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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莫顏 -【四大女捕之二】這個殺手很好騙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κυιε    時間: 2016-10-20 08:11 AM     標題: 莫顏 -【四大女捕之二】這個殺手很好騙

【小說封面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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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內容簡介】

花千千與夜清的第一次相遇,她怒了。
「你是殺手?」「妳是捕快?」
官差見到殺手,如同狗見到貓,分外眼紅,殺氣滿盈。
「我先抓人歸案,你再找機會殺他,咱倆都不吃虧,如何?」
夜清無語了,她這捕快不阻止他殺人,還跟他討價還價?
花千千與夜清的第二次相遇,她笑了。
「你不好好幹殺手,竟來當小倌讓人捅菊花?是丟了飯碗嗎?」
「彼此彼此,妳放著捕快不做卻來當舞姬,是混不下去了嗎?」
「切!捕快只是兼差,當舞姬才賺得多呢,你懂不懂啊?」
夜清再次無語了,不務正業的捕快取笑他這個敬業的殺手?
花千千與夜清的第三次相遇,她熟了。
「久違了殺手大哥,你改行當畫師了?啊……你畫我?」
她拿著畫像,對他投去一記曖昧眼神,被人暗戀挺為難的。
夜清冷道:「那是妳的懸賞畫像,有人要妳的項上人頭。」

【出版日期】 2015/8/4

【出版社名稱】 狗屋(果樹)

【書系及編號】 橘子說系列(119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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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κυιε    時間: 2016-10-20 08:41 AM

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-11-3 07:49 AM 編輯

第一章

  她手持長劍,劍尖指著前頭的男子,全身繃緊了神經,一張花容月貌略顯慘白,卻依然讓人不容忽視她的絕色。

  自古紅顏多薄命,只因美貌向來讓人覬覦,容易惹禍上身,因此她的美麗也毫無意外地引來了玉狐這個禍患。

  「千千,瞧你緊張的,我又不會吃了你。」說話的男子有一張好看的臉蛋,江湖上給他取了一個稱號叫做「玉狐」。

  玉狐人如其名,生了張俊美的皮相,皮膚白皙,斯文秀逸,但也就是這張好看的臉讓姑娘們對他卸下心防,吃了大虧。

 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,說的就是玉狐這種男人,他為人狡猾如狐,色膽包天,不知騙了多少閨閣女子失身於他,連高貴的公主都敢玩,為他上吊投河的姑娘更是不計其數,只要是被他看上的,沒有不手到擒來的。

  如今,他看上的正是玉桂坊的當家舞魁花千千。打從見到她的第一眼,他就決定要「品嘗」她,這女人全身上下都透著嫵媚風情,那身段更是嬌美如柳,依他看女人的犀利眼光,便曉得她是百年難得的極品呀。

  有些女人天生就是床上的尤物,能把男人迷得甘心牡丹花下死,情願做鬼也風流,而花千千便是這種女人,他玉狐嘗遍了南北各色脂粉,怎麼可能會放過她這朵嬌美的花呢?

  他能想像得到,當自己把她壓在身下時,他想讓她怎麼彎就怎麼彎,姿勢怎麼擺就怎麼擺,想到這裡,他一雙鳳眼染了邪魅,口乾舌燥。

  「我說過了,我賣藝不賣身!你別逼我!」花千千怒瞪的美眸染上水霧,顰眉之容沒有提高她的氣勢,反倒增添了楚楚動人的憐意,讓人恨不得欺負她。

  玉狐姣好的俊容笑得妖嬈。「賣藝不賣身?別自欺欺人了,守著處子之身,得了個冰清玉潔的名聲,還不就是為了讓人待價而沽?你開個價吧,我給。」

  「我不賣!我就算死也絕不依你!你要是敢碰我,我就死給你看!」

  「想死?」玉狐只覺得好笑。「以死相逼的女子,本公子見得多了,等你嘗過本公子服侍的功夫,便會明白春宵一刻的美妙滋味,還捨不得離開我哩。」

  「作夢!你簡直不知羞恥!」

  她越是氣怒,越惹得他更想得到她。

  「等你成了我的女人,再來我耳邊罵吧。」他邊說邊上前走向她。

  「找死!」花千千嬌斥一聲,揮劍刺向他的胸膛。

  彷佛老鷹鬥小雞一般,玉狐只需輕鬆地閃躲,一邊躲還一邊輕佻地笑道︰「這女人嘛,碰她之前總是要死要活的,等碰過之後,又要死要活地求男人碰她,口是心非得很呢。」

  不管她的劍招如何使,他總是快她一步,讓她的劍尖刺了個空,越是刺不中他,她越是著急,偏偏這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忽遠忽近的,一下子來到她的右耳旁,一下子又來到她的左耳邊,故意惑人心神,害得她連步伐都不穩,被自己的腳給絆得踉蹌了下。

  「小心。」輕浮的磁啞笑語在她耳畔呵氣,驚得她把劍往後刺去,但手腕卻被他牢牢制住。

  「你這樣使劍怎麼行?下盤虛浮,連站都站不穩。」

  他一手扣著她的纖腕,另一手摟上她的腰肢,逼得她的背不得不貼著他,兩人維持著曖昧的姿勢。

  「放開!」她掙扎。

  「馨香玉軟,我怎麼捨得放開呢?」他輕薄地嗅著她的體香。

  她冷著臉警告。「你若不放開,小心後悔。」

  「只要能得到你,我絕不後悔。」他勾唇邪笑,絲毫不以為意,對於好不容易到手的獵物,他勢在必得。

  他雙目淫芒大放,手臂一收,將她的身子更貼緊自己,低頭就要吻她。

  不過是一眨眼的瞬間,還來不及讓他一親芳澤,比他更快的,是一股凌厲的殺勁,破風而來。

  玉狐心下大驚,猛然放開她,一個閃身,急急避開那道對準他的殺招。

  「嘶」的一聲,劍身在他左手臂上劃開一道血口子,若非他躲得及時,這一劍劃破的便是他的頸子,但他也只來得及躲開這驚險的突襲,緊接著第二劍直刺向他的心髒,速度快得嚇人,而他甚至還來不及看清楚對方是誰。

  當他以為自己即將斃命時,「噹」的一聲,那凌厲的一劍被擋開,出手之人竟是先前劍術拙劣並且不堪抵擋的花千千。

  不僅玉狐意外,連刺殺之人也很驚訝,兩個男人同時看向她。

  花千千一改先前的慌張笨拙,她面色沈靜,彷佛換了一個人似地立在那兒,美眸閃著冷芒,瞬也不瞬地怒瞪著這個中途殺出的程咬金。

  此人一身粗布灰衣,身形修長,單眼皮,高鼻薄唇,相貌平凡,是那種看過一眼就會忘記的長相。

  這男人雖然相貌平平,他的劍術可一點也不平凡,剛才那一招是必殺技,劍招快如閃電,勢如雷霆,她雖然及時擋了對方一劍,但因過於倉促,此刻內息上湧,胸口氣息混亂,她表面冷靜,心下卻很清楚,握著劍柄的手掌發麻,虎口劇痛,若非她強力撐著,恐怕劍身會從手中滑落。

  劍勢也代表著對方的內力,只一招她便明白了,此人內力強大,恐怕非她所及。

  在她打量對方的同時,對方也在打量她。

  夜清萬萬沒想到,這女人竟能擋住自己猛力的一劍,顯然她是隱藏了身手,並不像先前表現的那般劍術拙劣。

  他冷眸微眯,這女人被玉狐一路追著,為何要裝柔弱?

  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漠然,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,改盯向玉狐——他此行任務要刺殺的對象。

  殺手的刺殺要訣講究快狠準,原本他打算在三劍之內取玉狐性命,卻被她給壞了好事。

  不過,誰壞誰的好事,還不知道呢。

  玉狐也沒想到,在這性命交關的當口,花千千居然會救他?雖驚訝於她劍術的猛進,但更驚訝的是她救了自己。

  任他聰明一世,也不免糊塗一時,犯了天下男人幾乎都有的自大毛病,見佳人捨命救他,便認定她是對自己有意思,因此看她的目光也更加火熱了。

  玉狐來到她身旁,嗓音溫柔磁啞。「沒想到你會救我,看來你對我也是有意的。」

  她不答反問。「這個人是誰?」她雖然對玉狐問話,但目光始終沒離開過眼前的男子。玉狐還算好對付,但眼前這陌生的男人卻是個大麻煩。

  「想殺我玉狐的,不出兩種人,若不是官府派來的官差,便是仇人。依這人適才的身手,應該是仇家派來的殺手。」玉狐的語氣裡有著得意,彷佛自己被人通緝是一件光榮的事。

  殺手!?花千千漂亮的柳眉擰向眉心,這時候才正眼看向玉狐,瞄向他手臂上的血口子。

  「你傷得如何?」她問。

  玉狐以為花千千是在關心他,語氣更加親密。「放心,皮肉傷罷了,死不了。」

  「那就好。」她抿唇彎起一抹笑,這笑如初春的雨露,嫵媚動人,明珠般的美眸流露著璀璨的波光,看得玉狐一時目眩神迷。

 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笑,他怎麼從沒發現,她的笑這麼好看,簡直就是仙女下凡,不,連仙女都比不上……

  他著迷地彷佛作了一個美夢,但這個夢很快就被無情的一掌給打碎。

  花千千猛然擊出一掌,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胸口上,將他震得往後一倒。

  這一掌著實讓玉狐措手不及,他倒在地上,一臉不可思議地瞪著她。

  「你……」

  花千千冷哼一聲。「你什麼你,還不給我暈過去。」說完又迅速在他身上點了兩個穴道,他便雙目一閉,四肢大開地躺在地上。

  搞定了玉狐,花千千持劍轉身,面對灰衣男子,冷然質問。

  「你是殺手?」

  夜清瞄了眼躺在地上的玉狐,又看向她,神色漠然,不置一詞。

  他不說話,也不否認,她就當他是默認了。

  「你真是殺手?」雖是質問,但她其實已經確定了。內心懊惱自己怎麼這麼倒楣,居然遇上殺手來壞事,剛才那一劍就耗了她一半的內力,到現在虎口還在發麻,此人的武功和內力均高出她許多,力敵不過,必須智取!

  突然,她暗叫不好,因為對方又在凝聚殺氣,眼看就要出手,她急忙出聲——

  「你不能殺他!」

  對方聽而未聞,劍鋒已出,直刺玉狐的腦門,花千千立刻提劍阻擋,但這回手中的劍被他的劍勢給震開,眼看他就要一劍了結玉狐,她忙撲身上去,以身當盾!

  夜清心驚,沒料到她會撲上來,急忙收勢,但還是慢了,劍鋒刺入她的左胸,留下一道血口,鮮紅的血在她淺藍色的衣服上,沁出了一朵殷紅。

  瞪著那朵紅花,他眉頭深擰,面現慍色。

  「你因何救他?」

  他不明白,她一路上都在逃離玉狐的魔掌,完全看不出她對玉狐有任何情感,在玉狐要輕薄她之際,他及時出手阻止,照理說,她應該很樂意看到玉狐死在他的劍下,卻沒想到她會拚命救人,甚至為了玉狐,不惜用肉身抵擋,若非他及時收勢,這劍鋒已刺穿她的胸,就算不死也會重傷。

  「我不是救他,而是他現在還不能死——哎喲,疼死我了,你這麼性急做什麼,就不能好好的先聽我把話說完嗎?」花千千一邊埋怨,一邊摀著胸口的傷。

  她嘴裡嘰哩咕嚕地埋怨,無形中讓這肅殺緊繃的氣氛緩和不少,而且她的嗓音軟儂悅耳,就算罵人也像在訴苦一般,胸前浸染的一點血紅,如同一朵開得鮮艷的花朵,襯托出她白皙嬌美的膚色,也將她顰眉盡顯委屈的臉容襯得更楚楚動人,這樣的她,向來令人驚艷。

  夜清冷靜地收回視線,轉移目光,淡漠的臉容沒有任何情緒,他是殺手,殺手的任務只需除去目標,不管其他,他盯向玉狐,眸中寒芒陡起,殺意再度凝聚。

  幾乎在他殺意驟起的同時,她也立刻有了行動,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他。

  這突然的一抱,果然令他再度錯愕,打亂了他的殺氣,同時黑了一張臉。

  「你做什麼!放開!」

  「不放!」

  「我殺了你,再殺他也一樣。」

  「你敢殺衙門捕快就試試!」

  他愣住。「你是捕快?」

  「正是!」

  他再度驚訝了,怎麼也沒料到她會是女捕快,而且還不顧男女有別,厚臉皮地抱住他。

  她美麗的臉蛋靠得如此近,瞪人的美眸分外晶亮,他能將她長長的睫毛一根一根都看得清楚,他臉上的皮膚能感受到她吹拂的氣息,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壓在胸膛上的兩團柔軟十分有分量。

  他胸口莫名一熱,平靜無波的心湖起了漣漪,他嗅到了危險,忙壓下浮亂的心緒。

  這女人是個麻煩,她已經造成他的困擾了,通常他不會跟人囉嗦這麼多,也不會讓人有機會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打斷他的行動。

  他可以直接一掌打飛她,或是乾脆殺了她,鏟除阻礙,但他知道自己並不想殺她。

  既然不殺她,那就打暈她吧。

  彷彿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似的,他一有什麼想法,花千千這兒立刻就有感應,搶在他的行動之前,她急忙道︰「活捉才值錢,我先抓人歸案,你再找機會殺他,咱倆都不吃虧,你看如何!」

  他運勁的手掌停住,面無表情地盯著她,再次無語了。

  有她這樣的捕快?非但不阻止他殺人,還跟他談起條件來了?

  不,殺手從不和人談條件的,他不該猶豫的,他再度運勁於掌。

  一發現他不為所動,她趕忙搶聲道︰「大哥你不知道,當捕快很辛苦的,為了抓這隻臭狐狸,我足足花了一年的時間布局,以身為餌,才釣到他上鉤的呀。」

  夜清的手再度僵住,她居然連「大哥」兩個字都叫出口了?

  盯著她可憐巴巴的神情,美眸還蒙了一層水霧,他禁不住做了個深呼吸,這輩子還真沒見過像她這樣的捕快。

  有猶豫就好,花千千還真怕他不猶豫,好不容易逮到玉狐這個大獵物,眼看即將收割成果,豈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苦心白費,所以才會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住他的殺招。

  她心中明白,殺手最是無情,他們的血是冷的,心是沒有溫度的,但是她對眼前這位殺手卻生出一種直覺,這人似乎並不想傷害她,他雖然冷凜,卻對她手下留情,何況他若真要殺她,剛才那一劍就不會急忙收勢,運勁的手掌也不會停在半空中,當然也不會廢話這麼多了。

  既然他沒有傷她的打算,她何懼之有?

  不過,說不定對方會改變主意,她必須在他起殺意之前說服他,這也是為什麼她會上前抱住他了。

  她知道自己長得好看,男人對漂亮的女人多少會心軟些,所以她決定用美人計,最好再加上苦肉計,於是她立刻擠出兩顆豆大的淚珠,哭得美美地泣訴。

  「捕快掙的銀子不多呀,不像你們這些當刺客、殺手的,砍一隻就是百兩起價,宰一雙就千兩進帳,多好賺呀。」

  這話講得好像他是專門宰殺豬羊的屠夫似的。

  「哪像咱們小捕快,要找線索,要收買線人,一大堆準備功夫要做,都還不見得有用,還得忍受風吹日曬雨淋,沒日沒夜地找犯人,就算緝捕歸案還不一定拿得到賞銀呢,因為運氣不好會被上頭吃案,把別人用血汗換回的功勞搶去,假若搏命還拿不到賞銀的話,你說我命不命苦?」

  她如一汪秋水的美眸,淚光盈然,長長的睫毛上沾了晶光閃動的珠淚,懸而未掉,那模樣實在楚楚動人。

  他知道她是在耍苦肉計、裝可憐,他告誡自己可不能心軟。

  「關我什麼事?」他冷硬地開口,神情依然冷漠,從他眼中找不到一絲溫度,甚至不帶任何情緒,她抱著他的感覺,就像是在抱根木頭一樣,不,連木頭都比他有溫度,這人就像是一把冰冷的劍。

  花千千心下急了,抱了他半天,也沒見他身下有反應,看來不是個好色的,既然色相沒用,那就撒銀子!

  「當然跟你有關啦,吶,咱們商量商量,不如我吃虧點,你先讓我把人逮捕歸案,拿了賞銀後,我分你三成!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四成!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五成!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六成!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什麼?你要七成以上?不能這麼坑人的!那你乾脆殺了我算了!」她賭氣地說,大顆大顆掉下的淚水,沾濕了一大片衣襟。

  她以為這男人無動於衷,殊不知他其實也裝得很辛苦。

  夜清很悶,萬萬沒想到此行任務會遇上花千千這個女人,他知道她,因為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,只不過每次見到她,他都是遠遠地看著她,而她不曉得罷了。

  在知曉她原來是個暗捕後,心下已覺得不妙了,捕快與殺手是站在對立的位置上,他不殺她已經是破例,又因她而猶豫,更犯了殺手的忌諱,現下這女人死抱著他哭,淚珠一滴又一滴地浸染他的衣襟,濕了一片,雖然他面無表情,但是握劍的大掌收緊了放鬆,放鬆了又收緊。

  他被她惹得心煩氣躁,卻遲遲沒動手推開她,為了盡快擺脫這個麻煩,他只好妥協了。

  「好,我現在不殺他。」

  懷中那張精緻的小臉抬起,淚眸閃著水光,驚喜地望著他。

  「真的?你不殺他了?」她有點不敢置信,還以為要多費些功夫呢,他答應得太快,反倒讓她不習慣了。

  這令人驚艷的花容絕色,差點沒閃瞎他的眼,又讓他心神悄悄地亂了,為了壓下心浮氣躁,他故意讓神情更加冰冷。

  「不信?」他的語氣很危險。

  「信信信,我信你,謝謝你,你人真好!」

  她破涕為笑,笑得美眸波光瀲灩,芳唇彎起的弧度十分絕美可愛,含著淚花的笑靨比初春沾了雨露的花朵更加動人,所謂人比花嬌,說的就是像她這樣子吧,十足的撒嬌小女人,絲毫沒有捕快的架勢。

  他甚至可以從她媚亮清澈的眼珠中看到自己,她的眼裡都是他的影子,這令他心神有些浮動,猛然意識到自己下腹某個部位在蠢蠢欲動,他忙做了一個深呼吸。

  花千千在心中「咦」了一聲,眼尖地瞧見他微紅的耳根子。

  她狐疑地打量他,這男人的神情依然冷漠,甚至面無表情,讓人瞧不出任何情緒波動,她原以為要費一番功夫說服他,甚至已經做好了任務失敗的打算,卻沒想到自己這麼一抱一哭的,他居然就答應了,而且那耳根子似乎有越來越紅的趨勢,若非她靠得近,不然還真不容易發現呢。

  他這是在臉紅嗎?

  這個想法讓她覺得有些誇張,哪有人臉不紅,只紅耳朵的?

  該不會他表面假裝無事,但其實心中激動又澎湃吧?

  她都抱他這麼久了,他身下該翹的地方也沒翹起來,讓她都要懷疑自己的魅力了,但又想到這男人沒有推開她,應該是對她有好感吧?

 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專注又太勾人,加上她還抱著他,那柔軟的身子毫不顧忌地緊貼在他身上,讓他身下的躁動有漸趨失控之勢,在驚覺某個地方開始要變硬之前,他猛然一把推開她——

  「啊!」

  花千千被這力道甩得往後跌去,撞到了樹幹又跌到地上,她撫著被撞疼的背和摔疼的屁股,禁不住埋怨。「你幹麼呀,嘴巴說一聲就是了,何必動手推人,摔得我好疼啊。」

  當然,沒人回答她,因為對方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。

  對方閃得太快,讓花千千沒察覺到自己剛才讓一個冷情的殺手有了反應,只得自認倒楣,不過能保住這次的「生意」,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。

  她站起身,先把自己的衣衫整理一下,嫌這身裝束不舒服,索性把胸前衣襟解開,將穿在裡頭的護甲拿出來,包括被劍刺破的假血袋。

  當時她擋在玉狐前面,受了他一劍,多虧這身護甲為她提供了緩衝力道,這就是為何她願意以身為盾擋在玉狐面前的原因。

  將護甲拿出來後,她把襟扣繫好,接著從行囊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皮繩,把玉狐捆成了人粽。

  總算抓到這條大魚了,不枉她辛苦了這麼久,想到即將得到的五百兩賞銀,她兩邊的嘴角往上揚。

  大師姊要開新鋪子了,說好算她一份,為了做生意,所以她需要大筆的銀兩。

  大師姊是個財神爺,凡是大師姊經手的生意都會賺錢,她們師姊妹只要跟著大師姊就對了,大師姊說什麼買賣好,她們就往哪兒投銀子。

  將人粽往背上一扛,她開開心心地背著「五百銀兩」,施展輕功到官府領功去。

  在她走後,施了隱身術的夜清,這才緩緩現形。

  剛才那一幕,他盡收眼中,沉默不發一語。

  原來她穿了一件護甲,血也是假的,現在還不遲,他只消追上前,一劍了結玉狐就行,但他沒有,他只是低頭看著自己下面因她而不小心產生的反應,然後抬起頭,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。

作者: κυιε    時間: 2016-10-20 08:42 AM

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-10-20 02:54 PM 編輯

第二章

  梅江貫穿京城,大興皇朝民間的歌樓舞館大多臨江而築,玉桂坊便是其一,而其中風景最好的便屬於梅仙湖這處。

  花千千在水榭樓台上,揮舞著手中的紗縵,隨樂起舞,紗縵在她手上彷佛有生命一般,繞著她曼妙的身形在空中飄動,如仙女的彩緞般柔軟飄渺。

  她一雙赤足踩在花瓣鋪成的地毯上,隨著絲竹雅樂輕舞慢扭,窈窕曲線彷佛無骨一般柔軟,每一回扭動搖崗都充滿了風情,看得在座的每一位公子如痴如醉。

  她年方十八,是大興皇朝刑部的暗捕,但平時的她,卻是玉桂坊的舞魁,她的「千千舞」甚有名氣,讓許多男子慕名而來,只為了欣賞她的舞技。

  今日由才子張子杰做東,包下花千千所屬的「千秋閣」,宴請在座友人,除了有美酒珍饌,花千千的舞藝自是酒宴中的賣點。

  在她舞完這段新編的舞蹈後,在場所有公子們皆拍手叫好。

  「千千,你的舞藝真是越來越好了!」

  「是啊千千,咱們今日真有眼福,能見到千千這支新舞!」

  花千千眼波溜溜地朝在場各位公子掃了一遍,笑語嫣然。「知道有眼福,就要惜福呀,千千平日可是不輕易把新編的舞給人看的,還是看了張才子的面子呢。」

  花千千走下台階,言笑晏晏地接受各位公子的敬酒。

  千秋閣臨水而居,青山綠水,如詩如畫,在場的每一位公子,都是她的老顧客。

  其實京城裡不少文人雅士皆是花千千的熟客,她以舞藝打響名號,得以有機會結交這些以詩詞書畫聞名的才子。

  這裡並不缺美人,花千千雖美,但與她旗鼓相當的美人也不少,不管是青樓歌妓或舞館,每個樓坊都會精心培養出花魁和舞魁來打響各坊的知名度,而有些世家貴女千金們為了嫁到好人家,在出閣前也會以一技之長來打響名聲。

  例如長寧侯的千金擅琴、安國公世子之女擅詩詞文采、謝氏大家族的閨女以書畫見長,這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京城人才輩出,若想在這兒立足,必要有一門獨特的才華才行。

  花千千愛舞,便一心發展自身的舞藝,但凡一些青樓歌坊和舞館裡的女子,都有些悲涼的身世,因為身不由己,所以投靠到這些地方來求生存,但花千千卻是自願到舞坊的,由於她是自願為舞伎,所以並未簽下賣身契,是自由之身,要接什麼客人,她可以自己作主。

  她挑上玉桂坊,就是看上這裡的地理位置好,臨水而居,從窗台望去,青山綠水,楊柳依依,美景絲毫不輸給江南。

  而今日包場的張子杰是京城有名的才子,他的詩詞流傳於坊間,為許多女子喜愛,花千千的舞藝恰巧入了他的眼,有張才子的愛戴,也能打響她花千千舞魁的名氣,因此這點面子肯定要賣給張子杰的。

  果然,張才子聽了,臉上立即有光。男人最愛面子,花千千說是因為他,特意將新編的舞獻給大家,讓張子杰十分高興。

  花千千與各位公子敬酒一巡後,笑道︰「千千怕一身汗燻了各位公子,請容千千去更衣。」她婀娜多姿地向各位公子福身後,便往自己的香閨走去。

  她笑語嫣然,嫵媚動人,舉手投足間有大家閨秀的風範,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,但她吸引這些詩人才子的不僅僅是舞藝和美貌,還有她的能言善道,因為不管這些男人聊什麼,她都能湊上話題,並且說得頭頭是道。

  不管是詩詞歌賦、朝政局勢,或是江湖諸多門派,她皆有見聞,與她說話如沐春風,吸引了這些公子哥兒們成為她的裙下之臣。

  花千千除了喜愛結交才華洋溢之士,她這麼做還有另一個用意,便是經由這些人打探到不少消息。

  這些公子定期會到她的千秋閣裡聚會飲酒,除了切磋詩詞,還會談及當朝政事和各地方上的小道消息,這也是花千千能r解朝中勢力分布和政事的來源。

  她回到香閨換好衣裙,正要走回廳上時,舞坊的掌事柳娘就來找她了。

  「千千呀,有位安大人自稱是刑部來的,指名要找你呢。」

  聽到安大人,花千千目光一亮,接著瞥見柳娘緊張的神色,便明白柳娘所想。

  刑部掌管刑獄事務,平日與他們八竿子打不著關系,這時突然有刑部的大人跑到他們這間玉桂坊,也難怪柳娘會緊張。

  「那是安祥雲安大人呢,他是我和各位公子的朋友,快請他過來,大伙兒正等著他呢。」這位安大人是花千千打探朝中消息的來源之一,亦是她近來結交的人士。

  柳娘知道千千人脈廣闊,不管是文人才子、官人、商人,或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,千千都識得一二,只是沒想到連刑部的人也有熟識。

  柳娘心頭的大石放下,立刻堆起殷勤的笑。「我想也是,所以過來問問,既然是千千的朋友,我這就把他請過來。」

  柳娘轉身離開,心下暗自詫異,這個千千可真有辦法,連刑部裡的官爺也搭上了,自從玉桂坊來了千千這號人物,不但生意蒸蒸日上,她這玉桂坊在京城裡的名氣也越來越響亮了,來靠行的舞伎變多,都想在她的玉桂坊裡求取一席之位。

  想當初,千千自願來到她這小舞坊開門接客做生意,說好只賣藝,不賣身,她雖然覺得可惜,但能多一名舞伎,不要白不要,也就答應了,還挪了間閣樓給她,卻沒想到這千千硬是了得,不到一年的工夫,便把千秋閣的名氣做得有聲有色。

  對於花千千,柳娘可是打從心底佩服,心想好生地供奉著這尊財神爺準沒錯。

  安大人隨著柳娘跨進了千秋閣,一進來,便迎面瞧見花千千投來的斜睨目光,讓他心頭一跳,連忙告罪。

  「安某來遲了,千千姑娘可別介意。」

  花千千故意跺了下腳,白了他一眼。「怎能不介意,安大人教人好等呢。」

  「千千姑娘別惱,安某是被正事給耽擱了,一時走不開。」安祥雲在來玉桂坊之前,原本心情沉重,此刻見到千千這風情萬種的眉色,宛若撥雲見日,一時間內心飄飄然。

  「千千只是個舞伎,當不起大人的賠罪,大人別折煞了千千。」這話說得像小媳婦埋怨,安祥雲聽了只覺得心曠神怡,代表花千千對他的在意。他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,又對她心儀已久,忙上前請罪。

  「安某不該,讓千千和各位兄台久等了,自是該罰酒三杯。」

  花千千哼道︰「這酒昂貴著呢,不給喝,那邊有茶,自己倒去。」她一說完,眾人哄堂大笑,惹得安大人對她又是賠罪,又是打躬作揖的。

  張才子好奇地問︰「我看安大人適才進門,似乎有心事,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?」

  其它在座的人也紛紛關心。

  「是呀安大人,有什麼煩惱就說出來,讓大伙兒為你分憂解勞。」

  安祥雲苦笑道︰「各位的好意,安某心領了,這件事可不是分憂解勞就能解決的。」說完,竟是大大地嘆了口氣。

  花千千一聽,立即好奇地打探。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?安大人就說出來吧,別吊人胃口呀。」

  既然佳人開口詢問,安祥雲當然是殷勤回復,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。

  「各位還記得兩日前被抓到的犯人玉狐吧?」

  聽到玉狐的名字,花千千立刻豎起了耳朵,眼中閃過一抹不為人察覺的光芒。

  張才子點頭道︰「記得呀,玉狐是個重犯,朝廷通緝他許久了,他怎麼了?」

  安祥雲再度唉嘆一聲。「今早大理寺派了官差要去押犯人,誰知人才剛交接,就被刺殺了。」

  「什麼!有這等事?」

  在座的人嘩然,一旁的花千千也故作驚訝,但心下卻笑了,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幹的好事,她腦海裡不禁又浮現那位殺手的面容。

  那家伙可真厲害哪,大理寺派來的官差身手絕不弱,他居然能在如此嚴密的監管之下,取走玉狐的性命。

  花千千心下明白,但臉上仍不忘露出驚疑之色,睜著明媚的大眼天真地問︰「這是怎麼回事呀?大理寺來押人,派出的官差肯定武功高強,怎麼會叫人給刺殺了?」

  安祥雲遂將過程大致說了一遍,原來那位殺手事先易容混在官差裡,乘人不備時,一劍劃過玉狐的頸子,人頭落地。

  說完,他搖搖頭。「這殺手硬是了得,有雷封大人坐鎮,居然還是讓他得手了。」

  聽到雷封的名號,眾人更是吃驚了,花千千亦然。

  雷封這名字花千千再熟悉不過了,他可是京城四大名捕之一,不但武功高強,接手的都是大案子,並且破案無數,還蒙聖上召見。

  有雷封在場,居然還是讓刺客得手了?花千千心下震撼,不禁暗冒了下冷汗,好險呀好險,她沒有真正跟那殺手對招,保住了自己的小命,真是萬幸。

  「這玉狐不過就是個淫賊,大理寺為何要特地派人羈押?還讓雷捕頭出馬?那殺手又是什麼來路?居然能從雷捕頭手上取走犯人性命?」

  眾人嘖嘖稱奇,七嘴八舌地詢問當時狀況,花千千亦是瞪圓了一雙水汪汪的美眸,安祥雲見她興致勃勃,立即來了精神,繼續說下去。

  原來,這玉狐不只是個淫賊,還是朝廷通緝的重犯,至於是何故,安祥雲也不知,只知朝廷一聽到玉狐被地方官府抓到了,便立即讓刑部派出官差緝押犯人,誰知在如此嚴密的防護下,還是被人給刺殺了,至於這殺手是何來路,安祥雲只略知一二。

  「這殺手出自無影門。」

  「無影門?確定嗎?」

  「確定,是雷捕頭大人說的,既然他這麼說,絕對沒錯。」

  「無影門」行蹤神秘,在江湖上赫赫有名,朝廷一直對這門派甚是頭痛。

  「原來是無影門的殺手呀,他得手後去了哪裡?可有抓到?」

  花千千提起酒壺,親自為安大人斟滿一杯酒,她臉上堆著笑,這殷勤好奇的模樣令安祥雲振奮,知道美人有興趣聽故事,便殷勤地將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敘述一遍。

  當時,雷捕頭和那殺手你刀我劍地打了起來,雷捕頭的武功可不是蓋的,要不是來慢了一步,哪裡會讓那殺手得手?兩人打了三百多招,最後那殺手不敵,吃了雷捕頭一刀,從橋上掉落河中。

  花千千愣住。「死了?」

  「那是當然的,目前還沒有人能從雷捕頭手中逃走,無影門算什麼?區區一個殺手,在咱們雷大神捕面前,也要矮著身子避著走。」

  花千千臉上雖然堆著笑,但心下卻莫名生出些許悵然。

  其實那人死不死根本不關她的事,何況殺手與官差是敵對,那人是死有餘辜,可是……嚴格說起來,人家也是因為她才會落到這種下場,當初他明明可以把玉狐宰了,拍拍屁股一走了之,可是他卻答應了她,等她把人送到官府交差了才下手。

  如今他死了,她的心不免有些愧疚,因為他是信守承諾而死的,她與他只有一面之緣,談不上什麼情感,但她就是覺得……開心不起來,她到現在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。

  「千千姑娘?」

  花千千回過神來,發現安大人正疑惑地看著她,忙堆起了笑容,又為他斟了一杯酒。

  「這人死了也沒辦法,有雷捕頭在,還是讓人得手了,可見那殺手很厲害,雷捕頭都保不住的人,其它人又如何能防範?煩心也沒用,不如看開一點,是吧?來,喝酒喝酒,千千再為各位公子舞一曲吧。」

  花千千與他們說笑,對酒當歌,及時行樂,吩咐樂工們奏曲子,她又跳了一支舞為大伙兒助興。

  酒宴直到月上西樓,燈火點亮,歌舞依然不減,越夜越美麗。

  一大清早,花千千洗漱過後,又讓侍女為她梳了頭,正坐在梳妝台前粉妝輕點時,柳娘笑嘻嘻地走了進來。

  「千千,門口賣胭脂的喜郎來了,說是為你送新貨來了。」

  花千千聽到賣胭脂的喜郎來了,立刻欣喜地起身。「真的?有勞柳娘喚他進來吧,我正想買些新脂粉呢。」

  哪家姑娘不愛胭脂水粉?每回胭脂小販來,必然會引起姑娘們的騷動。

  花千千是玉桂坊的當家舞魁,自然有權力第一個看貨,柳娘為了討好她,對她有求必應,每回販賣水粉的喜郎一來,一定先通知她。

  喜郎被柳娘領進花廳後,立刻眉開眼笑地朝花千千打了個揖。

  「千千姑娘好,千千姑娘美貌更勝往昔,小的大江南北地闖蕩,一路上耳聞人們談論著千千姑娘的美貌,說您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哩。」

  這位喜郎生得皮膚白皙,斯文秀氣,笑起來有兩個酒窩,很得女人緣,每回姑娘們聽到他要來,總會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。

  花千千白了他一眼。「這梅江兩岸的歌樓舞坊,誰不知道你嘴甜,能把死的說成活的?行了,今日可有什麼新貨?」

  喜郎笑道︰「今日新貨可多了,有京城時下最新的貨,而且貨還不少。」最後一句話似有暗示。

  花千千眼中閃過一抹精芒,與喜郎交換了一個眼神,接著笑咪咪地說道︰「那我可要好好看一看新貨了。」

  喜郎應聲,遂轉身吩咐後頭兩名小廝。「把箱子扛上來,放在桌上。」

  小廝們應了聲,便將箱子往桌上一抬,喜郎將蓋子解了鎖打開,讓花千千上前檢視新貨。

  「這是京城花月堂新出的蜜粉,花香更幽更淡。這是揚州寒煙堂的眉膏,顏色特好,還有春燕堂的胭脂,有三種顏色。另外還有燻香膏、護膚脂、香粉——」喜郎殷勤地上前介紹。

  「行了,這些新貨我全買了,幫我挑出來。」

  喜郎眉開眼笑地道謝。「千千姑娘果然識貨,小的立刻為千千姑娘挑出最好的新貨。」

  花千千點頭,命侍女去拿銀子,清點後交給喜郎,她瞄見一旁的柳娘臉上一副巴望的樣子,遂對喜郎道︰「你也幫柳娘挑幾樣好的,銀子算我的。」

  一旁的柳娘聽了,臉上驚喜不已,喜郎立即含笑應著。

  「我這兒剛好有一款新粉適合柳娘哩。」

  柳娘喜笑顏開地上前道謝,她雖然年過四十,但風姿猶存,女人不管到了什麼年齡,總是愛美的,尤其越老越需要依賴水粉胭脂為自己留住風情。

  花千千吩咐侍女將新貨拿進內房,柳娘不好打擾她,忙領著喜郎讓小廝們將貨箱抬出去,除了看新貨,也要領著喜郎一塊兒往其它姑娘的閣樓做生意去。

  花千千回到內房,讓兩名侍女退下後,便打開這一袋子的胭脂粉盒。

  這精緻的盒子裡裝的不是胭脂蜜粉或香膏,而是她師妹白雨瀟派喜郎傳遞的信件。

  那位喜郎其實是大師姊的手下,專門為她們四位師姊妹傳遞消息,這一回傳信來的是小師妹白雨瀟。

  花千千將其中一份密信打開,看完信中內容後,不禁大為訝異。

  陵王遇襲?

  她皺眉,這可是大消息哪,師妹白雨瀟是陵王司流靖的小妾,她在信中說,她於查緝犯人的路途中,巧遇了這一場遇襲的陰謀,信上還說,她已救下陵王,並搜集了證物,此事需要三師姊的幫忙。

  花千千一一檢視師妹送來的其它物品,這些物品有暗器、兵刃和隨身物,皆是當時從襲擊陵王的那些刺客身上搜出來的。

  花千千隔著帕子拿起其中一枚十字暗器,她來到窗邊,就著日光檢視這暗器上的紋路。師妹把這些寄給她,便是想請她幫忙找出這些暗器和兵刃的出處,或許就可以查出那些襲擊陵王的殺手是出自哪個門派?

  說到殺手,她又想到在緝捕玉狐時遇上的那位殺手兄,說不定他會知道這些暗器的來處,可惜如今他已經不在了,不然她還真想請教他呢。

  想到他,花千千不禁心有遺憾,她連自己在遺憾什麼也不明白,人在江湖,常常身不由己,那人雖是殺手,但她總覺得他的心沒那麼冷酷。

  她搖搖頭,想他做什麼?人已經死了,在這世間的恩怨情仇全都一了百了,現在她要想的是正事,陵王遇襲可是件大事,必然震驚整個朝廷。

  她想了想,立刻喚來自己的侍女潔兒。

  「去告訴喜郎,讓他在離開之前再過來千秋閣一趟,我還有事要托付他。」

  「是,小姐。」

  「另外,等柳娘忙完,把她也請過來。」

  待潔兒離去,花千千坐在案前,磨了墨,提筆寫了三封信,除了給小師妹回信,還要給大師姊和二師姊報信。

  寫畢,她在信末蓋上一個花印,這個專屬她的花印只有她們四個師姊妹才認得,她拿起信紙吹乾,折好放進胭脂盒裡,慎重地交給喜郎,交代他這三盒是要送人當禮物的,請他代為送去,這話中的暗示喜郎懂得,也慎重地應了,接著她又吩咐柳娘去打聽各家勛貴大戶中,有哪一戶最近要辦宴席,希望能夠安排進府獻藝。

  柳娘聽了笑道︰「真是巧,我正要跟你提這事呢。今兒個送來了三份帖子,一份是鎮國公府的壽宴,一份是長寧侯府的百日宴,另一份是豐陽城總督府的酒宴,都要請你進府獻舞呢。」

  「豐陽城總督府?」

  花千千頭一回接到豐陽城總督府的邀約,不禁好奇地打聽了下。

  「豐陽城的總督大人叫馮朝剛,是長寧侯少夫人娘家那邊的人,大概是從長寧侯府那裡聽聞你的舞藝精湛,所以寄了帖子來,希望你在酒宴上一展舞藝。不過去豐陽城要三天的路程,你若是嫌遠,咱們就推了吧。」

  花千千思忖了一會兒,心想這個總督府,她倒是有興趣去探一探,於是漂亮的柳眉挑了挑。「日子呢?可有撞期?」

  「剛好三家的日期都錯開了。」

  「那好,我全接了。」

  柳娘聽了,笑得合不攏嘴,哪裡還有不同意的,原本怕千千不想全接,或是只接一個,推拒兩個,這下千千全接下帖子,自己能分的帳也多了。

  「好好好,我這就去回帖子。」柳娘高興地轉身忙去了。

  總督府的酒宴日子距離最近,就在十日後,花千千帶著樂工和其它小舞伎坐上馬車,抵達了總督府。

  總督府開了偏門,三位管家早在門口等候,負責迎他們入府,將人安置在客院。

  柳娘此行也跟著花千千一塊兒來,千千是舞坊的當家舞魁,閃失不得,她親自招呼著小廝,將隨車而來的箱子擺放好,裡頭的物品不可弄壞。

  沿路上,柳娘對這總督府偌大的府邸傅暗稱奇,精雕細琢的樓台、刻花雕景的窗欞、假山白石、奇花異木,以及曲橋流水和大大小小的花園及小湖,簡直是美不勝收,比他們的玉桂坊還要精美氣派。

  來到客院,花千千坐在銅鏡前,為自己的眉頭點妝畫紅,一旁的柳娘趁著此時沒其它人在,低聲對她說道︰「千千哪,我聽說這位總督大人年輕氣盛,正是壯年之時,人也長得頗威風,等會兒在宴席上獻舞,你可要把握機會哪。」

  花千千從銅鏡裡看向柳娘,見她一臉的猶豫和不捨,不禁笑了笑。柳娘的心思她明白,在玉桂坊的這些日子,自己為柳娘賺取了大把銀子,柳娘雖愛財,卻也對她花千千生出了情感,視她如女兒,自然不免開始為她擔憂未來。

  其實柳娘一方面希望她留在玉桂坊,另一方面又希望她找到好歸宿,因為就算舞藝再好,畢竟還是個供人取樂的舞伎罷了,該趁著年輕貌美的時候,攀上有權有勢的男人,若能成為大官人家府裡的小妾或舞姬,也是光宗耀祖之事。

  柳娘的好意,花千千是明白的,倘若自己是個只能攀附男人的弱女子,她或許會考慮,但她不是,在舞坊當舞伎,不過是她花千千找的樂子罷了。

  她有武藝,又是暗捕,千秋閣是她結交往來人士、搜集消息的地方,她今日接受總督府的請帖,便是突然想到一件事,豐陽城的馮總督與江南總督交好,出身皇商的大師姊曾對她說過,江南物產豐饒,鹽幫勢力龐大,去年朝廷派去的鹽官就換了三任。

  關稅、漕運和鹽稅是歷代朝廷的重要稅收,其中又以鹽稅尤為重要,而鹽稅中又以江南的鹽稅所佔比例最重。

  江南私鹽盛行,牽涉到貪官污吏,江南世族龐大,與官場連成一氣,勢力盤根錯節,牽一髮而動全身,長久以來令朝廷十分頭疼。

  皇上一直很想整治江南的鹽稅貪案,派一般的官員不夠力,這次派了陵王下江南,才不過幾個月,陵王就遇襲了,可見這些背後的勢力有多囂張。

  這次總督大人舉辦的酒宴,肯定會有許多達官顯貴蒞臨,說不定會有從江南來的賓客,這是個探聽消息的好機會,也是她此行的目的。

  「謝謝柳娘好意,可千千還不想嫁人呢,不過要是遇到好的,千千也會把握的,只是總督大人後宅小妾太多,千千不愛。」

  柳娘笑道︰「男人只要有權有勢,誰不是三妻四妾?重要的是以後的榮華富貴。」

  「這銀子嘛,我不缺,缺的是男人的體貼和忠誠。千千若要找相公,必然找一個任我予取予求,就要我一個的丈夫。」

  柳娘嘆道︰「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,哪個女人不想?但這樣的男人,在大官世家裡沒有,家族也不會允的。」

  「我又沒說一定要進達官顯貴的門。」千千不以為意地說,拿起胭脂,用小指頭沾了點,涂在唇瓣上。

  柳娘詫異地探過頭來。「難道你是想找個平凡百姓?是詩詞冠絕一時的張才子,還是以畫作聞名的李公子?」

  「自古才子風流多情,他們不會只要一個女人的,我只把他們當作朋友。你呀,就別瞎操心了。」

  柳娘不死心地追問。「該不會你心中有人了?」

  「我心上人可多了,只要出得起銀子的,都是我花千千的心上人。」花千千嬌笑,說得沒心沒肺的。

  柳娘認識她到現在,從沒看她為哪個男人傷心過,也沒見她思念過哪個男人。

  她不禁心想,或許就要像千千這樣的處世態度,才能過得逍遙自在,別看千千外表嬌美憐人,那顆心穩得很呢,像石頭一樣硬,將來哪個男人愛上她,可有苦頭吃了。

  這時,總督府的管事嬤嬤過來,告知花千千快輪到她上場了,花千千應了聲,便帶著樂工和小舞伎們一塊兒前往宴廳。

  她以一曲「仙鶴舞」驚艷席上,她舞步輕靈,身姿窈窕,她有內功在身,將之應用在舞藝上,身旁伴舞的舞伎們襯得她仙姿下凡,輕巧飄然,有如最美的仙鶴,集眾人目光於一身。

  一曲舞畢,掌聲如雷,花千千娉婷裊裊地向眾人福身。

  首席上的總督大人也大聲拍掌叫好,立刻命人賞賜下去,花千千得了賞金,理應敬酒致謝。

  她拿過侍女端來的酒盞,步履窈窕地走上前。

  「謝謝大人賞賜,千千祝大人萬福。」她屈膝福身,在起身時,緩緩抬起頭來,對總督大人嫣然一笑,隨即注意到總督大人身邊有一男子,這名男子也在看她。

  她好奇地朝對方望去,那是一名俊秀斯文的如玉郎君,一雙俊目如秋水般清澈,手執折扇,風度優雅,與總督大人的陽剛粗獷之氣恰好形成對比。

  明明是個男人,姿色卻比女人還美上三分,與她的美貌不相上下呢。

  花千千只一眼便明白了,這男人怕是個小倌吧,原來總督大人好此道,她很快地收回視線,嘴角微彎。這世間怪事多了去,她也見怪不怪,只不過柳娘恐怕要失望了,人家總督大人有斷袖之癖呢。

  花千千敬完了酒,便到後台去更衣,接著又跳了一場獨舞,舞畢,她換穿一襲水藍色的裙裝,出來一一謝賞、敬酒。

  她是著名舞魁,得總督大人賜座,席間有些官人是她的老顧客,她飲著水酒,與來客們交際應酬,同時仔細聆聽他們之間的對話,其中有些人是生面孔,打探之下,果然來自江南,甚至有人談起了陵王。

  花千千細聽著,談話內容倒在其次,那些人談到陵王時的態度,才是她要觀察的重點。

  誰是支持陵王的,誰對陵王的遇襲感到高興的,誰又是假意憂心,實則內心暗喜,甚至是不動聲色的,都是她私底下要查探的對象。

  突然,她感覺到一雙視線,不經意地轉頭,剛好與那對目光撞個正著。

  那俊美的小倌正在看她,她一怔,接著彎唇而笑,執起酒盞大方地朝對方輕輕一舉,以示禮貌。

  可那小倌僅是低下頭,並未回敬她。

  花千千無所謂,並不期望人家給她什麼響應,人家要伺候的是男人,對她這個女子自是沒興趣的。

  可她不知道,在她把視線轉開,繼續與其它大官人有說有笑之際,那名小倌又默默地盯著她。

  在這種場合,難免會多喝幾杯,花千千不怕,她是千杯不醉之人,自能應付所有前來敬酒的達官顯貴,但此時竟發現自己的頭開始有些暈了,她立感不妙。

  不好,是銷魂香!

  這銷魂香是一種淫香,無色無味,在大戶人家裡偶有所見,宮中也有。這種燻香通常用於閨房之樂,會令人亢奮,幫助男人在取樂時更為盡興,許多內宅婦人為了一舉得子,都會在屋裡點上此香,使丈夫興奮。

  這馮總督居然公然在宴席上使用這種銷魂香,看來這場宴席說是宴請貴客,暢談書畫詩詞和賞曲,其實根本只是一場打著正派幌子的合歡宴。

  果不其然,禁受不住的一些女子已經開始臉色潮紅,而男人們也開始喘息,手腳不規矩起來。

  花千千暗中運功,封住自己幾處穴位,匆匆起身退席,這種齷齪的酒池肉林,她沒興趣。

  她跨過門檻往門外走,才走沒幾步,就被人擋住。

  「姑娘,這時候退席,總督大人可是會怪罪的。」

  兩名侍衛擋住她的路,臉上盡是不懷好意。

  花千千心下冷哼,但臉上依舊帶著嬌笑。「兩位大人,千千只是想去方便罷了,並不是要退席呀。」

  「要方便?行,隔壁準備了給女眷方便之處。」

  花千千往他指的方向一看,心裡把他的祖宗八代全咒了遍,那不過是用屏風遮住的一小塊空間,裡頭放了個恭桶而已,而且就設在宴席旁,看來對方早做好了打算,要讓客人們在辦事時,直接就近方便就行。

  她收回目光,臉上依然不慌不忙,眸光秋波閃閃,嬌滴滴地說︰「有沒有比較隱密一點的,妾身害羞哩。」

  「沒有,想方便就往那裡去,否則別怪咱們押你進去。」

  軟的不行,逼她來硬的是吧?花千千冷笑,故意扶著額,假裝要昏倒了。

  「啊……我頭暈……」她往旁邊倒去,暗中運勁於掌心,打算趁對方過來扶她時,乘機給對方一擊。

  「姑娘不舒服,在下扶姑娘去休息吧。」

  一雙手臂適時摟住她的雙肩,支撐著她的重量,對方嗓音不高不亢,沉穩中帶著安撫人心的溫柔。

  花千千抬頭往旁邊瞧,剛好迎上一張俊美非凡的面容,她很意外,因為扶住她的男人,竟是總督大人身邊那名姿色艷冠群芳的小倌。

作者: κυιε    時間: 2016-10-20 08:44 AM

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-10-20 03:05 PM 編輯

第三章

  這名小倌在遠觀之時,已是令人驚艷,近看之下,更是清俊蠱人,清秀的五官無一不美,無一不精,只不過兩人站在一塊兒後,她才發現,原來他並不如自己想像的文弱,事實上他挺高的,還比自己高出一個頭呢。

  他晶眸如月,看人時灼灼有神,這樣的男子的確有魅惑人的本事。

  花千千也見過其它侍奉男人的小倌,不過眼前這一位是她見過的小倌中最俊的,他的突然出現,打壞了她要做的事,而他看自己的眼神,讓她覺得有些異樣。

  她覺得……這男人好像是故意走過來的。

  兩名侍衛見到此人,眼中有不屑,但神態上卻是不敢得罪。

  「高公子,總督大人有令,沒他的允許,任何人不得退席。」

  「千千姑娘是總督大人請來的貴客,不可怠慢。總督大人要我來看看是怎麼回事,既然她不舒服,我便送她回房休息。」高公子語氣不疾不徐,其中的堅持卻是不容忽視的。

  但侍衛顯然不想放人,依然擋在前頭。

  「總督大人明明下令讓咱們守著廳外,不準任何人擅自離去。」意思是不相信他的話了。

  高公子飛揚的劍眉挑了挑,清冷的目光直視開口的那名侍衛。

  「怎麼?憑你們也敢質疑我?有膽子的話,自己去問總督大人,不過事後別怪我記仇,我的心胸可是很狹窄的。」高公子神色冰冷地警告。

  兩名侍衛禁不住瑟縮了下,其中一人較識時務,忙道︰「不敢不敢,既然高公子都這麼說了,咱們哪敢耽誤您?請。」

  高公子冷哼一聲,便扶著花千千離開宴席。

  花千千心想這位高公子好大的架子,瞧侍衛剛才那討好的模樣,可以想見這人在總督大人心目中的受寵程度,才會讓對方趕緊賠禮。

  不過她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理會這位高公子,而是得盡快離開,因此在離開那兩名侍衛約二十步的距離之後,她客氣地說︰「多謝公子,奴家可以自己走。」說著正想收回被他扶住的臂膀,卻不料這人的手勁一緊,沒有放手的意思。

  「你若不想被人帶走,就隨我走。」

  花千千詫異地抬頭看他。被人帶走?誰要劫她?原來他真是特意來幫她的,而不是碰巧。

  見他不放手,她皺眉。「我可以自己離開。」

  「馮朝剛不會放你走的,他打算把你獻給賀彪。」

  花千千一愣,她知道馮朝剛是總督大人的名諱,但是她對賀彪這名字就陌生了。

  「賀彪是誰?」

  原本雙目一直朝前,沒看她一眼的高公子,這時候才轉頭盯著她,那眼神像是她問了一個離譜的問題似的。

  「怎麼了?」她莫名其妙地問。

  「你不知道賀彪是誰?」

  「就不知道呀,否則我幹麼問你。」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,早沒了客氣的語氣。

  「可你不是——」他頓住。

  「我不是什麼?」她疑惑。

  你不是捕快嗎?像賀彪這樣的山匪頭子,你怎麼不知道?這是夜清沒問出口的話,但隨即想到若是問出口,自己不就露餡了?於是他趕忙打住。

  他扮成小倌,化名高公子,易容混入總督府,沒想到又遇上她,她一支栩栩如生的仙鶴舞,教他看得目不轉睛,那身段柔若無骨,風情清媚如仙,彷佛有什麼東西在他心尖上搔著癢,必須努力沉住氣,才能避免讓人發現自己的目光太過灼亮。

  他不該理她的,但當他知道馮朝剛有意將她獻給賀彪時,他便知道自己無法棄之不管,為了她,他又犯了殺手的忌諱。

  見她因為吸了一些銷魂香,雖然還算清醒,但是那模樣媚眼橫生,風情萬種,他忙將視線轉開。

  花千千因為吸了不少銷魂香,身子都輕飄飄的,所以沒注意到他的異樣,反而不耐地催促。

  「喂,你倒是回答我呀。」

  「賀彪是橫行西南的山匪頭子。」

  「山匪?」她一臉恍然大悟。「呵,原來如此,我就說嘛,這名字怎麼有點熟?我想起來了——等等,你說什麼?馮朝剛要把我獻給賀彪?賀彪在總督府裡?」

  夜清忙用手摀住她的嘴,低斥道︰「小聲點!隔牆有耳。」

  花千千心下震驚。好啊!這個馮朝剛身為朝廷命官,居然和山匪勾結!

  她想說話,無奈一張嘴被對方的手掌搗住,而且她發現這人力氣滿大的,看不出他斯斯文文的,居然還有這種蠻力。

  她想用手扳開他的大掌,可也不知是不是銷魂香的關係,她感到有些手軟,敵不過他的力氣,突然她靈機一動,故意伸出小舌,頑皮地舔了下他的掌心。

  夜清如同雷擊一般地放開手,被她舌尖踫著的掌心,燙如火灼。

  花千千倒是沒料到他的反應這麼強烈,禁不住好奇地看他,卻剛好瞥見那紅紅的耳根子。

  她心下「咦」了一聲,一雙眼盯住他發紅的耳朵,這耳型、這耳垂、這輪廓……怎麼這麼眼熟呀?

  花千千身為一個優秀的捕快,通常有超乎常人的細微觀察力,她怎麼看,都覺得這耳型和那個殺手兄好像呀,連耳垂上的小痣都在同一個位置上,而且都一樣紅。

  他該不會是在害羞吧?

  侍奉男人的小倌會害羞?這有點不合理。她的注意力全被對方的耳朵給吸引了去,她突然有個大膽的猜測,為了證實心中的疑惑,她故意把嘴移近他的耳。

  「殺手兄?」她輕輕地喚了一聲,立即察覺到他身子僵硬,這下子她確定了,驚喜道︰「真是你?哈,你別裝了,我知道是你,你就是那個——」那個下面沒有了,因為大掌再度摀住她的唇。

  夜清為避免她繼續說下去,洩漏自己的形跡,大力拖著她,一腳把房門踢開,將她帶入房,然後關上門,落下門條閂住,如此做了之後還不放心,仔細檢查屋內是否藏有人,以及各處門窗外是否有人跟蹤偷聽。

  仔細地將前後都檢查了遍,確定無人監視也無人偷聽之後,他才回過身來,但卻整個人怔住,因為她就站在他身後,一臉喜孜孜的,美眸閃閃發亮地瞅著他,她雙頰微紅,芳唇鮮紅欲滴,一勾眼,一彎唇,嫵媚無雙。

 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,往後退了一步,拉開兩人的距離,不過沒用,他一後退,她立刻上前。

  「你怎麼會在這裡啊?」

  他再退一步,她又上前。

  「聽說你挨了雷捕頭一刀,是真的嗎?」

  他往左邊移,她也往左邊移。

  「原來你會易容啊,哪個才是你的真面目?」

  他往右邊移,她也往右邊移。

  「兩張臉差很多耶,完全看不出破綻,你師承何處啊?」

  他退到哪,她就跟到哪。

  「對了,你叫什麼名字啊?」

  最後他被逼到了角落,退無可退,她的人幾乎要貼上來了,他只覺得全身不自在,只好沉下臉色警告她。

  「別再靠近了!」

  他斥喝一聲,還真把她怔住了,看著他一雙威嚇凜凜的怒目,花千千突然想到什麼,卻是笑了。

  知道他還活著,她真的為他高興哪,連她自己也沒想到會這麼開心,而且他特地來救她,不就表示他關心她嗎?想通了這點,她便把他的警告當成耳邊風。

  「我說你不好好幹你的殺手,幹麼來當小倌讓人捅菊花?是丟了飯碗嗎?」

  他冷哼一聲。「彼此彼此,你放著捕快不做,卻來當舞姬,是在衙門混不下去了嗎?」

  「切!沒見識,當舞姬才賺得多呢,捕快只是兼差,你懂不懂啊?」

  夜清再次無語了,不務正業的捕快取笑他這個敬業的臥底殺手?

  殺手最忌諱被人發現行蹤,她知道了他的底,這可不妙。

  「你如何認出我的?」

  「我是捕快嘛,對於認人很有一套的。」這話說了等於沒說,不過她是故意的,她才不告訴他,當他害羞時,耳根子會發紅的秘密呢。

  「你不該認出我,我要殺你滅口。」他渾身散發出濃濃的殺氣。

  花千千聽了這話,只差沒當場笑出來。這人唬誰啊?真有心殺她滅口,就不會在她被兩名侍衛阻撓時,主動出面來幫她解圍了。

  「問了你那麼多問題,都不回答我,起碼告訴我,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?」

  夜清再度無語了,顯然他故意釋出的殺意,人家根本不當一回事。他可是殺手啊,她就不怕他真的會殺了她?

  「我知道你不姓高,別那麼小氣,問你名字而已,怕什麼?我又不會抓你。」

  她想抓他也不行,一來她打不過他,二來這天下被通緝的大惡人可多了,她犯不著去抓一個沒在通緝名單上的人。

  夜清可以立刻走人,也可以打暈她,就此拋下她不管,但他卻發現自己兩腳移動不了,而且貌似他不回答,她就不肯罷休,幾經掙扎猶豫後,終是妥協了。

  「夜清。」丟出這兩個字。

  「夜清?這名字挺好聽的嘛,我叫花千千。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

  她眨眨眼,眸中波光明媚,水靈靈地盯著他。「你知道?」

  他抿了下唇,說道︰「蝶舞翩翩,花朵千千,掌中纖纖,飄飄欲仙。」

  料不到他會這四句詩,花千千還真是驚訝了,因為這四句詩是坊間給她的讚美詞。

  在坊間,有不少傳唱的詩句是讚美某個女子的才華,這些詩句中,也有讚美她花千千的。詩中讚她舞藝如蝶,形容她人美如仙,越是能把舞蹈跳得輕盈,越能得到眾人的喝采。

  花千千身輕如燕,輕得能在掌中飛舞,表示她纖細輕巧,所以用掌中纖纖形容她,她跳起舞來,輕盈如蝶亦如仙。

  夜清能念出這四句坊間傳唱的讚美詩,表示他對她的事有特地打探過。

  她只是一個小捕快,不是什麼大人物,再不然最多就是京城坊間一個小有名氣的舞伎而已,應該也不至於讓殺手特地注意到她吧,除非……

  「你以前是不是看過我跳舞啊?」

  「……」他又不講話了。

  他雖然神情淡漠,但是花千千從他紅通通的耳根子瞧得出來,這人在害羞,而且是對她害羞,他該不會對她有意思吧?

  想到這裡,她心下樂了,不知怎麼著,知道他可能對自己有意思,而且還從以前就注意過她,讓她頗為得意。

  「當初聽說你被雷捕頭砍了一刀,掉入水中,讓我好擔心呢,現在知道你沒死,活得好好的,我很開心呢。」她猜想,他既然是殺手,肯定安排好了退路,才能順利從雷捕頭手中脫身。

  夜清望著她嬌美的笑靨,她的擔憂令他心口莫名發熱,冷漠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幽光,瑩瑩閃爍著。

  花千千繼續說道︰「咱們也算有緣呢,你知道我的秘密,我也知道你的秘密,你知道我有兩種身分,我也知道你有兩種身分……」

  「我不是真的小倌。」他嚴正聲明。「我對男人沒興趣。」

  她立即點頭。「是呀是呀,我明白,你是臥底嘛,為了任務假扮成小倌而已,我懂。」她表現出一副知己的樣子,說話語氣和眉目表情都透露著一股親密。

  夜清只覺得她靠自己這麼近,令他呼吸都不順了,她猜得不錯,他的確在很久以前就知道她了,而且他與她還不止相遇過一次,每回見到她,她總在眾多公子如痴如醉的眼神中,舞動輕紗,曼妙的身姿撩撥翩翩風情,誰會知道,這嬌柔煙媚的女子,還有個暗捕的身分。

  為了她,他差點誤了刺殺玉狐的任務,之後再次行刺時也的確中了雷封一刀,但未傷及骨,不礙事,事後他假意落水,從水中遁走。

  如今他扮成小倌,成功地混入總督府裡,接近馮朝剛,卻適巧得知對她不利的計謀,一時忍不住又破例幫她,將她帶離。

  一旦被馮朝剛知道,很可能會讓對方起疑,他警告自己,不該再繼續跟她有太多牽扯了。他冷著臉,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。

  「你快走吧,自己運功將銷魂香的藥性逼出,出了門往南走,那兒人少,我會把人引到北邊,你好自為之。」說完,他立刻轉身出門,頭也不回地離去,他走得很快,連給她挽留的機會都沒有。

  花千千目送他離去,心下歡喜地想著,這人雖然看似冷情冷心,卻幾番相助於她,這會兒還為了讓她順利離開,要幫她把人引開呢。

  「夜清……」她喃喃念著他的名字,心想不知下次還有沒有機會相遇?接著她猛然想起什麼,低咒一聲。「哎呀!我真笨!居然忘記師妹交付的大事,有現成的無影門殺手,直接問他暗器之事不就得了?」

  花千千懊惱著,但現在追去也遲了,她得盡快離開,總督大人居然想設計她,要把她獻給土匪頭子,這筆帳她記下了。

  她立刻在屋內找了張椅子盤腿而坐,運功將體內的銷魂香藥性給逼出,然後出了門,照著夜清的指示,朝南而去。

  花千千找了間客棧留宿,一進門倒頭就睡,她這兒睡得正香,柳娘那兒卻是急得天要塌了。

  原來柳娘在總督府中沒見著她的人影,到處詢問,總督府的管事說總督大人已為她安置了另外一間客院,要柳娘不必掛心。

  這話說得明白,人家總督大人是要強制留人了,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哪能拒絕?

  柳娘不知如何是好,沒想到這位總督大人居然如此霸道,擺明了不放人,管事還說了,能被總督大人看上,這是給他們面子,別不識好歹。

  柳娘急得不得了,被逼得沒辦法,只好帶著一行人出了總督府,宿在客棧裡。

 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,本以為再也沒機會見到花千千,誰知隔天,花千千竟派人送信過來,說她已出了豐陽城,在城外一家客棧休息呢,當下讓柳娘又驚又喜,忙照著信上的指示,帶著行李,坐上馬車,出城沿路找到客棧來,果然見到了花千千。

  柳娘問她怎麼回事,千千編了個理由哄她,說自己一發現總督大人心懷不軌後就逃出來了,來不及通知他們,至於總督大人想把她獻給賀彪一事,她沒說,也不能說,免得打草驚蛇,畢竟她還打算查探此事呢。

  柳娘聽了半信半疑,但是看千千的樣子又不像有事,人也確實回來了,便放下心來。千千吩咐她,為免夜長夢多,最好即刻啟程回京,柳娘應是,忙出去命人張羅。

  三日後,花千千一回到千秋閣,立即寫了兩封信,綁在信鴿腿上送出去。

  總督大人和山匪有勾結,這可是一件大案子,花千千當然不會放過,她這個暗捕決定好好暗中調查一番,馮朝剛敢打她的主意,她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。

  可惜,到了晚膳時刻,花千千聽到柳娘送來的大消息時,差點沒把嘴裡的湯給噴出去。

  「你說什麼?死人頭?」

  「是呀,聽說這事不只豐陽城,連京城都傳遍了,那人頭就掛在總督府的大門上,血淋淋的好恐怖。」

  花千千心下暗叫不好,趕忙追問。「可知道死的是誰?」

  「聽他們說,好像是叫什麼彪的……」

  「賀彪?」

  「對對對,叫賀彪,咦?你怎麼知道?這人是誰啊?」柳娘好奇地問。

  「他是山匪頭子。」花千千有些頭疼地揉著太陽穴。

  「山匪頭子?天哪,那可真是死有餘辜,不過話說回來,這對方把人殺了就算了,為何還把山匪頭子的頭掛在總督府的大門上?」

  「我哪知道,我還想問你呢。」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你。

  不過花千千不用問也猜得到原因,人是夜清殺的,原來他臥底在總督府,目的是要殺掉賀彪。

  她禁不住有些咬牙切齒,這個夜清動作也太快了吧!她才剛剛立下萬丈雄心,想要好好查探總督府,並將這群山匪一網打盡時,卻慢了一步。

  柳娘不知花千千心中所想,叨叨絮絮地繼續說︰「聽說衙門官差把總督府給包圍了,刑部還派了人馬去豐陽城,除了雷捕頭大人,連陵王也去了呢。」

  「喔?是嗎?」花千千懨懨地回應,這下好了,她的大案子飛了,有雷大神捕和陵王出馬,哪裡還有她這個小捕快插手的分?

  都怪夜清,這男人盡是跟她搶飯碗!

  柳娘又嘮嘮叨叨地跟她說了其它的事,花千千只是敷衍地響應著,等柳娘離開後,花千千吩咐侍女潔兒,從明天開始接下來的三日,她都不見客,有什麼事等三日後再說,若柳娘問起,就說她出城散心去了。

  潔兒侍候姑娘久了,知道姑娘的脾氣,連忙應了。

  花千千交代完後,便回房換上窄袖勁裝,戴上紗帽,提起劍,將一袋東西背在背後,施展輕功而去。

  她在京城郊外有處宅子,狡兔有三窟,千秋閣只是其中一窟,當她想一個人放鬆時,便會來到這處宅子裡休憩。

  在千秋閣裡,她的身分是舞魁,但是在這處郊外的宅子裡,她便做回了真正的花千千。

  守屋的僕人戴嬸一見到她,忙上前招呼,花千千對戴嬸道︰「我肚子餓了,去做點吃的來吧。」

  戴嬸應了聲,便去廚房命人張羅,花千千進了自己的屋子,將背袋直接擱在桌上,便走到一旁的軟榻上坐下,打算閉目養神一下,誰知屁股還沒坐熱,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道驚喜的女子聲音。

  「三師姊在?太好了,來得早不如來得巧,瞧我運氣多好。戴嬸你去忙,我自己進去。三師姊——」

 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,花千千目光大亮,嘴角也彎了起來。

  一名女子跑了進來,她生得嬌俏可人,一雙美眸水靈靈的,與花千千的嫵媚風情不同,她清秀明媚,性子爽朗,一見到花千千,立刻展開雙手迎向師姊。

  花千千也展開雙臂等著與她疼愛的小師妹白雨瀟擁抱,誰知人沒抱到,對方卻是直接越過她,撲向桌上那一大袋東西。

  「這是什麼?三師姊帶來的東西,肯定令人垂涎!」

  花千千怔了下,放下手臂,隨即笑咪咪地說︰「你肯定喜歡,不過血淋淋的,看起來挺嚇人就是,你小心別受驚了。」

  白雨瀟動作一僵,正要打開袋子的手停住,狐疑地看看師姊,又看看袋子,這東西大小跟人身上某部分一樣,又說是血淋淋的,難不成是……人頭?

  白雨瀟雙目明亮。「那我更要看了,師姊這次抓了什麼人?賞金多少?砍這顆頭肯定很值錢吧?」一打開袋子,白雨瀟那明媚清麗的臉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。

  「咦?不是人頭啊?這是什麼?哪有血淋淋的?」

  這時戴嬸從外頭端了兩碗湯進來,笑道︰「兩位姑娘來喝碗冰鎮蓮子湯,消暑去熱。」

  花千千哼了一聲,拉著白雨瀟的手臂一塊兒坐下,還一邊數落——

  「還裝,知道你愛吃,特地帶了大顆的寒瓜給你解饞,你在信裡不是說,王府裡的寒瓜太少,吃得不過癮嗎?這一整顆給你帶回去,撐死你!」

  白雨瀟驚喜道︰「原來寒瓜長這樣呀?前幾日聖上賞了寒瓜下來,王爺命人五馬分屍分給每個院子,我只分到一小塊,都沒見過全屍呢。」

  小師妹一見到她就口沒遮攔的,花千千早習以為常,因為自己也不遑多讓。

  「急什麼,想分屍有的是機會,整顆讓你帶回去,要殺要剮隨便你。」

  「我就知道師姊疼我,師姊對我最好了!」白雨瀟立即補上一個大擁抱。

  「少來,熱死了,到一邊涼快去。」花千千故意推著她,不給抱。

  兩位師姊妹相見,少不得互虧鬥嘴一番。原來這顆寒瓜是花千千的愛慕者送來的,對方是個商人,特地從南方運上來討好花千千。

  白雨瀟嘖嘖稱奇。「三師姊真厲害呀,這寒瓜可是朝廷今年的貢品之一,許多大戶人家想吃還吃不到,就連我在王府裡,也只分到一小塊而已。」

  「誰叫你嫡妻不當,偏要進王府給人家王爺做小妾,連吃塊寒瓜都那麼可憐。」

  白雨瀟笑嘻嘻地回答。「當小妾才好呢,有吃有喝又有得住,日子悠閑。」她想到什麼,又補了一句。「逢年過節,還有戲班子可看,還有舞姬跳舞——對了師姊,你什麼時候也來王府裡獻個舞吧?讓我有眼福欣賞欣賞。」

  花千千的食指戳了過去。「你討打啊,不說廢話,我問你,你那個王爺夫君現在如何了?」

  「傷勢差不多好了,毒也完全解了,沒事。」

  「你照顧了他一個月,他都不知道是你?」

  「不知道才好,省事。」

  戴嬸進來,把空湯碗收走,說道︰「兩位姑娘,沐浴事物都準備好了。」

  「戴嬸辛苦了,這兒沒事,你先下去吧,我們自個兒來就行了。」

  這座郊外的宅子地方不大,用來當作休憩之所,除了戴嬸夫婦和兩名小廝,便沒其它僕人了。

  戴嬸知道兩位姑娘有事要談,便恭敬道︰「好的,姑娘若有事,再喚我來。」

  說完後便躬身退出去了。

  戴嬸走後,白雨瀟說道︰「師姊,你先洗吧,你洗完我再洗。」

  花千千抓住她的手腕。「分什麼我先你後的,當然是一起洗。」

  「啊?這怎麼行?」

  「怎麼不行?坦誠相見才好說話,咱們邊洗邊聊,順道看看你最近長肉了沒有。」

  「哎?師姊,不要啦——」

  「害羞什麼?你到現在還是個小妾,肚子也沒個消息,可見伺候王爺不夠力,讓我好好教教你。」

  花千千笑得分外嫵媚勾人,白雨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,臉都紅了,後悔剛才真不該開師姊的玩笑,果然師姊要報復回來了。

  「不要啦師姊——」

  「怕什麼,又不會吃了你。走,把你跟王爺共處一個月所發生的事,鉅細靡遺地說給我聽。」

  花千千拉著小師妹,直往隔壁浴房去。

作者: κυιε    時間: 2016-10-20 08:45 AM

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-10-20 03:18 PM 編輯

第四章

  天氣真是越來越熱了,熱得花千千一點都不想接帖子受邀獻舞,忙完了鎮國公和長寧侯的酒宴,得了許多賞賜之後,花千千告訴柳娘,暫時婉拒任何帖子的邀約。

  今日下了一場大雨,總算消了暑氣,添了涼爽,雨一直下到晚上,天上閃電打雷的,嚇得玉桂坊的姑娘們紛紛躲在屋子裡不敢出來,除了花千千。

  她其實還挺愛這種雷鳴電閃的景象,看著夜空中那一道道樹枝狀的光亮,美得令人驚嘆,還有那轟隆隆的雷聲,無異也是一種驚心動魄的樂曲,比戰鼓聲還要振奮人心。

  她心血來潮,脫下了繡鞋,赤足來到水榭樓台的木地板上,隨著風雨起舞。

  潔兒見主子跑到雨中,驚呼一聲,忙吩咐其它侍女。「快!快把傘拿過來!」

  花千千笑語輕揚。「無妨,濕了就濕了吧,有什麼關係,我想跳舞。」

  她不在乎,隨心所欲,隨興而舞,動作輕柔時翩翩如蝶,強勁時又如一把利劍,她旋著身子,濺起一波波的水花。

  雨水淋濕了她的衣裳,緊貼著身子,盡現她窈窕美好的曲線,蠻腰不盈一握,如雨中傲然玉立的水仙,又如風雨中飛騰的鳥兒,這樣的她不似平日粉妝玉琢時的精緻,卻有一番野性惑人的風情。

  這時候若有男子在場,見了她這支舞、這身段、這豪放的野性之美,肯定會驚艷不已。

  其實別說男人,侍女們一個個見了,都看得目不轉睛。

  這些侍女是舞坊的小舞伎,都是從學徒做起,在舞坊裡講究輩分,她們會跟隨著有名氣,且能獨當一面的舞伎學舞,成為她的舞群,平日做著伺候的工作,練練舞,混一口飯吃,所以花千千亦是她們的主子。

  花千千跳得十分盡興,直到舞畢,停下了動作,周圍的掌聲紛紛響起。

  潔兒忙拿了油傘過來給她撐著。「潔兒從沒看過這支舞呢,小姐新編的?」

  花千千走回廊下,接過侍女遞來的巾子擦臉。「即興編的舞,你們覺得如何?」

  侍女們紛紛興奮地回話——

  「美!真美!」

  「不但好看,還有一種磅礡的力道。」

  「但是這又不像健舞,也不像軟舞呀。」

  一般的舞蹈分為軟舞和健舞,軟舞嬌柔曼妙,健舞剛勁有力,例如劍器舞就是健舞的一種,花千千這支舞融合了軟舞和健舞的優點,加上她有武功底子,會輕功,跳起來自然輕盈有力。

  「我把健舞做了修改呢。」花千千笑道。

  潔兒問︰「小姐要給這支舞取什麼名字呢?」

  「我還沒想到,等想到再說吧。」

  花千千將濕衣裳脫下,讓侍女們伺候著在屏風後頭沐浴更衣,洗好後,換上輕薄的中衣和寬大的長褲。

  潔兒一邊為她擦乾頭髮,一邊說道︰「小姐也真是的,淋雨跳舞,小心得了風寒。」

  花千千盤腿坐在軟榻上,一頭長髮披肩而下,這樣的她,又是另一種風情,像個頑皮的姑娘一般,明明生得嫵媚嬌柔,性子卻又帶點男兒的豪氣,她任由潔兒在一旁數落,自己則是笑咪咪又略顯豪放地吃著切成片的冰鎮寒瓜,一點女孩兒家的規矩也沒有。

  「能跟著千千姑娘真好,咱們真有福,不必擔心受怕的。」

  「是呀,不像其它閣的,動輒被打罵,只是不小心跳錯了,就被罰三天不準吃飯。」

  在舞坊裡,能夠被分到專屬樓閣的,都是能獨當一面的舞伎。

  在玉桂坊裡就有三位當家舞伎,各舞伎有自己的舞群和樂工,也有自己的舞風,有人擅袖舞,有人擅劍舞,有人則擅外族舞,為了打響名號,皆努力花了心思編舞。

  花千千性子豪爽,不拘小節,這些侍女們跟著花千千一塊練舞,也對花千千甚是喜愛,因為她心胸寬大,不會勾心斗角,只要你安分守己,她絕不會虧待你,日子過得很安穩舒適。

  花千千笑道︰「我也是有規矩的,只是你們沒瞧見我凶人的樣子罷了,要是不乖,小心我罰你們。」說完,居然伸手捏了潔兒胸部一把。

  潔兒被摸了胸,臉紅地斥道︰「小姐又來了,就愛戲弄潔兒。」

  「潔兒的胸部又大了不少,發育得好,不愧是我養的。來,我看看其它人有沒有長大,若是太小的話,明日的飯裡加肉。」

  她這麼一說,其它侍女紛紛趕忙用手護著自己的胸部,逃的逃,躲的躲,一群人玩起追逐游戲來了,又叫又笑地躲著花千千伸來的魔掌。

  還說規矩呢,在這個千秋閣裡,最沒規矩的就是她們小姐了。

  鬧了一會兒,花千千突然一頓,目光幾不可查地閃過銳芒,但她不動聲色,命令道︰「好了好了,我累了,你們都下去休息吧,該去幹麼的就去幹麼。」

  侍女們紛紛收起玩笑,將東西收拾收拾,退出了房間。

  遣退了所有的侍女後,花千千臉上的笑容收起,她走到一旁,狀似不經心地拿起一只茶杯,猛然運力於掌,將茶杯往梁上砸去,逼出了隱在暗處的偷窺者,隨即唰的一聲,抽出藏在桌下的劍,點地而上,欲逮這個闖入者。

  就不知這人是個淫賊還是偷兒,總之不是好東西。

  對方動作也迅速,輕易避開她的攻擊,除了閃避,並未接招,也沒動兵器。

  花千千制伏他不得,對方又蒙著面,教她看不出來人的路數,只知此人武功不弱,只是奇怪這人為何只守不攻?

  兩人從梁上打到地上,屋內不夠寬敞,家具又多,這人卻可以在避開她攻擊的同時,還能不踫壞她屋裡昂貴的物品。

  此人沒有殺氣。

  花千千停下攻勢,冷問︰「你是誰?鬼鬼祟祟的想做什麼?」

  這人只守不攻,不拔劍,也沒逃走的意思,令她十分疑惑。

  對方終於拿下臉上的布巾,露出了一張面容,這是一張端正的容貌,挺鼻,濃眉,五官姣好,英氣儒雅。

  花千千盯著他看,接著目光一亮。

  「夜清?」

  夜清一僵,那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了錯愕。

  「這樣你也認得出來?」

  他現在的面孔不是第一次的平凡模樣,也不是第二次的俊美臉龐,而是介於中間,雖沒有俊美非凡,卻也是中人之上。

  見到是他,花千千開心地笑了,就像遇到熟人似地上前搭話。

  「原來是你,怎不早說?久違了殺手大哥,你今日換了一張新臉呢,讓我瞧瞧。」說著就要伸手去捏捏看。

  夜清身形一閃,向她警告。「不準亂踫。」

  瞧他一副緊張的樣子,讓她忍不住噗哧笑出來。

  「你看看你,又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,居然還不讓女人踫,你是不是男人呀。」

  夜清被她這麼一說,面上有些掛不住,冷然道︰「我當然是男人。」

  「既然如此,摸一下有什麼關係?原來你長這個樣子啊,總算看到你的廬山真面目了。」花千千心下暗自遺憾,這家伙動作真快,可惜沒佔到便宜。不知怎麼著,她一見到他就很想逗逗他。

  「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的真面目?」夜清不由自主地摸著自己的臉,心想自己的易容術是不是退步了?居然屢屢被她識破。

  花千千得意了,她當然認得出來,因為她認的是耳朵呀。

  她之所以能判定這才是他真實的面貌,是因為現在害羞的他,臉跟耳朵一樣紅,不像前兩張臉,只紅耳根子。

  「我是捕快嘛,有訓練過的。」嘿嘿,本姑娘才不告訴你呢。

  夜清懊惱,他身為殺手,從來無人認出他,如今在這女人面前,卻屢屢破功,他真該好好檢討了。

  「你來得正好,我正想著你呢,沒想到你就來了。」趁他一個不注意,她上前逮住他的手臂,嘿嘿,抓到了!

  夜清被她這麼一踫,又趕緊想閃開,但手臂被她抓得好緊,兩人這麼一拉一退的,一個東西從他身上掉了出來。

  「咦?這是什麼?」

  花千千立刻放開他的手,搶在他之前將東西撿起來,還徑自把卷軸打開。

  呵,原來是一幅女人的畫像。

  「哈,你改行當畫師了?啊……」她再仔細一瞧,怪怪,這畫中的女子好眼熟啊,不就是她自己嗎?原來他……

  「你畫我?」她拿著畫像,對他投去一記曖昧的眼神,被人暗戀挺為難的。

  夜清冷冷道︰「那是你的懸賞畫像,有人要你的項上人頭。」

  花千千聽聞後呆了下,接著噗哧一聲笑出來,她把畫軸卷起,擱在桌上,一邊走向他,一邊繼續之前沒說完的話。

  「這事待會兒再談,我有正事要先問你呢。」

  夜清手中的劍猛然舉起,架在她的脖子上,銳利的目光冰冷地盯著她,這是殺手的眼神。

  花千千低頭瞄了眼脖子上的劍,沒有驚愕,也無慌張,而是嫌它礙事地用手撥開。

  「我是要問你,我有個東西想請你——」

  被撥開的劍又架回她的脖子上,銳利的劍身在月光下隱隱反射出幽冥的光芒。

  「別鬧了。」她再撥開,劍身又架回她的脖子上。

  明明對方殺氣凜然,她卻視而不見,嫌礙事地再撥開,但這次卻撥不開了,劍身文風不動。

  夜清始終神色冰冷,殺氣凜凜,表示他不是鬧著玩的,他真是來殺她的。

  既然撥不開,她索性放棄了,直當沒看到,繼續上前——

  「我說你有沒有在聽啊?我是真的有事要找你。」

  她絲毫不顧危險,渾不在意這把劍是否會割傷她白皙的頸子,反倒緊張的是他,因為他非常明白,自己手上這把劍有多麼銳利,一見她往前,心驚之下連忙退後,還趕緊把劍往後移,免得傷到她。

  「你別再往前了,小心我真殺了你!」他發狠地警告。

  「好嘛好嘛,給你殺。」她居然還伸長了脖子,一副引領待宰的模樣,完全把他的話當兒戲。

  「你——你——」他「你」了半天,卻說不出一個字,板起的面孔和露出的殺氣,全在她面前潰敗如山倒,只是重重地呼吸著。

  他發現自己下不了手,況且這女人根本不怕他,害他板起的冰冷面孔再也撐不住,他害怕銳利的劍不小心割傷她的脖子,在瞧見她眼中促狹的笑意後,他知道自己再也裝不下去了。

  夜清挫敗地把劍放下,煩躁地走到一旁,將劍用力地擱在桌上,重重地坐下。

  花千千見他生氣了,而且還拿起她桌上的茶杯,倒了杯茶,自行賭氣地喝著。

  她差點沒笑掉大牙,就知道他下不了手,她現在完完全全地確定,這人果然是喜歡她的,只不過不肯承認罷了。

  她輕快地走上前,挨在一旁,親熱地喊了聲。

  「夜清哥哥。」

  夜清聽得一嗆,還不小心溢出杯裡的茶,他見鬼似地瞪著她。她喊什麼?夜清哥哥?這稱呼太肉麻了,兩人前後不過才見了兩次面,這次是第三次,連朋友都算不上,她就喊他哥哥了,而且她那甜甜的嗓音,更增添了些曖昧,讓他禁不住嘴角抖了抖,這實在是——

  「夜清哥哥,你幫我瞧瞧,這東西是出自哪門哪派呀?」花千千絲毫不顧他瞪大的眼和見鬼的表情,很自來熟地將師妹交給她的十字暗器拿給他瞧。

  夜清目光複雜地看著她,他性子冷,殺手辦事講究快刀斬亂麻,俐落不講情面,就不明白自己為何從遇上她開始,所有事情都變了樣。

  第一次,應該殺玉狐的時候卻手下留情,他還差點死在雷封的刀下。

  第二次,擔心她吸了過多的銷魂香,失身於人,為了救她,差點又耽擱了任務。

  這一次,他收到懸賞畫像要殺她,這件事讓他掙扎了三天三夜,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取她的命,她卻不當一回事,還用這麼嬌美純真的笑容對著他笑,害他想動手的心思一下子就熄了。

  一聲「夜清哥哥」喊得他心臟猛跳,頭皮發麻,他有預感,這女人是他的麻煩,他應該迅速解決她,卻遲遲下不了手。

  是的,他下不了手,對她,他的心硬不起來,殺手是不能有感情的,但每回見到她,他便發現越來越管不住自己的心。

  一如現在,他居然順著她的話,看了看她手中的十字暗器,還回答她。

  「這是無影門的星針。」

  「真是你們無影門的暗器?」

  他皺眉。「你怎麼知道我是無影門的?」

  「雷封說的啊。」

  聽到雷封的名字,他臉色變得陰沉。「你跟他交情很好?」

  「才不呢,他可是鼎鼎大名的神捕呢,哪裡會認識我這小小的捕快?再說你和他過招的事,整個京城都傳開了。」

  聽到這裡,他臉色稍好,冷哼一聲。

  「你確定這暗器是無影門的?」她期待地問。

  夜清瞄了她手中的星針一眼,直接拿過來仔細察看後,反問道︰「你從哪裡得來的?」

  她也不隱瞞,直截了當地回答。「陵王受襲,從刺客死屍上找到的。」

  「哼,就算找到無影門的星針,也不代表是無影門幹下的事。」

  她目光一亮。「你的意思是說,這是嫁禍?」

  「無影門要殺一個人,方法多的是,不會這樣大張旗鼓還殺不成。不過是一群成事不足、敗事有餘的山匪罷了。」話中含著十足冷嘲的意味。

  花千千雖然與他相識不久,但她的直覺告訴她,這男人的話是可信的,如果他說不是無影門做的,那就一定不是,這人是個性子直的,要嘛不說,要嘛就直說,不會玩猜謎那一套,她看男人向來很準。

  她沒忽略他話中提到的山匪,再聯想到總督府裡的賀彪……襲擊陵王的人馬將整樁事嫁禍給無影門,而無影門派他來刺殺山匪頭子,馮朝剛又窩藏賀彪……

  她猛然恍悟。「難不成那些刺殺陵王的人是豐陽縣的山匪?」

  夜清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茶,沒有回答她的話,但他不否認的態度,已經說明了一切。

  這可是重要的大線索哪!

  花千千心中喜極,她在屋裡來回踱步,這群山匪襲擊陵王,瑪朝剛與山匪有勾結,而他又與江南世族來往密切,明知陵王遇襲的幕後主使人很可能與江南鹽稅一案有關,但始終找不到突破口……或許豐陽縣山匪是個關鍵。

  一瞬間,太多的問題充斥在她腦子裡,她得找個時間好好地理清頭緒。

  不過得了線索,她心下高興,這可是大事,有人想借刀殺人,栽贓嫁禍,她得通知小師妹、大師姊和二師姊才行。

  「夜清哥哥,我剛才跳的舞好看嗎?」

  話題突然來個大轉彎,害得夜清差點又噎住了,他神色僵硬地看向她,只見她一雙長睫撲閃撲閃的,期待的眼神水汪汪地瞅著他,勾得他一顆心也撲通撲通亂跳。

  這女人……她都是這樣勾引男人的嗎?

  「我剛才在雨中跳的舞,你都看見了吧?我跳得美不美?身材好不好?」

  夜清站起身,避到一旁。「我沒看到。」

  「當真沒看到?」她不死心地站起身走過來。

  「沒看到。」他說這話時,臉是朝向別處的,就是不對著她。

  他在撒謊!

  花千千盯著他紅紅的耳根子竊笑,這人也太好懂了吧,她一直以為殺手都是冷血無情的,卻沒想到遇上一個傻的,而且是對她傻。

  「那可是新編的舞蹈,我原本就是想跳給心上人看的,正好呢。」

  夜清驚訝地回過頭來瞪她,卻在接收到她含情脈脈的眼眸時,好似被什麼給電著了,忙又把視線移開。

  心上人?她在說誰?該不會是指他?

  不,不可能,她怎麼會看上自己?有那麼多愛慕者喜歡她,那些才子、官員,一個個都比他強,他只是一個殺手而已。

  「你猜猜看,我的心上人是誰?」她的嗓音帶著磁啞,身子靠得好近,幾乎要貼上他,剛沐浴過的馨香縈繞在鼻端。

  眼前的她,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中衣,臉上也無黛粉胭脂,讓他終於意識到這裡是她的閨房,而他闖進了她的屋子裡,能見到她這模樣的,除了貼身丫鬟,便是她的夫君,現在卻被他看到了。

  他今晚是來執行任務的,原沒想到那麼多,卻不料撞見她在雨中跳舞的情景,展現舞姿的她是最美麗動人的,帶著一種純真的野性,那麼奔放,那麼惑人心神,叫他一時看得痴了。

  現在,她靠得如此近,看他的眼神裡帶著挑逗,還暗示自己是她的心上人,讓他的心緒無法抑制地陷入混亂。

  夜清感到呼吸困難,她巧笑倩兮的容顏像只惑人的小妖精,直教人恨不得把她摟在懷裡。

  「夜清哥哥……」

  一句輕喚讓他突然驚醒過來,猛然扣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腕。

  「哼,別想用美人計,我必須殺了你!」說著,他另一手五指成爪,作勢要往她的天靈蓋打下去——

  「等等!」

  隨著她的這聲喝止,他的動作也停住。

  「想求饒?太遲了,你放心,我會讓你死得沒有痛苦。」

  「我才不是想求饒呢,我知道自己打不過你,既然終歸要一死,那在死前,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?」

  面對她乞求憐人的眼神,他猶豫了下。

  「我都要死了,你連一個將死之人的願望都不允嗎?」

  他心又軟了,咬了咬牙,也罷!

  「好吧,只要是在我的能力範圍內,我都答應你。」

  她望著他,一字一字清楚地說出自己死前的願望。

  「我的願望很簡單,我希望能在死前,與你共赴雲雨。」

  夜清身子震了下,不敢置信地瞪著她。「你說什麼?」共赴雲雨?她是要與他……

  「千千還是處子呢,這一生最大的願望,就是能死在心上人的懷裡,所以你抱我吧,我想把我最珍貴的處子之血給你。」花千千柔情萬千地道,那嗓音簡直柔媚至極。

  窗外雷聲隆隆,夜清的內心也在雷鳴電閃,這番情真意摯的剖白讓他震撼,也讓他不知如何是好。

  他像燙了手一般地放開她。「別開玩笑了!」

  「這種貞操大事能開玩笑嗎?千千還是處子呢,你說了會答應我死前願望的,千千想把身子給清郎。」

  很好,稱呼從「夜清哥哥」又升級到「清郎」了,他震驚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。

  她目光堅定地和他對峙,神情認真,甚至為了表明她的決心,她開始主動寬衣,一一解開胸前的襟扣,令他呆愕當場。

  她敞開自己的襟口,露出雪白的頸子,以及裡頭的粉色肚兜。

  「清郎……」嗓音嬌軟,簡直要讓人酥到骨子裡。

  夜清猛然一震,臉龐脹紅,他急急地轉身,點地一躍,跳出了窗外,一下子就消失在雨中的黑夜裡。

  「清郎——清郎——」花千千追到窗邊,對著外頭聲聲呼喚,回答她的只有風雨聲,完全看不到半點影子。

  等了一會兒,花千千確定他走了,這才關上窗,回到床上,趴在上頭顫抖笑個不停,眼淚都流出來了。

  他居然逃走了!這家伙真是太好騙了,堂堂一個殺手,居然會怕一個女子獻身?噢不行,她笑到肚子都痛了。

  花千千笑了有一刻之久,好不容易才慢慢喘過氣來,拭拭眼角因笑得太大力而流出的淚。

  她躺在床上看著床頂,回想他每一個表情,還有他臉紅的樣子,她一顆心也撲通地跳著。

  怎麼辦?她好像喜歡上他了,這個男人太吸引人了,她身為舞坊的舞伎,見識過的男人不少,卻沒見過像他這種的。

  花千千下定決心,她一定要想辦法把夜清給拐來,讓他變成自己的裙下之臣。

  她不勾人則已,一旦下定決心要勾人,就非要把對方給勾得死去活來不可。

  想到夜清,也連帶想到另一件正事,她起身下榻走到案桌前,將那卷軸再打開來細瞧,美眸中的笑意斂去,轉成了銳利。

  居然有人要她的項上人頭,會是誰要殺她?

  是她在緝捕犯人時結下的仇家?還是有人知道她在查陵王的案子,因而起了殺意?

  無論是誰,在知道有人想對她不利後,她必須預做防範。

  她不怕死,怕死就不會來當捕快了。

  況且她還知道了一條非常有用的線索,刺殺陵王之事竟是有人想嫁禍給無影門,這其中可能還牽涉到山匪。

  她將卷軸收好,思量接下來的步驟,首先她得去找師父,並親自把這重要的消息捎給師妹白雨瀟。

作者: κυιε    時間: 2016-10-20 08:48 AM

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-10-20 03:26 PM 編輯

第五章

  午夜時分,萬籟俱寂,梅江兩岸的舞館青樓,早已熄燈許久。

  宵禁時刻,大道胡同裡除了巡視的城衛和打更的更夫,所有人不得在外逗留。

  看似平靜的夜晚,卻一點兒也不平靜,危險的陰謀在暗夜中悄悄進行,卻也悄悄地被消滅。

  千秋閣的閨房內,花千千躺在暗格裡閉目養神,這半個月來,打從知道自己是別人獵殺的對象後,她從沒有一夜鬆懈過。

  她等待危險來找自己,但結果卻是一夜平安到天亮,無人潛入她的閨房行刺,一切都像平常那般,她納悶著,心想這躲在暗處的敵人到底在磨蹭什麼?難不成打消了殺她的主意?

  今兒個大清早的,她被外頭吵雜的聲音給擾了清靜。

  「潔兒。」

  「在呢。」潔兒匆匆從外頭進屋,看見小姐已經坐在梳妝銅鏡前,身上的衣裳都穿好了,心下奇怪,這陣子小姐都很早起,每回她進來,小姐都自己打點好了。

  她不知道,每晚花千千入寢,身上就是這麼和衣躺在床上,隨時準備應付殺手的偷襲。

  「小姐,潔兒這就去打水來給您梳洗。」

  「外頭什麼事這麼吵?」

  「也沒什麼,不過是放在外頭廊上的牡丹花被人給折斷了,柳娘正氣得罵人呢。」

  「喔?」花千千回過頭來看向潔兒。「牡丹被人折斷了?」

  「是呀,而且還是三盆呢,都是名貴的品種,價格不菲,柳娘心痛極了呢。」

  「我去看看。」

  花千千站起身,直接往外走去,先去看個究竟。

  舞坊的花園早聚集了一堆人,姑娘們竊竊私語,柳娘在只剩睫葉的三盆牡丹花前氣得大罵,質問是誰這麼大的膽子,敢折了她珍貴的牡丹。

  花千千越過人群來到柳娘身邊,朝那三盆牡丹仔細觀察,發現這三盆牡丹根本不是被人折斷的,那切口十分平滑,明顯是被利刃砍斷的,她再仔細觀察附近,一般人不會察覺的細微處,卻逃不過她的眼睛。

  泥地上有腳印,樹葉散落在好幾處,順著痕跡查去,欄桿上沾有乾涸的血滴,這裡曾經有打鬥過的痕跡,只不過被人清理過了,但清理的只是大地方。

  「別讓我知道是誰幹的好事,要是查出來了,老娘一定叫你好看!」柳娘氣得不行,未施脂粉的臉龐在憤怒下顯得扭曲,多了好幾道皺紋。

  花千千也很疑惑,明明昨兒個夜裡有場打鬥,她卻沒聽到,顯然來人是刻意隱藏氣息。

  她走過去安慰柳娘。「大概是什麼飛禽走獸溜進來時弄的吧,柳娘別氣了,這牡丹再買就是了。」

  「千千啊,這不是普通的牡丹花呀,這是知縣大人送的呀!」

  「那不正好?知縣大人知道花沒了,肯定會再叫人送幾盆過來。」花千千朝她眨了眨眼。

  這兒的姑娘誰不知道柳娘是知縣大人的老相好,知縣大人每個月總會找個理由來到玉桂坊,只不過身為縣官,也不好常常流連舞坊,免得被人評議,現下好了,給了知縣大人一個理由前來安慰,對柳娘來說,說不定是好事。

  果然,柳娘一聽,原本氣怒的臉上浮現了幾許羞意,那心中的火氣也消了不少,本來嘛,區區幾盆牡丹就算沒了,也不是太大的損失,柳娘氣的是因為這是老相好送給她的,誰知竟被人給折斷,除了心疼,還有氣不過。

  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,又過了十天,同樣的情況再度發生了,只不過這次損失的是一扇窗子。

  又是一個大清早,柳娘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玉桂坊,嚇醒了舞坊裡的所有人。

  「殺千刀的!究竟是誰弄壞了我的窗子呀!這可是金絲楠木啊!」柳娘捶胸頓足地大罵,也難怪她肉疼,這昂貴的金絲楠木花了她不少銀子,尤其是上頭的雕花,請的可是京城裡有名的木匠來刻的。

  花千千和大伙兒一塊審視著窗子,上頭有一道切痕,這是刀器所為,她再仔細勘查,發現那窗子下的矮樹叢上有幾道乾涸的血跡。

  昨夜這兒又有一場無聲無息的打鬥,且流下這滴血的人被解決得很快,說不定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。

  花千千突然想通了什麼,差點就笑出聲來,趕忙用袖子搗了嘴,收起笑容,照例安撫著柳娘,便帶著潔兒回到千秋閣,讓人打水洗漱,重新梳了頭。

  「去廚房看看膳食好了沒,我餓了。」她吩咐潔兒。

  「是。」潔兒得了小姐的吩咐,出了房門。

  潔兒離開後,房裡並無其它人,她對著鏡子,終於忍不住地格格笑了。

  一定是他!花千千篤定地想,跟上次一樣,昨兒夜裡有場打鬥,對方刻意掩蓋了聲音,肯定是夜清,他把試圖來暗殺她的人給處理掉了,想到這裡,她能不笑嗎?

  畢竟除了夜清,還會有誰如此保護她?還有誰會無聲無息地把人做掉?

  她心中甜滋滋的,眼角和嘴角的笑意藏不住,她畢竟是個女人,被人如此暗中保護著,哪能不感動?這男人雖然嘴硬,卻用行動證明對她的在意,比那些捧著金銀珠寶上門,說著愛慕詩句的男人們強多了。

  這男人傻得好可愛,令她越來越傾心。她好想見他呀,但自從那一次他放棄刺殺她,轉身逃走後,這半個月來就沒再出現過。

  接下來的兩個月裡,又發生了六起類似事件,加上先前的兩次,也就是說,已經有八個人試圖闖進來殺她了,而這八個人都被夜清暗中解決掉。

  夜清既然能一直保護著她,必然隱身在某處,她曾試圖搜尋他的蹤跡,但不管她如何用六識尋找,都無法尋到他一絲氣息。

  又過去了半個月,夜清始終不再現身,她明知夜清就在附近,卻不能喚他的名,因為她擔心被敵人察覺到他潛伏在附近,那會給他帶來危險。

  可是她想見他,想到這日曬雨淋的,這男人每晚為她守夜,都不能好好休息,豈不累壞了他?讓她多心疼哪。

  其實這是因為花千千心儀於他,才會如此擔憂,守夜不過是基本功罷了,王府裡的暗衛哪一個不守夜的?捕快查案監視時,哪一個不守夜的?殺手伺機而動時,哪一個不守夜的?換了她的清郎,她就覺得守夜折磨人了。

  他不肯現身,她也沒辦法,她在屋內踱步尋思著,該如何讓他主動現身呢?

  突然,花千千靈機一動,敲了下自己的腦袋。笨哪!這麼簡單的方法她居然沒想到,他不肯現身,她用計把他引出來不就得了?

  她露出頑皮狡黠的笑,深吸了一口氣,然後提高嗓子。

  「啊——」

  她尖叫出聲,也不過就叫了這麼一句,一道身影便快如閃電地衝進來,火速撥開她的床幔,下一刻,軟玉馨香的嬌軀便直接撲進他懷裡。

  「清郎,我好怕呀!」

  花千千抱緊他,雙臂圈住他的頸子,她嘴上叫得慌張,但臉上卻是奸笑著。

  可被我逮著了吧?嘿嘿!

  夜清一手抱著她的人,另一手握著劍,隨時準備應付危險,但他看了半天,卻沒看到屋內有其它人,也感應不到任何殺氣,不禁疑惑地問她。

  「發生什麼事了?」

  「有老鼠,好可怕喔。」

  夜清身子一僵,他再遲鈍也知道自己受騙上當了。

  她連玉狐都不怕了,還會怕老鼠?而且他連一隻老鼠都沒看到,當下他想放開她,立刻走人,但花千千豈會這麼容易放手?一發現他想脫身,更加抱得死緊。

  「不準走,你敢走我就吻你喔!」

  他僵硬不動了,一雙眼瞪著她,這女人為了把他騙來,故意尖叫,而他居然這麼容易就上當了,現在她竟還威脅要吻他?她知不知道這句話有多麼危險?只要是男人都受不了這種誘人的威脅。

  花千千見他還真的乖乖不動,心下可開心了,這個傻的,不把他騙來真對不起自己。

  「小姐?發生什麼事了?你沒事吧?」

  潔兒和秋菊兩名侍女匆匆跑來,她們聽到小姐的尖叫聲,外衫一披就趕忙奔過來了。

  「沒事,作惡夢罷了,回去睡吧。」

  「小姐真沒事?」潔兒還想進來,花千千立刻制止她。

  「我說了沒事,別擾我好夢,回去!」

  潔兒和秋菊兩人被花千千這麼一喝,忙止了步,不敢違逆,應聲退了回去,心下還嘀咕著,不是說作惡夢了嗎?怎麼又說是驚擾好夢?

  也罷,既然小姐沒事,她們便回自己屋子裡睡她們的大頭覺。

  打發兩名侍女回去,花千千繼續逗著剛逮到的獵物。

  「清郎……」她嗓音甜軟如蜜,氣息吹拂著他的耳。

  夜清繃緊了神經,身子持續僵著,呼吸也變得不穩,感覺得出他正在極力壓抑。

  「你別想逃,好不容易逮住你了,別想我會放手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你喜歡我,剛好,我也喜歡你呢。」她大膽地向他表明心意,一點也不怕他笑。

  果然,話一出口,他的呼吸又重了幾許。

  「我還知道清郎每夜都躲在暗處保護我,不枉費我對清郎一片心意。」說完,還在他臉上香了一個。

  花千千不用點燃燭火,也能猜到他此刻肯定是臉紅到耳根子,他有能力推開她,但他沒做,證明他抵不過她的誘惑。

  見他只是僵著不動,沒有任何動作,她心下暗罵,真是個傻的,她都投懷送抱了,他還不把握機會?

  唉,好吧,不然她就吃虧點,再主動一下嘍。於是她將唇貼上他的嘴,親了親,還伸出小舌,在他唇上舔了下。

  這般逗弄無疑是在柴上點火,夜清猛然圈住她,一手收攏她的腰,一手放在她後腦,狠狠地吻住她。

  他抗拒不了她的吻,他是男人,心儀的女子對他投懷送抱,不管她是真的也好,是假的也罷,既然起了頭,就別想跑。

  慾望繚繞,兩雙唇吻得難分難捨,彼此的溫度都在發燙著,他的大掌情不自禁地在她身上游移,赫然發現她身上只披了一件罩衫,底下光著呢,隔著衣料,那飽滿的柔軟以及上頭挺立的花蕊,他都能深刻清楚地感受到。

  原來她故意將他引來,早準備好了一場雲雨等著他,怎能不讓他震驚?

  她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?她當真想給他?她可明白她這樣做,是沒有後悔的餘地?

  花千千見他忽然停住手,只是怔怔地瞪著自己,不明白他在猶豫什麼?他的下處明明都鼓脹了,一副巴不得吃了她的樣子呀……

  不過她既然挑上他,就不準他有退縮的餘地,趁著他愣怔之際,她主動將自己的罩衫給脫了,露出姣好迷人的身材。

  殺手能在夜中視物,因為他們長年隱身在暗處,訓練出如同豹和狼一般的眼力,因此他現在能看到她赤裸裸的身子,是那麼美得驚心,美得勾魂攝魄,擒住了他的心,也捕獲了他壓抑已久的慾望。

  他突然猛力摟住她,雙手貪婪地撫摸這具身子,吮吻這對挺立的飽滿,如長久未食肉味的猛獸,咬住了就不放。

  花千千既然勾引了他,就沒在怕的,她不只要抓住他的人,更要擄獲他的心,別瞧她這麼大膽,其實她保留了處子之身多年,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的確定,她知道自己要這個男人。

  王侯將相她不愛,富貴榮華她不缺,因為她有本事自己找,這男人是個死心眼的,也是個忠心的人,這世上一心人難得,好不容易給她遇上了,便要當機立斷地出手。

  她使出渾身解數,非要把他迷個半死不可,這寧靜的夜晚不適合太大聲,在他耳邊嗯嗯唉唉的倒是無妨。

 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,這人比她想象的還要迫不及待,不能過分撩撥,一撩撥就全身上了火,特別激動。

  果然呀,越是像冰山的性子,這骨子裡就特別熱,等不了太久的前戲,就想莽撞地進來了。

  「輕點兒,疼呢。」她嗓音含著哭腔,軟綿地求著。

  一聽到她可憐兮兮的聲音,他立刻停止了動作,從他微喘的氣息裡聽得出,他正在努力壓抑著身下的慾望。

  他真的聽進去了呢,他如此在乎她的感受,寧可忍著也不敢硬上,讓她心喜極了。

  他真是老實呀,這麼可愛的男人,她實在捨不得看他痛苦地壓抑,好吧,她犧牲點,忍一忍吧,誰教這把火是她點燃的呢。

  她收緊圈在他頸子上的手臂,吮吻他,用身子磨蹭他,雙腿纏上他的腰,躬起身子告訴他,她準備好接納他了。

  倏地,他抱起她,拿起一旁的罩衫將她的身子包裹住,施展輕功上梁,這一連串的動作快速利落,只在眨眼的瞬間。

  花千千依偎在他懷裡,很有默契地收斂氣息,她知道夜清的武功高過她,六識靈敏度也必然強過她。

  她眼睛往下一瞄,沒多久,果然見到一個鬼祟的影子掠進屋來,不說二話便持劍往床上刺去,然後才掀開床帳查看,發現沒人,便四處搜尋。

  花千千驚心動魄地看著這一切,心想真是人外有人、天外有天哪,她居然察覺不到這人的氣息,這人在屋裡如同鬼魅,無聲無息。

  只是奇怪了,他四處找著,也往上瞧了,怎麼就沒瞧見梁上的他們呢?

  那人動作輕得如同影子一般,不過不只那人行動鬼魅,夜清亦是,她雖在夜清懷裡,卻也感覺不到夜清的存在,他整個人如同夜一般寧靜,沒有任何生息,她甚至感覺不到他的脈動。

  他是怎麼做到的?她暗自驚訝。她自認做不到這般,卻知道夜清用了某種功力連帶將她隱藏起來,因為她感覺到夜清放在她背後的掌心,正運送一股內力到她體內,這股內力在她奇經八脈流動,助她改變脈動,才會讓對方察覺不到他們。

  她想,這就是為何夜清能隱藏在她附近,卻讓她尋不到蹤跡的原因了。

 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,師父曾經跟她們師姊妹說過,這世上有一種隱身術,並非中原的武功,而是從海外一個神秘的島上傳過來的,據說要習會這種隱身術,必須資質奇高才能習成。

  此時梁下那人看不見他們,會不會是隱身術的關係?

  她偷偷抬眸瞄了夜清一眼,心想自己可能挖到一個寶了。

  底下那人找了一會兒,確定無人,便又悄然無聲地掠出窗外。

  待那人走後,夜清便抱著她從梁上躍下,落地無聲。

  「待著。」丟下這句後,他身形一閃,掠出窗外,追隨那人腳步而去。

  花千千知道夜清是去解決那人了,她在屋裡等著,約莫等了一刻鐘,卻像十幾個時辰那麼長。

  她開始擔心了,正打算換裝提劍去追,夜清卻在這時候回來了。

  「解決了?」她驚訝,見他點頭,她更吃驚了。「這麼快?」

  剛才還嫌時間漫長的她,這會兒見他回來,又覺得他的解決速度快得嚇人。

  「我突襲他,佔了先天之利。」他簡短地解釋。

  花千千這時候也禁不住要佩服起他了,適才光看那人行動鬼魅的步伐,便知是個高手,但夜清卻能輕易地把對方給收拾了。

  她心下暗驚,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,這男人就是個魔,幸好幸好,這個魔對她十分迷戀呢。

  花千千拿過毛巾,沾了水給他擦洗,去去身上的血氣,然後雙手貼在他胸膛上,依偎在他懷裡,軟綿綿地說道︰「清郎為了護我,甘願冒著生命危險,讓千千很感動哩。」

  他的雙臂也收緊她的腰,低聲安慰。「今晚不會再有人來,你可以安睡,不必擔心。」

  花千千全然相信他,知道這人必會護她到底,不過,當時兩人正是欲火焚身、情難自抑的時候,他居然還能分出心神察覺有異,真讓她小小不滿了下。

  男人在情動時,不是最容易暴露弱點的嗎?怎麼他的六識還是這麼敏銳啊?

  能達到這層功力,若非情意不夠,就是經驗豐富了,而夜清為了保護她,不惜為她守夜,情意是夠的,那麼就有可能是第二種了。

  「你很拿手對不對?」

  「什麼?」他一臉莫名,被她這話問得突兀。

  「做這檔事呀,你很拿手對不對?居然在這種時刻還能察覺有人闖入,說!你是不是跟很多女人做過?」

  原以為他多少會否認,誰知夜清卻是給了她一個沒有猶豫的回答。

  「是。」

  花千千僵住,不敢置信地瞪大眼,他居然這麼爽快地承認了!

  夜清繼續道︰「我們無影門的訓練很嚴的,幹殺手不能隨意分心,為了練定性,男女脫光了衣褲混在一起是常有的事。」

  「啊?」她傻了,料不到他還真的經驗豐富,難不成她這次看走眼了,這男人是個花叢高手?

  夜清不知她所想,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女人了,既然是自己的女人,對她自然知無不言,繼續老實說道︰「有時候,一個男人還要同時應付三個女人。」

  「三……三個女人?同時?」

  「是的,不但和三個女人同床,而且每次都換不同的三個女人輪番上陣。」

  花千千瞠目結舌,一次跟三個女人已經讓她很吃驚了,居然還要換人輪番上陣?這……這簡直是淫亂嘛!

  她雖然也會對男人施媚挑逗,送送秋波,但那是做生意的手段,頂多逢場作戲,不會來真的,這世面她見得不少,還以為自己夠大膽,對男人很有一套呢,誰知竟遇上個更高段的。

  她的熱情一下子冷卻了,原本彎起的嘴角也斂下了,水汪汪的美眸結了層寒霜,冷冷地瞪著他。

  「放我下來。」

  夜清瞧見她冰冷的神情,一呆,很老實地放下她。

  脫離了他的懷抱,她拉緊身上的罩衫,把自己包得緊緊的,不露出任何肌膚,氣惱地對他下逐客令。

  「我累了,你走吧。」

作者: κυιε    時間: 2016-10-20 08:55 AM

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-10-20 03:42 PM 編輯

第六章

  夜清呆住,見她走回床上坐下,轉開臉不理他,頓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,不明白剛才兩人還濃情密意的,怎麼一轉眼她就變臉了?

  夜清不是笨蛋,猜測肯定是自己說錯了什麼,惹得她不高興,他想了想,走過去,也坐在床上,盯著她。

  「你在生氣?」

  「對。」

  「氣什麼?」

  她把臉轉過來,怒極氣笑地瞪著他。「我在氣什麼?你會不知道?」

  夜清仔細想了想,像是悟出什麼,回答道︰「你不高興我跟很多女人做這事?」

  「男人娶媳婦之前,哪個不開葷的?但一次跟那麼多女人,這不叫開葷,而是淫亂了。」

  花千千從沒想到,原來自己醋勁這麼大,聽到他跟那麼多女人同時做那檔事,肚中一團火,她不知道的是,夜清是無影門級數很高的殺手,這樣的訓練對他來說是必然的。

  「那是門派裡的考驗,過不了關,不能出山的。」

  她不語,只是瞪著他。

  他又說︰「我不喜歡那些女人,跟她們在一起,沒有感情。」

  「你的意思是對我有感情了?」

  他點頭。

  花千千瞪著他,瞧他一副老實樣,說話老實,表情老實,連下半身鼓鼓的部位也很老實。

  她轉開臉,過一會兒氣不過又瞪向他,而他依然坐在一旁,眼神炯炯地盯著她,她不讓他碰,他就真的不碰她,但是下半身撐起的地方很明白地告訴她,他很想要她,大概只要她一應允,他就會撲過來了。

  花千千不是個小家子氣的女人,也自認自己向來大氣,明白他是個殺手,門派裡的規矩也不是他訂的,但就不知道自己這次是怎麼了,居然一口悶氣堵著胸口過不去。

  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,不管自己怎麼瞪他,他的目光始終專注,不躲也不藏,就這麼灼灼地盯著她。

  她發現自己對這樣的他還真沒轍,這人連個心虛的表情都沒有,還一副坦然的眼神,好像這只是她在無理取鬧罷了。

  「我問你,你是不是真喜歡我?」

  「是。」

  他沒有猶豫的回答,令她的氣消了不少。

  「我警告你,以後不準碰別的女人。」

  「好。」

  「你發誓!」

  「我發誓,我夜清若有違此誓,必然被五馬分——」嘴突然被摀住。

  「不要這個,換別的!」

  被摀住嘴的他,還真的很認真地思考,想了半天,最後擰起眉頭,拿下她的手,一臉困擾地告訴她。

  「我想不出比這個更毒的誓,不如你想吧,我一定從。」

  花千千真是好氣又好笑,她摀住他的嘴,就是捨不得他發這麼毒的誓,他居然還想要更毒的,讓她對他又愛又恨的。

  她雙手捧住他的臉,拉近距離,眼對眼地警告他。

  「我警告你,跟了我,以後就是我的人,不準偷人,不準爬牆,不準三妻四妾,只能有我一個,要是敢背叛我,我就閹了你,你最好給我考慮清楚再回答。」

  他聽了雙眸發亮,正色道︰「這簡單,我答應你。」

  她再度怔了,他說簡單?這條件對任何男人來說,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,甚至是違反世俗的,這世上痴心的男人少,想要齊人之福的多,他卻說很簡單,答應得理所當然。

  她的心開始融了,這人若非真是個傻的,就是個痴情種。她的火氣消了,恢復成嬌柔似水的小女人,往他懷裡依偎過去。

  「這是你說的,可不能對我失信喔。」

  「好。」他伸手摟住她。

  花千千媚眼妖嬈地笑了,嗓音又回復了酥入骨子裡的甜軟。

  「今夜你留下來陪我。」

  「好。」他發亮的眸子再度跳躍著火光。

  「但是不準碰我。」

  他怔住,這次沒有說好。

  「你不答應?」她橫眼瞪他。

  「不是,我怕我忍不住。」饑餓的狼見到肉不吃是違反天理的。

  他這老實的回答,害她一時抑不住,被逗笑了。

  「既然如此……這樣好了,吶,我們訂個規矩,只能我動手動口,你不準動手動口,如果做得到,今夜我就讓你留下,如何?」她一邊說,一邊伸手探進他的衣袍裡,往他胸膛摸去。

  她現在這模樣,十足十像個在打壞主意的狐媚子,明知她可能是故意整他,他卻無法拒絕,願意跳進她挖的坑。

  「好。」他毫不猶豫地答應,大掌握住放在胸膛上的柔荑,那細柔的觸感,握住了就不想放。

  花千千惡趣味地彎起嘴角,她的唇貼在他的頸子上,輕輕吮咬著,游移的手在他身上撫摸,慢慢往下移動,最後朝兩腿之間伸去。

  夜清的喘息漸劇,呼吸有些不穩,身下的欲火隨著她的「拿捏」而脹痛,花千千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,卻從他壓抑的喘息聲知道他既舒服又痛苦。

  她這按摩的功夫,是從一本書上看來的,她早想找個喜歡的男人來試試,總算等到機會。據說這按摩得好,會讓男人欲仙欲死,從此對你死心塌地,也不知道真的假的。

  猛然一個天旋地轉,她毫無預警地被夜清壓到了身下,低呼一聲。

  「你做什麼啊?」她斥責,明明說好他躺著,她在上面的,他居然未經她的允許爬上來。

  在黑暗中,那喘息聲聽起來特別響亮,她發現夜清那一雙眼居然亮得嚇人,令她不由得全身一僵。

  他現在很不對勁,花千千突然覺得,他這雙眼怎麼像森林裡那閃著綠光的野獸之眼呢?

  她感覺到自己雙腿間被一個熱燙的硬物給堵著,這迫人的壓抑令她深感不妙,自己該不會玩得太過火了吧?

  「夜清?」她小聲喚著,心口撲通地大跳。

  下一刻,她的唇被堵住,是他狂野霸氣的侵略之吻。

  事實證明,她的確玩得太過火了,這人就像一支射出的箭,停不下來,除非給他要的,否則大概澆不熄這把熊熊烈火。

  昨夜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?這可真叫玩火自焚,她現在全身骨頭都快散架了。

  這男人一整個晚上像是吃不飽似的,要了一次又一次,在天際將明時,她在睡夢中感到自己身子飄浮,彷佛坐在船上似的,驚醒過來,發現這餓死鬼投胎的又在吃她了。

  她早耗盡了力氣,打也打不過他,只能任他為所欲為,心裡不禁埋怨,說了不準碰她的,還以為他定力多好,不過撩撥了幾下就沒原則了,拚死了要她。

  任她是鐵打的身子,也禁不起他這般折騰,還是用了哭功才讓他停下來的,要不然這家伙有可能吃到天亮還不覺飽。

  最誇張的是,當她迷迷糊糊地睜開惺忪睡眼時,發現他人就在旁邊盯著她看,一雙眼明亮得耀人,整個人精氣十足,她不禁懷疑,這人是不是練過採陰補陽的功夫,他的體力也好得太嚇人了。

  她其實說對了一半,夜清的體力的確好,最精良的殺手該擁有過人的體力和毅力,高手過招,有時候不只比武功,也比耐力,往往最能撐的那個人,便能贏得最後的勝利。

  他昨夜只不過花了三分之一的精力罷了,若不是因為怕把她弄壞了,他還可以繼續。

  「你一夜沒睡?」她問。

  他點頭。

  「不累?」

  他搖頭。

  當他點頭和搖頭時,臉上放光,兩邊嘴角是上翹的,滿足之情溢於言表,看得她好想打他,可是她現在四肢癱軟無力,只能軟綿綿地躺在他懷裡,不過雖然沒力氣打他,罵他幾句也好。

  「壞蛋,吃人不吐骨頭,把我弄壞了,看你怎麼辦!」

  「還疼嗎?」

  「疼死了!」

  「對不起,下次我會輕一點。」他在道歉時,嘴上是笑的,眼睛也是笑的,完全看不出他有哪一點覺得抱歉。

  算了,看在他如此開心的分上,她就饒了他吧,因為看他開心,她也很高興。她能感覺得到,他是個不苟言笑的人,想起第一次遇到他時,他身上散發的冷漠,跟現在全身上下都是溫和的他相比,有天壤之別呀。

  她喜歡看他笑,他笑的時候很好看,那眼神裡的熱情和溫柔只對她。

  天色還未亮,已聞雞啼聲,平日侍女們都是等到天亮後才會過來伺候她。

  她窩在他懷裡,任夜清五指成梳,溫柔地梳著她的髮,享受著兩人無聲勝有聲的時光。

  安靜了一會兒後,他突然低聲道︰「避一避吧。」

  她睜開眼,抬起臉看他。

  「出城才安全。」

  「你要我避走出城?」

  「是。」

  她瞪著他好一會兒,突然想到自己一睜開雙眼,就發現他盯著自己瞧,本以為他是太喜歡她而想瞧個夠,但現在看他一臉認真的表情,她不禁狐疑地問。

  「你該不會一晚沒睡,都在考慮這件事吧?」

  「是。」

  花千千怔怔地看著他,心中一軟,美眸溫柔似水,纖手撫上他的臉——

  「怕別人殺了我嗎?別擔心,我會小心的,況且,我有你呢。」

  他大掌覆住她的手,正色道︰「前幾次來暗殺你的人,並非無影門的人,代表對方發出的刺殺令,並不只有給無影門,還找了其它門派的殺手。無影門由我出馬,除非我任務失敗,他們才會再派其他殺手來,但他們遲早會發現我的背叛。」

  花千千沉思了下,對他說︰「我想以自己為餌,抓出其中一人,找出幕後主使者。」

  他搖頭。「殺手只照命令執行任務,不會知道幕後主使者是誰,我是如此,其他殺手亦是如此,萬一失敗了,不會洩密。」

  她不服了。「敵在暗,我在明,不管走到哪兒,他們都會追來,何況我是捕快,哪有老鼠追貓的道理?」

  「老鼠眾多,貓難敵,該逃。」

  「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,況且我不是蟬,而是麻雀呢。」

  兩人一來一往,夜清在口頭上不是她的對手,他深思了下,最後答應她。

  「好吧,既然你如此決定,我便夜夜守在你身旁,保護你。」

  他的回答很慎重、很認真,沒有彷徨猶豫,一如他的性子,認定了就一頭做下去。她不想走,那麼他就陪她,不再有意見。

  或許是他的語氣太認真,也太無怨無悔,讓原本堅持己見的她,不由得呆住了。

  她暗罵自己笨,這種事又不是說贏了就有好處,該以局勢為重,她犯了逞強的毛病,夜清是分析給她聽,他既然是殺手,便明白這其中的危險,他為了自己而背叛無影門,她也該為他著想才是。

  她忙用雙手攀上他的肩,在他唇上印下一吻,然後用臉磨蹭磨蹭他。

  「清郎為了我,違反了命令,站在我這一處,生死與共,千千心裡很歡喜哩。」

  夜清被她柔軟的唇瓣一碰,立即眼灼臉熱,將她的腰收進結實的臂膀內,烙下吻,與她火舌糾纏。

  他就是個典型的痴情種,會為了心愛的女人放棄一切,他雖是個殺手,自幼被訓練成殺人的工具,可一旦冷漠的心頭被注入了暖風,放了一個人在心上,他便以性命擔保,生死相護。

  他的性子很簡單,沒有利益糾葛的牽扯,喜歡她便忠於她,她想做什麼,既然決定了,他配合就是。

  花千千就愛他這簡單直接的性子,不囉嗦,以她為主,這樣的男人願意以命相助,可得好好珍惜。

  他說的沒錯,那躲在暗處的幕後主使者若真要自己死,必定會不斷地派殺手來,夜清武功再高強,一刀也難敵眾箭,她得想個辦法才是。

  兩人纏綿吻了一會兒,花千千用嬌媚的嗓音低低說著。「你說的對,咱們化明為暗,讓他們找不著,逮到機會揪出幕後主使者,才是正理。」

  夜清收緊了手臂,將她抱在懷裡,如獲至寶似地珍惜,他雖沒說話,但她能感覺到他的開心與放心,覺得自己真是做對了。

  「千千哪——」柳娘的聲音突然從外頭傳來,提著裙擺快步跨進了千秋閣。

  她尚未跨進屋子,夜清便已經閃身消失了。

  柳娘進屋後,一見到千千,便喜笑顏開地上前。「千千哪,快起來梳洗,有大生意上門呢。」柳娘一邊走一邊說,後頭跟著匆匆忙忙的潔兒,她一臉苦相,似是擋不住柳娘,也來不及通報一聲,此刻正不安著。

  花千千慵懶地側臥在軟榻上,對潔兒命令。「行了,你下去打水來給我梳洗吧。」

  「是。」潔兒忙一福便出去了。

  「柳娘如此匆忙,一臉歡欣,有何喜事?」

  柳娘高興地上前,坐在千千對面的椅子上,笑道︰「有貴客光臨,指名要你呢。」

  「喔?是哪兒來的貴客?」

  「是外地來的生意人,一出手就是百兩銀票,大手筆得很呢,瞧他那派頭和排場,甚是富有。」

  瞧柳娘一副高興的樣子,肯定是得了不少賞銀,花千千想了想,點頭。

  「明白,待我先梳妝打扮一番,煩請柳娘將人請到前廳。」

  「行,我這就去。」

  柳娘達到了目的,高高興興地去請貴客了。

  花千千站起身,四處看了看,沒見到夜清的影子,不知他去了哪裡。

  「清郎?」

  過了一會兒,聲音傳來。「我在。」

  只聞其聲,不見其人,聲音幽幽的,聽不出來處,像個鬼呢,花千千不禁噗嗤一笑,別人眼中視之陰森森的行徑,到了花千千眼中,卻覺得分外逗人。

  這就是所謂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吧?知道他在身邊護衛著她,讓她十分開心,心境還有一分安定。

  她突然想到什麼,問他。「你先前日夜守在千秋閣,在我更衣洗浴時也在?」

  「……」

  沒出聲?哼!那就是有了!

  「好啊,原來你一直偷窺我,偷佔我便宜。」

  「不小心看到的。」

  「喔?不小心?那你現在眼睛是盯著我,還是看向別處?」

  「……我這就看向別處。」

  「你不盯著我,萬一有人趁我更衣時,偷襲我怎麼辦?」

  「我盯著你。」

  她忍不住失笑,罵了一聲。「呆子,把眼睛轉開,別偷看。」

  午膳時刻,日正當中,酒樓高朋滿座,小二在樓上樓下忙著招呼,每桌都坐滿了客人,談著近日頗熱的話題。

  「據說那陵王,近來獨寵一名水庶妃。」

  「這位水庶妃生得很美?」

  「那可不,據說她姿色在後院裡不是最出挑的,進府兩年,也沒聽說過她有什麼獨特之處能得王爺另眼相看,卻不知何故,陵王突然對她寵愛有加,還破例提拔她做了庶妃。」

  「陵王向來不專寵後院任何美人,現在卻迷戀這位水庶妃,這倒是稀奇。」

  王公貴族哪戶哪家發生的事,總是百姓茶餘飯後最愛聊的話題,近來令人津津樂道的便是陵王寵妾一事。

  本來這些皇族大官的後宅私事,是不輕易流出來的,但是陵王獨寵小妾寵得太高調了,寵到人盡皆知。

  加上這位陵王俊美非凡,又甚得聖心,是眾家貴女傾慕的對象,眾人皆知他不好美色,厭惡女人爭寵,到了現在還不納妃,對後宅女人一視同仁,他最重規矩,如今一改行徑,專寵一名妾妃,怎不教人好奇這位水庶妃到底是施了什麼手段,讓陵王不但破了自己的規矩,還為她上表請求晉位。

  聽到他們的對話,隔壁雅座上的花千千不由得噗笑一聲,一旁的夜清朝她看去,花千千便低聲道——

  「他們口中的水庶妃是我師妹呢。」

  夜清聽了,仔細一想,恍悟點頭,說了一句。「要幫陵王。」

  這簡單的四個字,別人或許不夠明白,花千千卻是明白的,不禁心喜,她與他雖然性子南轅北轍,但是默契和心靈卻是相通的,夜清只從她一句話中便明白了,那位水庶妃也是個暗捕。

  花千千低笑道︰「我這個師妹挺逗趣的,肯定露餡了,被陵王發現她好玩的地方,所以提起來寵著呢。」

  夜清望著她說話時,那生動水靈的表情,帶著幸災樂禍的頑皮,讓一向不苟言笑的他亦緩緩彎起一抹笑意,她的師妹逗趣,她自己又何嘗不是?

  他喜歡跟她在一起,她的任何表情都很迷人,就算是使壞時,亦是那麼明艷動人,令他怎麼看都不厭倦,光是靜靜地聽她說話,便很滿足。

  昨日,他們悄悄離開了玉桂坊,她留了一封信給柳娘,說明她要出遠門,短期內不會回去,他們輕裝簡行,扮成一般平民百姓。

  夜清是易容高手,他為兩人易了容,換上粗布麻衣,騎馬出了城,走了一日,到豐陽城的這間酒樓用飯。

  用完了飯,他們在附近找了一間客棧。

  「掌櫃的,可有空房?」夜清問。

  「有,客官要幾間?」

  「一間。」

  一旁的花千千補充。「一間上房,我家相公怕吵,要安靜的,附浴房。」

  掌櫃的笑道︰「好的,一間上房,小的立刻為客官準備。」

  花千千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,是他的大掌。她抬眼看他,見他目光瑩亮,面色雖不顯,但她知道,他此刻是非常高興的,只因為她剛才那一句「我家相公」。

  「客官請,小的為您帶路。」一名小二上前招呼。

  花千千甜甜地說︰「相公走吧。」

  夜清點頭,他易了容,面上看不出喜怒,但她知道,他歡喜極了。

  到了二樓的房間,花千千審視屋內,窗子面對的是客棧院子,窗外草木扶疏,十分雅致,浴房就在隔壁,不必去大浴房與人共享,隱密性好,她滿意地點頭。

  「就這間吧。」她拿出銅錢,打賞給小二,吩咐道︰「麻煩小二哥,去打洗澡水來。」

  「好咧,客官等著,馬上送來!」

  店小二走後,花千千轉身,瞥見夜清一雙亮眼盯著她,不知怎麼著,她似乎總能從他的眼神中揣測到他的想法,他現在肯定是因為她叫小二打洗澡水來而高興,至於高興什麼,她不用想都知道。

  她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,來到他身邊,將茶杯遞到他面前,小鳥依人地道︰「相公喝茶。」

  夜清拿過茶杯,一口飲盡,用袖子抹去嘴邊的水,將茶杯放到桌上,等不及就把她環住,低頭吻了下去。

  他愛聽她喊自己一聲相公,這讓他有了家的感覺,兩人雖未成親,但他已視她為自己這輩子唯一的女人。

  花千千被他吻得呢喃幾聲,聽到小二敲門的聲音,兩人分開來,小二和身後的小廝分別抬了冷水和熱水進浴房,將浴桶的水注滿後,便客氣地說道。

  「客官還有何吩咐?」

  「沒了,有事再喚你。」

  「行,客官請休息,小的告退。」店小二關上門離開。

  花千千將門閂上後,轉過身來,瞧見夜清那雙眼,灼得發亮。

  「這趕了一天的路,身上都是汗,我先去浴房洗洗,洗完再輪到你,可好?」

  夜清那灼亮的眼瞬間暗了下,頗有些失望,還以為可以共浴,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好色了點?

  見她問得小心,彷佛怕他不答應似的,該不會是之前要得太猛烈,把她給嚇到了?

  「好。」他應著,不好意思說不好。

  花千千對他嬌美一笑,便拿了包袱,繞到屏風後頭。

  夜清見她進去了,只好就桌旁的椅子上坐下,消了心思,安靜地等著,通常花千千在忙別的事時,他就是這樣如一尊門神守著她,把劍擱在桌上,閉目養神,全神貫注地注意周遭動靜。

  忽爾,一抹異物飛來,他迅捷地探手一抓,另一手握住劍柄,暴睜的雙目電閃寒芒,卻在看清手中事物時,不禁一怔,這是她的腰帶。

  尚未回神,又飛來一物,再一抓,這次是上衣,接著是裙子,然後是肚兜、小褲,從屏風那兒飛出來的,一一往他這兒丟。

  他轉頭盯向屏風,透過上頭的影子,隱約可見她窈窕的身段此刻正一絲不掛,他身子一熱,不一會兒,屏風後頭傳來一句嬌蠻的嗓音。

  「相公,還不快點過來。」

  夜清倏地起身,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身上的衣衫和褲子扒光,火速閃進屏風後的浴房。

  水聲和著嬌笑聲,陣陣從浴房傳來,不一會兒,變成了喘息和低低的呢喃……

作者: κυιε    時間: 2016-10-20 08:58 AM

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-10-20 03:54 PM 編輯

第七章

  夜清抱著懷中累極的佳人,白嫩的肌膚上都是點點吻痕,看到自己烙下的印記留在她身上,令他心滿意足。

  他體力好,不累,但千千累了,雲雨過後,不管三七二十一,就在他懷裡呼呼大睡。

  他拿起巾子,溫柔地為她洗身子、搓背、洗腳,動作很輕柔,把每一處都細細洗乾淨,洗好後,抱起她出了浴房,讓她躺在榻上,再拿乾的巾子幫她擦乾全身,還解開她的頭髮,慢慢梳理,把沾到水的髮絲拭乾。

  擦乾了身子,再輕輕抱起她,放回床上,然後他自己進浴房快速搓洗,擦乾了身子,再輕手輕腳地爬上床,將她抱在懷裡,眷戀地望著她。

  他突然想到什麼,輕輕放下她,然後爬到床尾,撐開她的雙腿仔細觀察,果然,他還是太用力了,因為她那處都紅腫了。

  他輕輕下榻,去包袱裡撈出一瓶藥膏,這藥能消腫化瘀,十分有效,他動作小心地替她抹了藥後,為她穿上乾淨的裡衣小褲,然後再將她抱入懷裡,專注地盯著她的睡顏。

  花千千睡了一個很沉的覺,醒來時,就看到夜清在一旁盯著自己,臉上專注痴迷,她不用猜也知道,他一定又是從自己睡著後就這樣盯著,她睡了多久,他就看了多久。

  她起身看看自己,發現身上都被清理乾淨,衣物也套上了,她抬臉瞅著他,美眸似水溫柔。

  「我肚子餓了。」她撒嬌。

  「我去張羅吃的來。」他立刻下榻,卻被她勾住了手臂。他回頭看她。

  「咱們出去逛逛,吃些小吃。」她一雙美眸閃著期待的光芒,他含笑點頭。

  兩人穿好衣物,花千千坐在銅鏡前,閉上眼,讓夜清為她重新易容,他的手很巧,還為她綰起婦人髻,她不禁感嘆,這也是一種畫眉之樂呀,想到那雙巧手摸遍了自己的全身,那帶來的麻癢感……她不由得耳根子發熱。

  夜清一愣,看著銅鏡裡的她,雖然臉上易了容,遮住了紅暈,但她紅紅的耳根子卻洩漏了她此刻的心情。

  他恍然大悟,眼眸帶笑,薄唇也彎起,彎下身移近她的耳,含住她柔嫩的耳垂。

  花千千沒料到會被他突然偷襲,顫麻地打了個哆嗦,忙摀住自己的耳。

  「別鬧,免得待會兒一個不小心,梳好的頭髮又弄亂了。」

  「亂了我再幫你梳。」他低啞道。

  她回過頭,對上他深情的目光,羞澀地彎起嘴角,小女人般地對他撒嬌。

  「我要你一輩子幫我梳頭。」

  他點頭。「好。」

  他們雖未成親,卻已如一對平常夫妻那般,出了客棧,兩人先到城中各處市集走走逛逛,找了街邊攤子吃了碗餛飩,然後又在小攤販上買了鹹糕,炸丸子、雜碎魚及一些甜食。

  她吃一口,便餵他另一口,不管她餵什麼,他都吃,即使他不愛甜食,也吃;不愛酸的,照吃,看著她一臉興奮期待的表情,就算是砒霜他也會心甘情願地吞下去。

  花千千被他吃著酸梅後努力隱忍的表情給逗笑了,趕忙又餵他吃了一塊鹹餅。

  她走南闖北這麼多年,當她身為舞魁時,邀她出遊的公子不少,她受盡禮遇,吃的都是山珍海味,卻不如兩人如此攜手共遊來得踏實。

  他們在豐陽城待了一個月,入秋後,天氣不似前陣子那般悶熱,一夜風吹後,豐陽城幾條大道上,落葉滿地,充滿了入秋的詩意,尤其是花樹種類繁多的河岸,青石道上鋪滿了落下的花瓣,被時人稱為「香道」。

  他們暗中走訪查探,夜清告訴她,馮朝剛總督的確和山匪往來密切,這城中很可能還有不少山匪躲藏在此。

  依他判斷,山匪頭子賀彪之死,肯定是有人怕洩漏了什麼風聲,所以找上無影門,給了高額的賞金去滅口,頭兒死了,其它山匪必然不會罷休。

  花千千相信找出山匪是個突破口,只要能查出山匪的行蹤,陵王遇襲這件案子便會有極大的進展。

  回到客棧後,她寫了兩封密信,再用信鴿送出去,一封給大師姊,另一封給在江南的二師姊。

  卸下了臉上的易容,洗了個舒服的澡,花千千坐在妝台前梳頭,腦子裡還在想著這陣子搜集到的線索。

  「山匪頭子的死,讓朝廷注意到馮朝剛,暗中派人監視著,咱們也無法潛入總督府,又要躲避敵人的追殺,咱們暗地裡在這城中都布了線,查了一個月,到現在還找不到一個可疑之人,這些山匪可真是狡猾,難怪朝廷拿他們沒辦法。」

  夜清沒有回答,花千千也不以為意,她早習慣了,平日都是她在說,夜清在聽,這時候她也只是自言自語罷了。

  「官府在附近山區搜查了那麼久,都找不到山匪一點影子,何況咱們區區兩人之力?」她嘆了口氣。「要是能找出山匪的老巢就好了,剿匪可是大功一件呢。」

  她當捕快到現在,辦的都是小案子,還沒有辦過一件真正轟轟烈烈的大案子呢。

  不過要立大功,除了靠實力,也要靠運氣。

  「就不知我有沒有這個運氣可以查出山匪的巢穴所在。」她繼續拿著木梳梳順一頭長髮,沒注意到原本坐在案前,用布擦著劍身的夜清,在聽到她這話之後,回過頭來,若有所思地望著她。

  其實她心中有個大膽的計謀,這或許是找出山匪巢穴的方法,只不過有些冒險,但值得一試,她考慮著該不該跟夜清商量,在她思量間,手中的木梳被夜清的大手給接了過去,為她溫柔地梳理青絲。

  花千千閉上眼,享受著他的輕柔呵寵,這男人不會說甜言蜜語,卻會用行動展現出他的深情。他凡事以她為主,他的眼看的是她,做的事也都是為了她,她甚至覺得自己彷佛已和這男人相處多年,習慣了有他在身邊,習慣他的服侍,習慣他的味道和擁抱。

  他對她的依戀,讓她相信他的世界裡只有她,絕不會輕易離去。

  夜清的十指埋入她的髮絲裡,輕輕按摩著她的頭皮,讓她舒服得深吐了口氣,嘴角的淺笑也加深了。

  他的手掌厚實,被他撫摸時,總能帶給她無盡的愉悅。

  「清郎,我有事想和你商量……」

  她閉著眼,她感覺到他的唇輕印在她的頸子上,這男人很沉默,嘴巴不用來說話,卻總喜歡親吻她,就像現在,他吮著她的頸子、她的耳,引得她一陣麻癢,忍不住嬌笑,輕輕掙扎了下。

  「想說什麼?」他低問,親吻沒停下,食髓知味地用雙臂環著她,手掌探入她輕薄的衣裡,熟門熟路地罩住她胸前迷人的柔軟,將她困在懷裡,細細吮著她的耳垂。

  她知道他動情了,而被他挑逗的她,也動情了。

  她的呼吸加重,身子發熱,禁不住呻吟了一聲,轉過身緊抱住他,心想這計劃一時半刻說不完,她也捨不得打斷這氣氛,不如與他歡好之後再說也不遲。

  夜清抱起她,一邊吻著她,一邊走向床榻,彈指滅了燭火,將兩人身上的衣物卸下,他們在一起共處過無數個美好旖旎的夜晚,但今夜的他似乎有些不一樣。

  他今夜很有耐心,一點也不急躁,但對她的熱情卻明顯超出以往。以往花千千總是掌控的那一個,故意撩撥他、逗弄他,喜歡看到他為自己情難抑制的瘋狂。

  但今夜卻相反,他特意地討好她,每一個撫摸和親吻都那麼用心地取悅她,讓她頭一回覺得自己快要失去掌控,正被他一步一步用熱情熾火給吞噬。

  當她情難自抑、喘息不已時,他卻還在繼續撩撥她,對她身上每一處敏感點了如指掌,明明已經快把她逼到極限,卻還不肯給她。

  她忍著那快要將自己燒死的焚身欲火,咬著唇沒求他,她就不信他能忍多久,每回都是他急不可耐地想要,沒道理這一次能忍這麼久。

  不過今夜的他的確令她驚異了,他明明充滿了慾望,雙眼火光湛亮,卻還保有冷靜理智,把她撩撥得快要哭著求饒了,卻絲毫不受影響。

  花千千被他伺候得太舒服了,終於忍不住低泣出聲。

  「好清郎,我受不了了,你快給我吧,我真的忍不了了。」

  「你在求我?」

  廢話!這不是求是什麼?得了便宜還敢跟她賣乖!氣得她用貝齒在他肩膀上狠狠一咬。

  夜清感到肩上一疼,被她一刺激,他也無法再忍了,立刻將身下的堅硬往她最柔軟的地方深深頂入。

  空虛被填滿,花千千只覺得自己得到了救贖,卻還想要更多。

  她緊緊抱住他,過度的喜悅令她流淚,嘴裡不停地喊。「清郎——清郎——」

  夜清聽著她的低喚,動作更加狂野,卻留了一分溫柔,親吻她臉上的淚水,低低地對她訴說。

  「千千,我心悅你……」

  花千千醒來時,夜清已經不在房裡,她以為他只是出去一會兒,可當她發現他留在桌上的字條時,她真是氣得想摔杯子。

  字條上寫著,他要她等他,他有辦法幫她找出山匪窩,但是由於過程驚險,她武功不夠好,不適合涉險,所以這件事得交由他來做,她只要耐心等待他的消息便是。

  他的字跡剛勁有力,內容也很簡潔明了。

  花千千看到那句「她武功不夠好」時,簡直是氣到胃疼!

  這男人老實得令人咬牙切齒,她知道他是擔心她,但他的用詞也實在是……

  算了,想這些無用,夜清已經走了,留下了易容物事,這些日子相處以來,他也教過她易容方法,給了她三副面具備用,這三副面具都很醜,絕不會讓人覬覦她的美貌,也能讓她逃過敵人的追殺。

  但他以為這麼做會讓她高興嗎?

  「呆子!居然不跟我商量!」花千千氣得咒罵他,昨晚她本來就想跟他商量自己心中的計劃,誰知道他心中也同樣有計謀,卻不說一聲就去做了,把她氣得在屋裡來回踱步。

  以她的能力,是追不上夜清的,但她也不可能聽他的話,乖乖待在這間客棧等他回來,她當暗捕這麼久,自然有她的能耐。

  在豐陽城這一個月,讓她查出了一條線索,這條線索得來不易,她決定好好利用,而為了追上夜清,她在城裡找了許久,始終查不出他的行蹤,令她好生挫敗,在城中待了十幾天之後,她決定照自己的計劃行動。

  這一夜,她戴上夜清留給她的一張面具,穿上夜行衣,又用黑布蒙了面,確定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了,便悄悄出了客棧,找上當地一名叫烏七的地痞流氓。

  這烏七是個流氓頭子,底下有不少人,根據花千千的觀察,這個烏七雖是流氓,卻是個守信用的人,可以利用,她一出手,就給了對方一張銀票。

  烏七乍見這麼大手筆的銀票,並未見錢眼開。這女人找上他,說要和他談一筆買賣,內容肯定沒那麼簡單。

  烏七抬起眼,望著眼前神秘的女主子。「什麼買賣?」

  花千千變換了嗓音,沉聲道︰「明日午時,你派人埋伏在那座叫做月島的湖心島上,之後會有個身穿藍衫的姑娘泛舟上島,她髮上會別一朵紅花,手拿繡著仙鶴的圓扇,站在土地廟前,我要你們當著所有人的面去擄她,把她賣給走私人牙販子。」

  烏七聽了,臉色沉下。「我烏七雖然是個流氓,也不過就是帶著兄弟跑跑鏢、去賭場混口飯吃,抓良家婦女走私販賣,我烏七還不屑幹!」

  花千千聽了,眼底帶笑,甚是滿意。這烏七雖是個地痞,但盜亦有道,是最適合的人選。

  「放心吧,那女人是我的人,我不過是要你幫忙找個名目把人安插進去罷了,事成之後,會再給你五百兩的銀票。」

  烏七聽了一怔,隨即似是了悟了什麼,摸摸下巴的胡碴,說道︰「繼續說。」

  「你負責幫我把人交到那些人牙販子手中,待我的人查出了他們交易的路線和藏錢的老巢,來個黑吃黑,你若有興趣,也可算你一份,若無興趣,就單賺我的銀票,一點也不吃虧,如何?」

  烏七聽了,眼中精芒大亮,收好銀票,笑嘻嘻地拱手。「原來如此,這筆穩賺的買賣,傻子才會拒絕。」

  「既然如此,咱們就說定了。」

  花千千與烏七談好了交易後,隔日她換穿藍衫,髮戴紅花,拿著仙鶴扇去了湖心島,成功地讓烏七把她給擄去,將她轉賣給地下人牙販子。

  花千千此刻坐在馬車裡,和其它五名姑娘關在一起,其它姑娘都是被擄來的,每個人都怕極了,哭紅了眼睛,臉上倉皇無血色,花千千也是哭紅了眼,誰教辣椒水抹得太多,不紅都不行。

  成為人牙子的俘虜,已經第三日了。

  這三天來,她和其它被擄的姑娘們都被關在船上暗無天日的貨艙裡,為免其它人哭叫,有兩名大漢持刀守著,那凶惡的眼神似是在警告,若誰敢亂叫,就一刀宰了她。

  花千千得知這條人牙販子的線索後,便生出了這個計劃,決定鋌而走險,當一回被擄的姑娘。

  她猜測這些走私人牙販子與盜匪有勾結,這些人利用水路來走私奴隸,與她一塊兒被擄來的姑娘,加上她總共有二十名,個個年輕貌美,除了平民,也有些是大戶人家的姑娘。

  所有姑娘都害怕得臉色發白,全身發抖,花千千卻是睡了一個好覺。

  藏在這裡,就不怕那些殺手找上門來了,走私人牙販子行蹤隱密,無疑是提供她一個最好的庇護之所,她也藉機從這裡找出山匪潛藏的老巢。

  在船上行了五日,不少姑娘因為暈船而開始不適,一個個面色蠟黃,有氣無力,花千千因為諳水性,所以撐得住,不過為避免其它人懷疑,也必須裝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。

  這天夜裡,由於姑娘們連日來驚恐害怕,繃緊的神經早就疲累不堪,大伙兒靠在一塊睡著,花千千也在暗中養精蓄銳,等待機會。

  突然,貨艙門打開,在火光刺眼的照耀下,所有姑娘全睜開了眼,一個個嚇得拚命縮著身子,如同待宰的羔羊,驚恐地盯著那些如狼似虎的惡漢。

  「昆哥,有什麼事要吩咐小弟的?」今夜負責輪守的漢子上前討好地詢問。

  那名叫昆哥的人,顯然地位比守門的漢子還高,他移近漢子耳邊,低聲說了一些話後,就見那漢子面有難色。

  「不好吧昆哥,要是被老大知道了,壞了規矩,您沒事,小的可擔待不起呀。」漢子一邊說,還一邊瞄了姑娘們一眼。

  他們兩人的聲音很小,但花千千能讀懂唇語,立即曉得這個昆哥打的是什麼卑鄙的主意,她美眸冰冷地眯起,看來這個叫昆哥的是想「偷吃」。

  走私販子為了能讓貨品賣個高價,一般不會私自妄動,畢竟處子才值錢。她被擄上船後,不動聲色地觀察,這些姑娘的姿色皆上等,又被好吃好喝地供著,顯然販子是要把這些女子用高價賣給大戶人家或青樓,如此一來,必然不會輕易傷害她們,她也能安心地待著,不過顯然有人見色起意,等不及想沾腥。

  「怕什麼?船還有十日才到,先讓我好好玩玩,等到了港口後就弄死她,佯裝病死,你也沒責任。」昆哥低聲道,還塞了銀子給那漢子。

  漢子見了銀子,顯然心動了,加上他似乎很怕這個叫昆哥的人,猶豫之下,便答應了。

  兩人達成了共識,便要去拉一個姑娘出來,此時昆哥的目光落在花千千身上,那淫穢的眼神灼灼地盯住她,花千千便明白自己被挑上了,恐怕一上船沒多久,這男人就已經在打她的主意。

  昆哥上前來拉她,花千千只是作勢掙扎了下,就跟他走,她被帶到一間艙房後,對方便將門鎖上。

  花千千臉上故作驚惶,心下卻暗罵自己倒霉,好不容易混上了賊船,卻遇到個不守規矩的色鬼來誤事。

  她當然不可能乖乖就範,逼不得已,只好先宰了這家伙,把他丟下船餵魚,再來想辦法,於是當對方邊走向她邊伸出魔爪時,她立即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——

  她本不把這男人看在眼裡,以為幾招之內就能搞定他,豈料她使出的每一個殺招都被對方破解,不但殺不了他,還被他反手壓制,她的雙腕被扭到腰後,整個人撞進他的胸膛,與他緊貼著,男人陽剛的氣息立刻包圍住她。

  花千千驚了,這人是個高手,超出她意料之外的強,她想掙脫,但這人力氣太大,讓她絲毫動彈不得,況且他壓向她,用腿把她的腿給纏住,早把她所有可能的反擊攻勢給堵住。

  他猙獰醜陋的面孔就近在咫尺,鼻息拂在她臉上,令她反胃。

  「別這樣,大爺,有話好說,奴家聽你的,別這麼粗魯好嗎?」花千千強自鎮定,露出嬌美的笑靨,試圖用美人計軟化對方,讓對方憐香惜玉。

  誰知對方的大掌驀地罩住她的胸部,捏住她的柔軟,花千千臉上的笑容一僵,那發自心底的惡心和厭惡直衝腦門,這男人不但繼續壓著她,手還大肆地在她身上亂摸,甚至開始解開她的裙子。

  花千千真的慌了,她發現自己完全動彈不得,這男人惡心的手掌不停地輕薄她的身子,還撩起她的長裙,摸向她的大腿,那種即將被侵犯的恐懼和惡心感,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明白。

  不,她不要被他踫!她這下子真的害怕了,身子禁不住顫抖,臉上再也沒了先前的鎮定。

  「放開你的髒手!不要!」這男人正用他惡心的嘴吻她的頸子,用舌頭舔她的耳,令她全身禁不住顫栗,她拚死扭動身體,還企圖咬他。

  在所有掙扎都起不了作用後,她絕望地閉上眼,死咬著唇,她發誓,只要有機會,她一定要殺了這家伙!

  就在她放棄掙扎,等著承受接下來不堪的羞辱時,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聲響起。

  「現在知道怕了?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想讓你涉險的原因。在這些泯滅人性、比野獸更殘酷的人眼裡,這樣的羞辱只是小兒科而已。」

  花千千怔住,她睜開眼,對上男人的目光。他的動作停住了,但也沒放開她,而是炯炯有神地盯住她。

  這張臉還是一樣的醜陋猙獰,但是眼神卻不同了,沒了適才的淫芒,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也不同。

  花千千怔怔地看著他,想著他剛才說的那番話,瞬間恍悟,卻又不敢置信地喊了一聲。

  「清郎?」

  「幸好是我,要是換了別人,你如何脫身?」

  真是他!

  她見鬼地瞪大眼,這聲音她認得,但這張臉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綻,還有這耳朵……她特意瞅了下他的耳。

  「耳朵也易容了。」他知道她在看什麼,相處久了,他也知道了她的小秘密,只是沒點破罷了。

  花千千在曉得他是夜清後,先是喜極,但隨即怒火中燒,在夜清放開她之後,她一個巴掌掃過來,啪的一聲打在他臉上。

  任憑夜清反應再快,也沒想到在相認之後,她會給自己一巴掌,一時傻眼,誰知下一刻,她的眼眶紅了,如珍珠般的淚珠往下掉。

  她哭了。

  剛才即使極度驚惶,也沒見她掉眼淚,但現在平安了,她卻像個孩子似地哭了。

  夜清與她相處到現在,只見過她志得意滿的表情,不管是膽大妄為、頑皮或是鬼靈精怪,從沒見過她此刻脆弱的一面。

  「千千?」

  「你壞!壞死了!居然這樣嚇我!」她氣得對他又踢又槌,完全就像小孩子在打人似地朝他身上亂打。

  夜清忙將她摟入懷中,緊緊抱住,他知道自己做得過頭了,讓她氣壞了,他沒惡意,原只是想讓她嘗嘗危險的滋味,好讓她了解這不是一件小事,他只是想讓她明白,她目前的處境有多危險,他只是……不願意她涉險罷了。

  「對不起。」他溫柔地說,任由她打罵也不放手,只是一徑兒抱著她,等她氣消。

  花千千在他懷裡哭成了淚人兒,這輩子除了養育她的師父,她還不曾在哪個人的懷裡哭得這般沒節制,夜清是第一個。

  她這時候才知道自己真是小看這男人了,他使壞的時候居然也可以這麼可惡。

  「你知不知道,我剛才有多害怕!」

  「知道、知道,小聲點,別讓人聽到。」

  「你去死!」

  「好、好,我去死。」

  「你敢?」她氣不過,又狠狠捏他。

  「不敢、不敢,我回去讓你打、任你掐好不好?你想怎麼報復就怎麼報復。不哭。」夜清真怕她的眼淚,後悔自己剛才做過頭了,忙輕柔地為她拭淚,卻被她抓住手用力咬下去。

  花千千氣極了,他竟敢這麼對她,不咬這一口,她怒氣難消,等到那手掌真被她咬出了血痕,她抬眼瞪他,發現他正擔憂地望著她,還溫柔地問︰「氣消了沒?沒消的話,再多咬幾口。」

  她鬆開嘴,氣鼓鼓地瞪他,雖然還是很氣,但咬了這一口,又見他一臉擔憂的樣子,這氣還真是消了不少。

  畢竟他們現在是在賊船上,小鬧可以,不能誤了大事,這點理智她還是有的,她抹了淚,火大地質問他,要他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。

  夜清為了安她的心,便將他的計劃告知她。

  原來,他的想法跟她一樣,也認為從走私人牙販子下手,是和山匪接上線的有利線索,他易容成的人名叫何昆,是走私販子裡的人,當然,真正的何昆早就被他做掉了。

  夜清扮成他們的人,才方便打探更多消息,不像她,扮成被擄來的姑娘,能打探的有限,更何況在這群淫穢齷齪的豺狼惡虎中,女子實在很難自保,要是遇到適才那種情況怎麼辦?

  花千千雖不服氣,卻也明白他的顧慮是對的,但她氣的是,他不跟她商量一聲就走了,她不是個不顧大局又愛逞強的女子,夜清應該要和她商量,而她也會盡力配合,他不該就這樣不告而別。

  兩人在艙房裡,除了一開始的火氣,把事情說開之後,她的氣消了不少,依偎著他,訴說著兩人分別後的思念。

  面對嬌柔小女人的相思傾訴,夜清哪能不動情,低頭想吻她誘人的小嘴,卻被她用手擋住,罵他這張臉實在醜死了,雖然知道是他本人,但頂著一張其它男人的臉來吻她,她實在不習慣。

  夜清只好抱著她,兩人在艙房裡低聲說話,夜清還是堅持她不能繼續待著,必須盡快走人。

  花千千嘟嘴抗議。「我不走!」

  「若你不走,我只好打暈你,把你送下船。」

  她瞪眼。「你敢?」

  他沒說話,只是盯著她不發一語。以往任何事,他都能配合她、讓她,可是事情一旦牽扯到她的安危,超出他的底限,他就不好說話了,也會讓人看到他的堅持,那是殺手的決心,即使豁出性命也絕不回頭的決心。

  他不用言語說服,光是那一雙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眼,那眸底的冷芒便教人莫名升起一股寒意。

  花千千被他盯得起了雞皮疙瘩,心想說不定這人真的會把她打暈,既然硬的不行,那就來軟的,她立刻使出媚功,嬌軟地求他,裝可憐或撒嬌什麼的樣樣都來,但這一回,這人似是吃了秤砣鐵了心,絲毫不動搖,還是瞬也不瞬地盯著她。

  花千千咬了咬唇,原來這男人一旦硬起來,便像銅牆鐵壁似的軟硬不吃,她使盡了軟法子,好說歹勸,甚至色誘他,也沒讓他動搖分毫。

  可這時候叫她下船,她如何能甘心?正想繼續說服他時,艙外突然傳來了騷動聲,讓兩人皆是一愣,只聽得艙外有人大喊——

  「不得了!是官府!咱們被官府的人包圍了!」

作者: κυιε    時間: 2016-10-20 08:59 AM

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-10-20 04:03 PM 編輯

第八章

  夜清從艙房的窗口看出去,外頭火光大亮,舉著火把的船只散布在四周,將他們身處的這艘船給包圍了。

  「不好,是官府的水軍。」

  花千千來到窗口往外看,臉色不由得垮下來。走私販子尚未和買家接頭,這艘船就被官府埋伏的水軍給抄了,代表她的線索也注定要斷了,一想到自己給烏七的五百兩銀票,她心如刀割,抓到走私販子的賞金起碼值千金呀!

  她原本想用一石二鳥之計,一方面利用走私販子查出山匪的行蹤,一方面讓烏七對走私販子黑吃黑,削弱這些人的力量,她再捕獲走私頭子,大賺賞銀。

  她打的好主意,現在全泡湯了。

  船上亂成一團,殺聲陣陣,只聽得艙房外的賊子喊道︰「咱們押那些女人當人質,殺出一條活路!」

  花千千聽了,心想這倒是一個好主意,不過隨即心頭一顫,瞄向一旁的夜清,他又用那種執著的眼神盯著她,沉聲開口。「我不會讓你落入那群色鬼手中。」

  花千千嘆了口氣。「有默契是好事,但你可不可以別像我肚子裡的蛔蟲啊?」

  連她動什麼歪腦筋都知道。

  花千千其實十分樂意當人質的,要不然這些賊匪全落入官府手中後,哪還有她查案的分?

  「走!」夜清將她一把拉過來,往艙門走去。

  花千千乖乖配合著,她心想,官府的水軍都打來了,他們自然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,夜清自然也是要避開的。

  船上一片混亂,殺聲震天,夜清能暗中視物,又熟悉這艘船,他試圖帶著花千千趁亂逃走,這時候又有其它人大喊——

  「四條官狗也來了!快逃呀!」

  四條官狗?花千千不禁奇怪,官狗有什麼好怕的?

  「四大名捕。」一旁的夜清在她耳邊說了四個字。

  花千千身子立時震了下。什麼?四大名捕也出動了?!

  原來那四位捕頭在道上有不同的名號,在百姓心目中,這四人是好人、是英雄,因此百姓稱他們為四大名捕,但在賊人眼中,卻恨他們入骨,便叫他們四條官狗。

  這下可不得了!他們任何一個都是十分難纏的傢伙呀,更何況還全部都來了!

  花千千並沒有因為能見到四大名捕而高興,而是緊張地抓住夜清的手臂。

  「你快逃!」

  上回只來了一個雷封,夜清就差點受他一劍而死,幸虧僥幸落水逃走,這次四個一齊出現,夜清怎麼可能敵得過?為免他落入四大名捕手中,她只能叫他快逃,否則就來不及了。

  她臉上的擔憂和慌亂盡顯,都說患難見真情,人在危險中,表現出的情感最是真切,夜清望著她擔心的神情,黑眸裡盡是溫柔。

  說時遲那時快,花千千突然和夜清交換位置,擋在他背後,面對那刺來的殺招。

  這個變故來得太快,讓夜清措手不及,也讓突襲而來的對方急忙收勢,但劍氣還是劃破了花千千的衣袖。

  來人正是四大名捕之一的雷封,他本要一劍了結這個賊子,誰知見到花千千突然來到前頭,急忙收回劍勢。

  夜清因為背對雷封而未察覺,是花千千眼捷手快,急中生智之下擋住這一劍,她知道四大名捕的為人,不會傷及無辜,同時她抓住夜清的手,讓他的刀架住自己的脖子,假裝成人質,利用火光明暗不定的陰影,沒讓雷封發現是她故意讓夜清用刀架住自己。

  這一連串動作幾乎是在眨眼間完成,成功阻止了雷封接下來的攻擊。

  夜清與她有默契,知道她的意思,任由刀子架在她脖子上,鎮定未動。

  雷封擰眉,沉聲喝令。「放開她!」

  夜清沒出聲,而是抓著人質往後退了一步,花千千配合他,望著眼前的雷封,她心下只覺得老天真是愛作弄人,夜清都易容了,居然還是遇上雷封,這兩人還真是冤家。

  有人質在賊人手上,雷封怕傷及無辜,心有顧忌,不便動手,心下懊惱失去了先機,沒料到這賊人反應靈敏,竟能及時發覺到他的襲擊,以人質做盾,讓他不得不收回劍勢。

  夜清挾持花千千往後退一步,雷封便上前一步,雙方始終保持著距離,近不得身,卻也沒有拉遠。

  花千千眨眨眼,擠出淚花裝可憐,這個她最會了,為了讓雷封有所顧忌,並且分散他的注意力,她一邊和夜清往後退,同時心念電轉想法子。

  在一陣陣的打鬥聲中,她只以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告訴夜清。

  「答應我,你一定要活著。」

  夜清看向她,只見清澈的美眸中有著依依不捨的淚光,他一時愣怔,下一瞬,她突然推開他,故意讓刀鋒割傷自己的脖子,驚呼一聲,同時往前撲去,跌入雷封的懷裡。

  這一推一撲,便是個機會,夜清瞬間就曉得她此舉之意,她這是故意藉機拖住雷封,讓他乘機遁走。

  夜清一咬牙,知道機不可失,立刻隱入黑暗中,雷封想要追上去,花千千立即在他懷裡摀著脖子,發出痛苦的呻吟。

  雷封頓住,低頭一看,赫見懷中女子頸上的血,當下也顧不得追人,抱起她轉身朝原路退回。

  他將花千千帶回官船上,吩咐一名官差過來。「叫大夫來!」

  「是!」來人立即轉身去找。

  雷封匆匆將花千千交給兩名侍女,交代了聲,便又轉身施展輕功躍回走私船上去抓賊。

  花千千被兩名侍女照顧著,在混亂吵雜的現場,她聽到一句威嚴的男音——

  「傳令下去,給本王將所有人抓住,一個都不準放過!」

  本王?

  花千千悄悄抬眼瞄向說話的男子,只見在火光晃動中,那人一身玄衣勁裝,手持長劍,站在高處指揮,那側臉在火光的照耀下,顯得立體分明,英偉逼人。

  是陵王。

  花千千一眼便認出了他,心下暗驚,原來這些水軍是陵王帶領埋伏在此的。

  她在驚訝之餘,仔細一想,驀然恍悟,不禁暗暗苦笑。這也難怪,她先前將查到的線索告訴師妹白雨瀟,而身為陵王寵妾的師妹必然會將線索呈予陵王。

  陵王為了查出幕後主使者,定然也鎖定了山匪,自己既然摸上了這條線,陵王當然也有可能盯住這些人,不過人家是王爺,勢力龐大,帶領水軍就把這條賊船給輕易包圍了。

  銀子沒了可以再賺,但清郎只有一個,她不想失去他。

  望著遠處的火光,她悄悄握緊拳頭,暗暗向老天祈求,但願他能順利脫困,化險為夷,平安無事回到她身邊。

  玉桂坊琴音悠悠,舞伎慢舞輕歌,花千千坐在千秋閣的水榭樓台上,靠著軟榻,遠眺湖邊秋色。

  這個時節已是深秋,樹葉紅黃交錯,湖景倒影與四周美景交相輝映,大地染了一層秋妝,美得詩意盎然。

  面對此景,花千千卻無意欣賞,她和其它姑娘被官差救了之後,紛紛被送回了各處,而她也回到了玉桂坊。

  十日了,這十日對花千千來說,彷佛度日如年,她一直在等著夜清,但他遲遲沒現身,令她十分憂心。倘若他脫身了,應該會來找她才對,但他始終沒出現,難不成他出事了?

  想到這裡,花千千立刻搖頭,不,他那麼厲害,又會隱身術,一向只有他宰人的分,哪有別人宰他的理?

  進入這時節,秋宴變多了,邀請的帖子滿天飛,各家花魁美人領著自己的小廝和丫頭,在香道上踏花郊遊,身為舞魁的花千千自然也收到不少邀舞的宴帖,但她全都以受傷為由,婉拒了所有邀約。

  她為了查出夜清的消息,曾暗中去衙門打探,但一無所獲,因為陵王將消息全部封鎖,抓了多少賊人、有多少活口,都沒讓人知道。

  她因為擔憂夜清,心情煩躁,柳娘和侍女只知她頸子上包著紗布,受了傷,但不知她因何受傷,花千千沒有明說,只是隨意編了故事敷衍了事。

  「小姐。」潔兒隔著幔簾,站在廊外輕喚。

  「何事?」

  「柳娘讓我來告訴小姐,有人上門來——」

  不等潔兒說完,花千千直接回絕。「不見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早說了不見,不管是誰來,就說我身體抱恙,無法見客。」花千千煩躁地說。

  「這可不行呀,千千。」後頭趕來的柳娘越過潔兒,徑自掀開幔簾,來到水榭樓台的亭子裡,對側臥在軟椅上的千千苦求。

  「千千呀,這個人你一定得見呀,這人不但名氣大,而且是千金也求不來的人呀。」

  避他千金萬金,她花千千沒心思見人。

  「不見。」她連問都懶得問來人是何身分。

  柳娘本想賣個關子,見千千絲毫不動心,只好自己說了。

  「不能不見呀,來人是名動江湖的四大名捕之一,雷捕頭大人呀。」

  花千千原本懨懨的神情一怔,終於正眼看向柳娘。

  「雷封?」

  「是呀,莫說這人除了辦案,平日是絕不踏進青樓舞坊之地的,他今日來,特地指名了要見你哩。」

  柳娘說這話時,臉色是心花怒放的,雷捕頭大人的名號有誰不知?這人可是皇上親自點召過的神捕,身上有御賜金牌的,就算是朝中大官遇到四大名捕,也要多少敬著點的,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平常百姓,更是把四大名捕當成神祉一般地崇拜著。

  雷封大人親訪玉桂坊,已經引起舞坊所有姑娘的騷動,這位雷捕頭大人不只是個名捕,還長得好看,他不像京城貴公子那般俊秀斯文,亦不像武人那般粗魯陽剛,而是介於中間。

  他雖年輕,卻沉穩威嚴,俊逸中透著一股勇猛,眉宇之間有剛正之氣,令得那些姑娘雖然愛慕於他,卻只敢遠遠地偷瞧著,不敢近身褻瀆了他,連平日擅於交際討好的柳娘,在雷封面前也不禁收斂起輕佻的行為,變得小心恭謹。

  花千千擰眉,她可不像其它姑娘一聽到雷封來了就變成花痴,想到那日在船上的事,她懷疑雷封該不會是查到了什麼,所以找上門來。

  「我知道了,煩請柳娘將他領過來,我先回屋裡梳妝。」

  柳娘得了她的應允,當下欣喜地答應了,忙去招呼雷封。

  雷封隨著柳娘踏進了千秋閣,他是常年捕匪緝凶的捕頭,身上自然帶有一股凜然正義之氣,神情雖溫和,卻依然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勢,柳娘不敢怠慢,亦不敢像招呼其它公子那樣對他逢迎諂媚,反倒是伏低做小地敬畏著,他不開口,沒人敢多說一個字。

  雷封在千秋閣的待客花廳裡等待著,他打量屋裡的擺設,乾淨簡潔,並沒有太多的飾物,亦無女兒家喜歡的花盆、玉器或多寶閣,除了桌椅和木制家具,就是一張大案桌,上頭文房四寶皆備,還擺放了各地方誌、雜記,至於一些易碎的玉器或瓷器,那是完全沒有的。

  就連牆上的字畫也不是山水花鳥,而是駿馬圖或異地風景圖。

  雷封心想,這花千千是個妙人,她看似嬌柔,但屋裡的擺設卻是胸襟寬闊之人會喜歡的樣子。

  他哪裡知曉,其實花千千之所以這樣布置,是避免萬一有歹徒闖入,她與對方交手時,會打壞了珍貴的器皿,所以那些值錢的東西都被她換成了銀票,交給大師姊做生意去了,而且這屋子裡還有她設置的機關陷阱,必要時獵物用的。

  「雷大人。」悅耳好聽的嗓音客氣地傳來。

  雷封的目光從字畫上收回,轉過身面對她,瞧見了清麗佳人正站在門簾處,對他輕輕一福。

  她一福身,旁邊的四名侍女也跟著曲身福禮。

  雷封點頭。「姑娘免禮。」

  花千千見他坐下,便朝潔兒吩咐。「上茶。」

  雷封坐在幾前,看著侍女拿起玉壺為他倒茶,那手還微微抖著,有些緊張,他目光掃向所有人,凡是被他目光掃到的女子,臉蛋都紅了,眼神趕緊垂下,顯得羞紅又局促,他的目光最後落到花千千臉上,見她鎮定如常,淡然如水,絲毫沒有任何不安,舉手投足都十分從容。

  對花千千來說,見到雷封就跟見到自家衙門大人一樣,只有敬重,對他突然上門親點自己,她並不會心花怒放,而是另有想法。

  以她身為捕快的直覺來看,雷封不會無故找上門來,此次前來必是為了那天緝捕走私販子的事。

  花千千含笑問道︰「雷大人是想聽琴還是賞舞?」

  雷封望著她的笑,這笑容美得婉約秀麗,不帶任何討好使媚之色。他曾聽聞過花千千的名號,知道她舞藝精湛,他的目光改落在她脖子的繃帶上。

  「姑娘的傷復原得如何?」

  「好多了,多謝大人關懷。」

  花千千低眉致謝,其實她脖上根本只是輕微的破皮罷了,她當時只是為了牽制雷封,所以才故意將自己的脖子割傷,然後用手摀住自己的脖子,把血弄多一些,裝成很嚴重似的,她回來後休養個幾日,那淺小的傷口早結痂了,但她還是故意包上繃帶,假裝很嚴重。

  「你身上帶傷多有不便,就彈支曲子吧。」

  「是。」花千千應著,心想這人大概打算聽完曲子再問話吧。

  她命潔兒把她的琴和琴案搬來,撥了幾根弦後,她客氣地問道︰「不知雷大人想聽什麼曲?」

  「都好。」他只說了兩個字,便沒下文了。

  花千千想了想,既如此,那麼她就彈一曲〈秋風詞〉,剛好現在是秋天,可以應應景。

  況且這〈秋風詞〉裡充滿了相思之意,正應了她的心情,她思念夜清,正好寄情此曲,藉以抒發相思。

  彈完了〈秋風詞〉,她又接著彈了〈石上流泉〉、〈山水情〉、〈梧葉舞秋風〉等等曲子,在她專注彈琴時,雷封始終閉眼聆聽,屋子裡,一壺茶,一雙人影,沒有言語,只有琴聲漫揚,秋風寫意。

  琴聲漸歇後,花千千這才想到,自己一連彈了好多首,也沒問人家要不要聽,反倒是自己彈得盡興後,忘了時光。

  她抬眼看向雷封,這時他也睜開了眼,與她視線相對,他點頭道︰「好曲。」

  「謝雷大人誇贊。」

  花千千等著他發問,但接下來卻是一陣沉默,雷封又喝了杯香茗,放下瓷杯後,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,放在桌上。

  「這個給你,塗傷口的,好好養傷,告辭。」說完他起身,沒有多餘的廢話,踏著沉穩的步伐,離開了千秋閣。

  花千千怔怔地目送他離去的背影,好半天沒說話,待意識到他似乎真的走了,才回過神來。

  就這樣?不問她任何問題,聽了幾首曲子,喝了幾杯茶,留下一物,然後就走了?

  任由花千千想破頭,也想不明白這雷捕頭到底在搞什麼名堂?

  雷封這一走,她想了一個晚上,覺得自己當初並沒有露出任何破綻,而她本來也想乘機從雷封那兒打聽一下消息,想知道那天他們抓了多少活口,裡頭是否有夜清?

  可惜她從頭到尾根本沒有機會問,也搞不懂雷封來的目的是什麼?而他留下的那瓷瓶是醫治傷口的藥油,大師姊也有給過她一瓶,把這藥油塗在結痂的傷口上能生肌,避免留下疤痕,這藥可貴了。

  花千千始終想不通雷封的用意,索性也就不想了,不過這樣乾等下去也不是辦法,她本想隔日出一趟遠門,去打聽夜清的消息,順道繼續追查山匪的線索,卻沒想到隔日晌午那雷封又來了,照樣點了她。

  花千千忙帶著一干侍女,大陣仗地迎接雷封,和昨日一樣,雷封沒有別的要求,只是喝了一壺香茗、吃了一盤小點,然後聽曲。

  花千千心想,他昨日沒問,原來是打算今日再問哪,於是她照著他的要求為他彈琴,因為他沒要求聽什麼曲,她就隨自己的意,彈了〈瀟湘水雲〉、〈碧澗流泉〉、〈鷗鷺忘機〉等曲。

  雷封依然是閉眼聆聽,他不叫停,她就一直彈,直到桌上的茶水喝完了,她也彈得累了,雷封這才睜開眼。

  「好曲。」

  「謝雷大人誇獎。」

  「好好養傷,告辭。」

  啊?

  她再度眼睜睜看著雷封離去,同樣的話,同樣的態度,除了聽曲飲茗之外,沒問她任何事,人便走了。

  接著一連幾天下來,雷封都會到她的千秋閣,每次情況都相同,她彈曲,他閉目凝神細聽,聽完之後,他只是淡淡地贊賞一句「好曲」,也不多話,說完就走。

  玉桂坊的其它舞伎們可嫉妒死她了,雷捕頭大人居然天天來,還只點名千秋閣,一坐就是半個時辰。

  誰不希望有花千千這樣的好運氣,柳娘也甚是歡喜,做這一行的,難免會遇上一些愛刁難的客人,有了雷捕頭大人的光臨,不但添了玉桂坊的名氣,還有震懾之效,那些平日愛在舞坊裡耍橫賣傲的,可要多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。

  但花千千卻不認為雷封是為了她或是為了聽曲而來,在這京城裡,她是以舞藝出名,不是琴藝,琴藝高超的前十大才女可輪不到她呀。

  她真是越來越搞不懂這個雷封了,他到底目的何在?

  花千千一開始就認定雷封到千秋閣找她,肯定是為了走私販子的案子,所以她所有的猜測和疑問,全都朝那方向去想,也因此她想破頭也猜不出雷封的心意,不知那雷封到千秋閣來,就真的只是為了來看她。

  自那一日在船上相遇,之後她和其它被救出的姑娘一起待在同一間廂房,那時候他便注意到她。

  其它姑娘嚇得又哭又慌,唯獨她,只靜靜地坐在窗口邊,望著窗外的月色,不哭不鬧。接下來在船上幾日,他常常看到她站在甲板上,遠眺江水秋色,安靜得像畫中的女子,嫻靜而自在。

  船行了幾日,眾女都苦不堪言,她卻淡然得好似出遊賞景一般。

  他見過不少美人,她雖然也很美,但更令他驚艷的是她對一切的淡然自在。經由打聽,他知道了她的身分,原來她就是以舞藝聞名的玉桂坊花千千。

  這次四大捕頭奉命跟隨陵王,緝捕這群人口走私販子,劫了賊船,救出那些被劫的姑娘們,這其中,有不少是家世良好的閨閣女子,見到陵王或是他們四大捕頭,無不偷偷以眼角窺看,有的甚至故意制造機會,企圖引起他們的注意。

  唯獨花千千始終安靜地隱在一角,從不在陵王或他們面前出現,只要有他們在的地方,她便會悄悄地避開,從不對他們窺看打量。

  送她們下船、各自回到自己的處所後,他發現自己還想再見她一面,因此便有了舞坊之行。

  雷封天天上玉桂坊聽曲之事,很快便傳了出去,連其它三位名捕都聽說了,身為名捕之一的裴離非,笑嘻嘻地搭著好兄弟的肩膀。

  「聽說雷兄日日登千秋閣,賞秋月,聽秋曲,飲秋水,真是好雅興啊。」

  裴離非同樣生得俊朗不凡,與雷封穩重的性子不同,他個性豪爽,說話愛打趣,故意對他秋來秋去的,意思就是在取笑他賞楓、賞月、賞曲,都不如賞美人來得詩情畫意。

  雷封知道裴兄弟故意取笑他,也不否認自己天天上玉桂坊是為了看美人一眼,畢竟他敢這麼做,就不怕傳出去。

  他扯了個淡笑。「曲好。」

  「曲好,就不知美人是否好?不過能被雷兄看上的,必然是好的,雷兄若有意,不如納回家吧。」

  雷封搖頭。「此女心高,必然不願做小,不好。」

  裴離非驚訝。「不會吧?她不過是個舞姬,這樣的身分能當上雷兄的妾,可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哪。」

  「這與身分無關,她胸中海闊,容不下後宅一方天地,更何況,她心中有人。」

  「你是說她已有意中人?」

  雷封點頭。

  裴離非好奇地問︰「她告訴你的?」

  「我未問,她也未說,我是觀其行,聽其曲而猜出來的。」

  裴離非更加好奇了。「若說看人看得出來,這一點小弟我可以理解,但是聽曲也能聽得出門道?這小弟就不懂了。」

  雷封侃侃而談。「她見到我,不羞不澀,目光坦蕩,只有敬重,並無仰慕。彈的每一首曲子都注滿了思念之情,我天天去看她,她眼中只有疑惑,沒有期待,她不思念我,彈的曲子卻有相思之情,這表示她心中另有他人。」

  裴離非算是個粗人,不如雷封對樂曲的欣賞能力,但聽完他的分析後,先是怔了下,繼而哈哈大笑。

  「難得啊難得,難得有雷兄看上的女子,可惜對方不解風情呀。」

  也難怪裴離非想笑,在京城裡,愛慕雷封的姑娘很多,曾有那世家、才貌樣樣好的閨閣女子,拜托爹娘找人來說親,但是都被雷封以重任在身、無心娶妻給婉拒,想不到雷封難得看上了個姑娘,人家姑娘卻沒那個意思。

  「以雷兄的條件,還怕找不到更好的?再慢慢挑吧,好姑娘多的是。」

  雷封僅是淡淡一笑,好姑娘雖多,問題是這些好姑娘當中,就沒一個他中意的。他在意的不是家世或才貌,他在意的是一份感覺,不過他就算說出來,裴離非或其它弟兄恐怕不懂,因此他也不再說下去。

  另一頭,花千千依然繼續被雷封神秘難測的行徑搞得一頭霧水,她一向懂得看男人,也明白男人的心思,但這一回遇上雷封,她卻當局者迷,看不明白了,只因為小捕快遇到比自己位階更高的大捕頭,便犯了職業病,想的都是公務、刑案和線索,再加上她已心有所屬,才會始終沒弄懂雷封天天來的用意。

  這一日,花千千梳妝打扮好,坐在琴案前撥弄著琴弦,心想今日雷封必定會來,可該彈的曲目幾乎都彈完了,該彈什麼好呢?

  突然,她察覺到有異,立時心生警戒,喝問︰「誰?」

  她站起來轉過身,卻發現一名男子正站在簾後,她認出身影,竟是雷封,不禁鬆了口氣,心想怎麼無人通報她?

  她掀開簾幔,迎上前去。

  「雷大人。」她彎膝福身,輕聲問安。

  雷封一雙眼盯著她,她今日穿了一襲鵝黃色的寬袖衫,下著花裙,外披雲肩,梳望仙髻,發上一支琉璃花簪襯得她嬌美動人,如一朵湖邊清雅的水仙。

  他幽深的眸子將她的嬌容收進眼底,不發一語。

  顯然是他沉默得太久,花千千不禁疑惑地抬眼。

  「雷大人?」

  雷封這時候才有了動作,他在幾案前坐下,花千千目光隨著他,頓了下,接著搖搖頭,心想這雷大人真是越來越讓人搞不懂了,不過越是讓人搞不懂,她就要越謹慎。

  「讓所有人退下吧。」雷封突然開口要求。

  花千千頓住,隨即明白了什麼,恐怕今日雷大人是有備而來了,她立刻對所有人下令。

  「全退下去,沒我的吩咐,不準任何人來打擾。」

  「是,小姐。」

  潔兒放下了茶水和糕點,和眾侍女們忙退了出去,不敢有耽擱,直到所有人退出房外,帶上門,花千千這才慎重地看向雷封,等他發問。

  雷封站起身,在屋裡踱步,目光掃了下四周,淡問︰「只剩你我二人?」

  「是的,此時此刻,只有你我二人。」這雷捕頭葫蘆裡賣什麼藥,總算要拿出來了。

  雷封突然轉身,毫無預警地上前一把摟住她的腰,將她收攬入懷,目光如炬,鎖住她的眼。

  「如此良辰美景,千千可願與我一塊兒共享?」

作者: κυιε    時間: 2016-10-20 09:03 AM

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-10-20 04:12 PM 編輯

第九章

  花千千瞪著雷封,緩緩沉下臉。

  「你不是雷封,你是誰?」

  「千千這是怎麼了,我是雷封呀。」

  「別動歪腦筋,我手上的匕首可是涂有劇毒的。」她冷笑道,在對方摟她入懷時,藏在袖中的匕首也同時抵上他的腰了。

  這人假扮雷封幾乎沒有破綻,唯一的破錠就是他不該抱她,雷封不會有這種舉動,因此她篤定這人是假的。

  她沒忘記有人正覬覦著她的項上人頭,所以她無時無刻不提高警覺。

  假雷封聽到她的話,眼中光芒未消,只收起了笑,沉聲道︰「我還以為,如意郎君在前,會降低你的警性。」

  這聲音……

  花千千冷然的美眸因驚訝而睜大,因為對方的聲音變了,這熟悉的聲音,她只聽一次就認出來。

  「清郎!」她欣喜地喚著,嬌容難掩激動,突然想起什麼,又急忙道︰「哎呀等等,讓我先把匕首收起來。」

  夜清見她將匕首收得馬虎,快手抓住她的手腕。「這匕首不是有毒?」

  她先是一愣,繼而笑道︰「假的,我瞎編的。」

  夜清一聽,這才放心地鬆開手,她把匕首收好,雙臂環住他的腰,往他懷裡貼去,一雙美眸閃著雀躍。「你終於回來了,讓我好等呢!」

  夜清只是望著她,不發一語,而花千千盼他盼了許久,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他,便一股腦兒地把想說的話全說給他聽。

  「你到底去了哪兒?怎麼現在才來見我?為什麼沒聯絡?這些日子過得好嗎?都做了些什麼?」

  她一連問了好多問題,接著又說自己有多想念他,最後發現自己說了那麼多,卻沒見他回答,只是一直盯著她看,這才察覺到異常。

  「怎麼了?你怎麼不說話?清郎?」

  夜清這才緩緩開口。「這事說來話長,倒是我一進城,就聽到了你和雷封的事。」話說到這裡,他便沒再繼續說下去,而是等著她接下去說,但花千千除了盯著他瞧,臉上堆著笑,也沒接話,直到發現夜清的態度不對,似乎多了一分疏冷,她這才意識到兩人之間似乎有了隔閡。

  「我和雷封有什麼事?」

  「這應該是我要問你才對,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?」

  「說什麼?」

  「你與雷封。」

  「我跟他怎麼了?」話題又繞回來,她還是不懂,見夜清不置一詞,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,狐疑地問︰「你該不會以為我和他之間有什麼吧?」

  「不是嗎?」

  花千千驚訝地瞪著他,隨即明白過來,她沉下臉色,離開他的懷抱,往後退了一步,冷冷瞪著他。

  「你故意易容成他的樣子,是為了想知道我跟他是不是有染?」這就是為什麼他剛才突然抱住她,還說什麼「共享良辰美景」這種肉麻話,原來是為了測試她。

  見她一臉憤怒,轉身要走,夜清立刻伸手拉住她。

  「別碰我!」她不客氣地甩開他的手。

  「千千。」他不肯放她走,這次不管她怎麼甩,他都不放開。

  「你既然不相信我,還來問我做什麼?別人說的你就信,既然如此,你走好了!」

  「千千……」

  「枉費我這些日子一直盼著你來,擔心你、掛念你,你一出現,就是這樣給我難堪的!」

  夜清見她生氣,心中一緊,更加不肯放手,用力圈住她。

  「是我小氣了,不該以小人之心懷疑你,實在是因為這消息傳得太廣,更何況他那麼優秀,又是如雷貫耳的名捕,不像我,只是個亡命江湖的殺手,與他天差地遠……」

  花千千原本已經氣極,一聽到他這自我貶抑的話,心裡更氣了。

  「比什麼?我花千千若要求富貴,攀上高枝,有的是機會,嫁進王府當妾更不是問題,我卻選擇了你,你不知道我為何挑上你嗎?」

  夜清很老實地回答。「你既然問了,我就明白說,我真不懂你怎麼會看上我?」

  她氣得牙都疼了,怒極反笑。「你敢質疑我的眼光?你當我是什麼人?見一個愛一個嗎?」

  夜清被她眼中的委屈給刺得心疼極了,低聲賠罪。「是我膚淺了,你很好,是我不好,心窄。」

  花千千本想用話再刺刺他,但見他低聲下氣地道歉,一顆心也軟了,沒好氣地用雙手捧住他的臉,警告他。

  「這世上有權有勢有名望的男子多了去,但關咱們什麼事?我就愛你這個樣的,傻不隆咚又性子直,好欺負。」

  夜清被她這麼一說,收緊了雙臂,將她抱得更緊,黯淡的眸子亮了,目光熱切。

  花千千又道︰「外頭傳的都是不準的,加油添醋的居多,人們慣愛道人是非,那雷封平日又不上青樓舞坊,難免招來臆測,他來我這兒,是來查案的。」

  於是,她將自己的判斷和猜測告訴夜清,他聽了仍有些狐疑,畢竟他是男人,男人的心思只有男人懂,所以他才會相信外頭的說詞,然而,聽了她的話後,又有些不確定,雷封日日光顧她的千秋閣,難道真不是為了她,而是另有目的?

  「這雷封名列四大名捕之一,可不是省油的燈,他天天來,我天天提心吊膽,就怕他是來探查你的。」

  夜清的臉色稍緩,沉默了下,細想著與雷封的兩次交手,這人要緝捕他歸案都沒成功,難不成真被他發現自己和千千有來往?

  這時柳娘的聲音傳進來。「千千呀,雷大人來了,快出來招呼呀。」

  花千千和夜清皆是一驚,說人人到,也太巧了,夜清身形一閃,隱藏了起來,花千千則趕緊出去,迎接雷封的到來。

  雷封來看千千,柳娘是最高興的,她將雷封領到千秋閣後,便對千千叮囑要好好招呼雷大人,便識趣地退了出去。

  花千千表面微笑,心下卻是謹慎小心。

  「雷大人安,大人今日想聽什麼曲子?」

  「隨意。」雷封一如往常,說話言簡意賅。

  花千千會彈的曲子就那幾首,既然他要聽,她就彈吧,但或許是因為心有掛礙,因此今日特別拘謹,而琴音能代表一個人的心境,她的心境自然透過琴音傳達給了聆聽者。

  彈了兩首曲子後,琴音暫歇,雷封突然開口。

  「千千姑娘今日心事煩重?」

  花千千怔了怔,隨即微笑道︰「雷大人何此一問?」

  「今日姑娘的琴音微亂,似乎心神不寧。」

  「大概是千千琴藝不精,讓雷大人見笑了。這茶冷了,我再為大人換一杯吧。」

  花千千將茶水倒掉,把爐上的茶壺拿起,為他注入新的一杯茶。

  雷封見她有意避而不談,藉著倒茶蒙混過去,略顯失望,但他不是個容易妥協之人,既然開了口,便不輕易打消念頭。

  「雷某有一事,不知當不當問?」

  花千千含笑道︰「雷大人言重了,請說。」

  雷封盯著她,眼神專注銳利,輕聲道︰「我想知道,你心中所思之人,現下在何處?」

  花千千拿著茶壺的手一顫,動作雖微小,但沒逃過雷封的眼,他心下暗嘆,她心中果然有人。

  可花千千想的卻與他完全相反。他果然查到夜清與自己有往來嗎?他天天來千秋閣,便是想逮住夜清吧?既然逮不到,索性直截了當地問她。

  夜清此刻就在她的屋子裡,這可不得了,若是被他抓到,夜清鐵定難逃牢獄之災,甚至可能會被送上斷頭台。

  「雷大人說笑了,千千心中沒想著別人。」

  雷封見她笑靨如花,那笑卻沒笑進眼底,知道她不肯說,也不願承認,便道︰「我知道你不肯說,無妨,我會查出來的。」他將茶一飲而盡,站起身,依然是那句話。「好好養傷,告辭。」話落,瀟灑離去。

  他一離開,花千千的笑容收起,忙將門帶上,又四處去檢查門戶,確定附近無人埋伏或偷聽。

  夜清來到她的身後,低聲道︰「他已經走了。」

  花千千轉過身,著急地對他道︰「清郎,糟了,他真是來抓你的,而且他恐怕知道了你與我有往來,剛才還特地警告我,說他一定會查出來的。」

  夜清原本以為雷封對花千千有意,現在聽她說得如此肯定,自己也開始相信了,或許真是他想多了,不過話說回來,只要千千的心在自己身上,他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看法?

  他將花千千摟過來,安撫道︰「別擔心,我今日來找你,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。」

  她愣住,見他一臉認真,不禁好奇。「什麼事?」

  夜清扶她坐下,將這陣子的行蹤向她說了個大概,原來那一日在船上,他帶領了部分的人逃走,繼續以昆哥的身分成功混入了那群賊人之中,同時與山匪接上線,這就是為何他一直沒有來找她的原因。

  花千千不可思議地瞪大眼。「你真混進去了?」

  他點頭。「經過這一番同生共死,他們現在視我為自己人,不過這群山匪十分狡猾,為了取信於他們,我恐怕還得再待一陣子。你耐心等我的消息,我會把山匪的藏身地找出來,交到你手裡。」

  花千千聽了,一則以喜,一則以憂。喜的是夜清真的成功與山匪接上線了;憂的是夜清潛伏在他們之中,一旦被發現,怕是凶多吉少。

  「你既然已經與山匪接上線,不如咱們抓了其中幾人,嚴刑逼供找出山匪窩即可,莫再涉險。」

  他搖頭。「我想戴罪立功,只有這樣,我們才有未來。」

  夜清將他的計劃告訴她,若要脫離無影門,最好的方法便是投靠朝廷,而投靠朝廷沒那麼容易,朝廷不收無用之人,他必須證明自身的價值和能力,而為朝廷找出山匪,是他的機會。

  「我查出山匪窩,證明襲擊陵王的那群人並非無影門,等於為無影門洗刷清白,無影門領我這份情,對我脫離門派有益。再則,我將襲擊陵王的那群山匪交給朝廷,朝廷不但可以剿了山匪窩,還能循線追查幕後主使者,可謂一舉兩得。」

  花千千怔怔地看著他,她不得不承認,夜清這個計劃非常可行,而且是好得不能再好,若是以往,她不會猶豫,肯定舉雙手贊成,但現在,她情根深種,心上人正打算用他的命為他們掙一個未來,他如此搏命,她又怎能袖手旁觀?

  夜清知道自己殺手的身分是個麻煩,除非將功贖罪,才能為自己爭一個位置,他如今有了她,若要與她長相廝守,首要之務便是破了山匪這個案子。

  而陵王,就是他的機會。

  花千千原本不肯,卻又找不到更好的辦法,加上夜清的期盼——她本以為只要兩人有心在一起,他的身分不是問題,但夜清要的是一個安穩的未來,他想光明正大地與她站在一塊兒。

  她明白他的意思,也懂他的心,最後拗不過他,終於答應。

  她緊緊抱著他,向他索取承諾。「答應我,你一定要小心,如果你有個萬一,我絕不會原諒你。」她語氣凶巴巴,雙目卻泛著淚光。

  「我答應你。」夜清語氣堅決,隨即烙下吻,深深吻住她。

  兩人唇舌糾纏,將所有言語化為這孟浪深情的一吻,今夜,他狂野溫柔地要著她,而她極力地配合他的需索,與他緊擁在一起,彷佛這是他們最後一夜,彼此貪婪索求對方的美好,一次又一次地擁抱著,似乎想將彼此的靈魂深深烙印在一起。

  直到清晨的第一束晨曦照進屋裡,花千千醒來時,夜清已經離開了,而他的溫度還留在床上。

  夜清走後,花千千一邊在玉桂坊當她的舞魁,一邊耐心等待。雷封依然會來,而花千千也發現,或許是因為雷封的關係,想殺她的人始終不再出現,依著這份好處,花千千覺得有雷封這座門神鎮守,比自己在屋內設機關陷阱好得多了。

  秋去冬來,京城下了場雪,鋪上一層銀妝,看似寂靜的大地,實則醞釀著一股驚濤駭浪的風暴。

  夜清不負所望,找到了山匪潛藏的地點,花千千帶著這個重大的線索,聯絡上小師妹白雨瀟,加上二師姊宮無歡從江南一路趕來,三人會合密謀。

  有了花千千帶來的山匪消息,以及二師姊從江南帶上來的一份名冊,白雨瀟將這兩條線索帶回王府,密呈給陵王。

  陵王得了重要的線索,連夜趕赴皇宮,求見父皇,將此事上報,讓皇上大喜。

  江南鹽稅積弊已久,朝廷正苦於沒有突破口,如今好不容易得到這重大的線索,整個冬天,皇上召集重臣密商,暗中派遣威遠將軍率軍圍剿山匪。

  眾山匪不料這個冬天會遇到襲擊,被殺個措手不及,兩方激戰,死傷無數,但朝廷得了機先,山匪不敵,成為降俘。

  下獄的山匪被嚴刑拷問,果然逼出實情,他們拿了萬兩賞銀,刺殺陵王,再嫁禍給無影門,以混淆朝廷的偵查方向。

  春天,朝廷派兵秘密下江南查緝私鹽,私鹽販子成群結黨,勢力龐大,牽連當地士族,朝廷查獲的私鹽多達萬餘斤,又陸續逮捕虛報價格的鹽商,查緝勾結的貪官有百餘人。

  此事還牽涉到當地的土豪,他們勢如強賊,當地官兵勢力不及,朝廷再加派官兵南下,剿滅土豪,拿下歷任鹽運使和一大批官員,換上一個膽氣過人的鹽政官,追查鹽引的去處。

  隔月,朝廷查出收受江南官員賄賂的證據,逮捕與山匪勾結的馮總督,一時江南官場震蕩,此事一直延燒至七月。

  延宕多年的鹽稅案,讓百位貪官下獄的下獄,斬首的斬首,勢力盤根錯節的士族元氣大傷,朝廷至此大獲全勝,但付出的代價也不小,接下來三個月的江南動蕩不安,需要重新整頓,休養生息。

  花千千此刻身處在京城郊外的宅子裡,好一陣子沒到這兒來了,戴嬸把這處宅子打理得十分乾淨。

  她暫時離開了玉桂坊,說要去拜師學藝,加強琴藝,一來是要遠離雷封的監視,二來想遠離是非,好好休息。

  這大半年來,朝廷忙於整頓江南鹽稅貪瀆案,加上師妹白雨瀟懷了皇家子嗣,陵王派人看守得緊,不方便出府。

  如今已是八月,暑氣漸增,花千千讓戴嬸將冰鎮了一日的寒瓜切了,分給所有僕人,她自己則待在庭院的涼亭裡,石桌上擺了切好的寒瓜,她手上拿了一個,開心地吃著。

  餅了午時,如花千千所料,一道熟悉的聲音大老遠地就傳過來。

  「三師姊——三師姊——」

  還沒見著人影,聲音卻是跑得比人還快,花千千不禁彎起一抹笑,但她沒起身,繼續大口大口吃著寒瓜,果不其然,那人影出現在月門那兒,一見到石桌上的寒瓜,那奔跑的速度加快了。

  「寒瓜!」白雨瀟輕功一點,也不走曲橋,直接越池而過,在荷花葉上點了幾下,人便躍了過來。

  一進了涼亭,她不客氣地坐下,連招呼都不打,伸手拿起一片寒瓜就咬。冰鎮過的寒瓜汁多味美,入口即涼,那股消暑勁兒讓白雨瀟滿足地大大嘆了口氣。

  「三師姊,那位大爺又把這稀罕的寒瓜送來孝敬你了?這人實在太上道了!改日你也介紹給師妹認識認識。」

  花千千白了她一眼。「你也真有出息,一顆寒瓜就被收買了,你三師姊我是舞魁,那些擺闊送上黃金的男人,都不見得能見我一面。」

  「你可以擺架子不見人,是因為你沒嫁人,師妹我卻是想出府還得和王爺鬥智,好不容易才逮到機會溜出來。」

  「你呀,都當娘的人了,還這麼不安分。如今身分地位不同了,陵王妃的頭銜可不是兒戲呀,找個時間,我要見見我那兩個可愛的外甥。」師妹生了一對雙生子,剛好一男一女,促成一個「好」字,實在有福氣。

  白雨瀟嘟起嘴。「司流靖是故意的,他王爺貴事多,見不得我清閑,將王妃的頭銜壓在我身上,還讓我一次生兩個,存心忙死我,讓我沒時間偷溜出府!」

  花千千聽了,禁不住失笑。「他倒是寵愛你。」

  白雨瀟瞪大眼。「我剛才說了那麼多,有哪一句說他寵愛我了?」

  「他如何寵愛你,還需要用說的嗎?都表現在你臉上了。一陣子不見,瞧你氣色有神,嘴上念著,眼睛卻是笑著,可見在王府的日子可滋潤的呢。」

  女子嫁人後,看氣色就知道過得開不開心,師妹全身容光煥發,雖然生了孩子,但美貌卻比以前更盛,如同一朵被精心滋養的花朵,香氣迷人,除了多一分為人母的韻味,不可否認的,她身上屬於女子嬌美的風情也更加動人了。

  白雨瀟被三師姊看得不好意思,她只是羞於在師姊面前承認罷了,司流靖對她的好,的確什麼東西都換不來,她埋怨無法自由出府,也不過是說說罷了。

  被師姊一雙美眸促狹地打量,她極不好意思地回答。「他對我的確好得沒話說,就是霸道了點。實不相瞞,師姊就算不找我,我也要找師姊求救呢。」

  「喔?怎麼了?」

  「王爺一直逼問我那名冊和山匪消息的來源處,我實是被逼急了,才想找你商量商量,王爺已經懷疑我另有身分。」

  話題進入重點,花千千也收起玩笑的心思,遞了擦手的毛巾給她擦拭被寒瓜汁沾到的地方。

  「你還沒告訴他咱們是暗捕的事?」

  「還猶豫著呢,咱們是暗捕,總要暗中行事,說穿了,就當不成暗捕了。」

  花千千微笑,把手覆在師妹手上。「這次找你來,的確也是要和你商量這件事,不,應該說,是找你幫忙。」

  「說什麼幫忙的,師姊想要什麼,吩咐一聲便是,你我是自己人,還需客套?」

  花千千聽了心中一軟,她們四個師姊妹從小夠師父收養,感情如同親姊妹,而四人之中,她與雨瀟的感情最好,能聊的話也最多。

  她沉吟了會兒,慎重地說︰「咱們是暗捕之事,恐怕瞞不了王爺了,因為我需要借用王爺之力來保護自己。」

  白雨瀟聽了,發覺事有蹊蹺,也正色問︰「保護自己?怎麼回事?有人要對你不利?」

  「到了這節骨眼,我也不瞞你了,有人發了追殺令要殺我。」

  白雨瀟聽了大驚,神色凝重,回握師姊的手。「誰要殺你?怕是和江南鹽稅有關是吧?知道你在調查,所以想滅口,就像那些襲擊王爺的人一樣。」

  「有可能,他們買通殺手,這大半年來,陸續有殺手找上門來,因為陵王忙於江南政務,你又在養胎,所以我才沒告訴你,如今眼看江南之事已大致底定,你也生了,所以我想……」

  話說到這裡,花千千正打算告訴師妹關於夜清的事,誰知師妹忽然眼神凌厲,抽出腰間軟劍,朝上攻去。

  這事情來得突然,花千千阻止不及,卻也不慌,而是懊惱地瞪著那兩個在屋內就打起來的人。雨瀟會出劍行刺,情有可原,但那個夜清沒事幹麼湊一腳,又還沒到他出場的時刻。

  花千千是舞魁,這出場時機都是很講究的,她氣得插腰瞪向夜清,她知道,除非夜清故意,否則雨瀟是不會察覺到他的存在的。

  花千千也拔出了劍,順勢而上,目的是阻止他們繼續對打。

  「住手!」她一劍擊出,擋下師妹的招式,立在中間,隔開了兩人。

  白雨瀟是捕快,自然有著捕快的敏銳直覺,她在這陌生男子身上嗅到殺手的煞氣,加上剛才師姊才說了暗殺之事,而這人鬼鬼祟祟地隱在梁上,若非自己身手快,恐怕師姊已遭遇不測。

  「這人是殺手!」白雨瀟憤恨道。

  花千千忙解釋。「他不會殺我。」

  「他是什麼來頭?」

  「他是無影門的殺手。」

  白雨瀟面露震驚。「無影門?你還說他不是來殺你的!」

  「他是殺手,但不會殺我。」

  白雨瀟狐疑地看了師姊一眼,又瞪向那人。「他手上拿著什麼?」

  花千千從夜清手上接過,攤開來給她瞧。「這是我的懸賞畫像。」

  「為何在他手上?」

  「有人出賞金,叫他來殺我。」

  白雨瀟瞪著花千千好一會兒,最後才吶吶地開口。

  「師姊,師妹認識你這麼久,還真是第一次聽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?」

  殺手拿著懸賞畫像藏在梁上,不是來殺人,難不成是來找人吟詩作畫的?

  也難怪白雨瀟會誤會,夜清帶著這幅畫,用意是想把這個證物給白雨瀟過目,即便他無害人之意,但他全身上下散發的煞氣,活脫脫就是一個令人膽寒的殺手。

  沒辦法,殺手當久了,這氣勢一時之間改不過來。

  花千千忙放下劍,把師妹拉過來,又轉頭指責夜清。

  「都說聽我吩咐,叫你出來才出來,你幹麼嚇我師妹?」她沒好氣地瞪他。

  夜清打量著眼前的女子,對花千千說道︰「她功夫不錯,不輸給你。」

  切!敢情他是手癢,故意測試師妹身手的?

  「我們都是同一個師父教的,功夫自然一樣好!」

  夜清點頭,很老實地說︰「不過遇上像我這種級數的殺手,依然討不了好處。」

  花千千翻了個大白眼,不理會他,把師妹拉回桌前坐下,當著驚疑不定的師妹面前,為她介紹了夜清,也將自己如何因他之助,逃過其他殺手的殺招之事說了一遍,還說了他潛入山匪窩一事——之所以能查出山匪窩,他功不可沒。

  白雨瀟聽了驚訝,至此才終於明白,她早就覺得有人在襄助師姊,師姊才能查出襲擊陵王的那群人並非出自無影門,而是山匪嫁禍,卻沒想到相助之人竟然是無影門的殺手。

  花千千還說了,希望能將夜清引薦給陵王,夜清是能人,而陵王是懂得納才之人,她認為以夜清的身手,陵王必定欣賞。

  白雨瀟本就不是迂腐之人,她和師姊一樣,不介意夜清的殺手身分,甚至覺得他能為了師姊不惜豁出性命相救,潛入山匪窩,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,心下不禁佩服三師姊,連無影門的冷酷殺手都拜倒在師姊的石榴裙下,乖乖稱臣。

  不過她最關心的,還是師姊的安危,只要沒查出幕後主使者之前,師姊都有性命之憂,她想保護師姊,不讓人傷害她。

  突然,她靈光一閃,興奮地站起身。「有了!我想到一個萬全的辦法,可以保護師姊,不讓對方有機可乘!」

  花千千盯著師妹欣喜的表情,好奇地問︰「什麼辦法?」

  「師姊,你先等著,我先回王府一趟,你在這裡等我消息!」說完,白雨瀟即刻轉身,也不給花千千詢問的機會,匆匆出了宅子,趕回王府去找她的王爺夫君。

  花千千目送師妹離去,失笑搖頭。「真是急性子,都當娘的人了,還像個孩子。」

  夜清來到她身邊,與她站在一塊兒,問道︰「她真有辦法?」

  「我這師妹呀,妙人一個,腦子裡的鬼點子也特多,她若說有辦法,那就是有辦法,咱們就等等吧。」

  她轉身牽起夜清的手,將他拉回桌前。「來,吃寒瓜。」

  「好。」

  「這寒瓜是愛慕我的林員外送的,你可要多吃點。」

  「……」夜清不語,望著她嫵媚含笑的容顏,目光落在她送入嘴裡的紅肉寒瓜上,不說二話,傾身向前,含住她的唇,搶走她嘴裡的寒瓜,品嘗那美味的丁香小舌。

作者: κυιε    時間: 2016-10-20 09:07 AM

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-10-21 03:43 PM 編輯

第十章

  白雨瀟悄悄回到王府,熟門熟路地摸進來,一進院子,就見到屋前跪了一地的僕人。

  看見這陣仗,她傻了好半晌,接著大大地嘆了口氣。

  不用問,能讓她院子裡的奴僕跪了一地,除了司流靖還會有誰?肯定是她溜出府的事被司流靖知道了,不過他不是要陪皇上南巡嗎?今早出門的人,怎麼又回來了?

  她也真是時運不濟,安分了這麼久,好不容易偷溜這麼一回,居然就被逮了。

  白雨瀟躲在樹後思考著,大約想了一刻,心下有了決定,躲得了一時,躲不了一輩子,反正遲早要面對,於是她壯士斷腕一般地走出去,也不進屋,也不問怎麼回事,而是找了個空位跪下來,和大伙兒一起湊熱鬧。

  這下子把那群跪著的奴僕給嚇傻了,在一旁奉王爺命令監視的大管事也被驚住了。

  陵王妃不但是主子,更是王爺的心頭寶,王妃在他們面前跪著,大管事和護院們哪裡還能冷靜?

  「王妃娘娘,您可別折煞奴才了,快起來吧!」大管事命令旁邊的丫鬟快把主子扶起來。

  「不準碰我!」白雨瀟對丫鬟們命令,又瞪了大管事一眼,威嚇道︰「我就喜歡跪著,何時輪到你來管我了?」

  這大管事是負責王爺主院的,白雨瀟這麼跪著,就是要讓司流靖知道,他罰她院子裡所有奴才跪著,那她身為主子也有連帶責任,一人做事一人當,她也要跪著。

  她眼角瞥見已有護院匆匆去稟報王爺,她知道,自己偷溜出府肯定把他給氣死了,不過她這王妃也不是白當的,她早就摸熟司流靖的脾氣。

  他故意讓一干人等跪著給她瞧,就是要她去求饒,如果求饒有用,她是絕對不會猶豫地去向他求饒認錯,但是這麼做一定無法消彌司流靖的怒火,最高竿的做法就是先罰自己,她這王妃都放下身段和面子,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他跪了,他能無動於衷嗎?

  果不其然,不到一刻的工夫,有人踏進了院子,她不用抬頭,都能感受到那股壓迫而來的窒息感。

  一雙黑底繡著金線的靴子大步來到她面前站定,白雨瀟低眉垂首,順著靴子慢慢往上瞅,果然瞅見一張怒氣陰沉的冷面,雖帶著憤怒,依然俊逸過人。

  一瞧見夫君怒不可遏的神情,那雙眼都要噴出火來了,白雨瀟立刻識相地做出小媳婦心虛懊悔的模樣,還誠意十足地顫抖著身子,眼裡打轉的淚花更是示弱時不可少的工具。

  「王爺,妾身有罪。」她用著可憐兮兮的哭腔道。

  「你也知道有罪?」

  「知道,所以妾身跪著呢,妾身該死。」

  司流靖知道她是故意的,眼角抖了抖。他本來決定這次不管她怎麼求饒,絕不輕饒她,但他又捨不得罰她,於是就罰她身邊的奴才,讓她心疼,讓她怕!

  誰料到這個狡猾的小傢伙,居然自己先跪了,逼得他不得不親自過來。

  「好,很好,你倒是捨得下王妃的面子,不知羞恥地給我當著所有人的面跪下了。」他每一字皆是咬牙說出,彎曲成拳的指關節發出「喀吱喀吱」的響聲,彷佛隨時想掐死她似的,當然,這也只是做出來的架式而已,沒人相信王爺真捨得掐死王妃。

  任白雨瀟再頑皮,也知道這回司流靖真是氣大了,平日在他的容忍範圍內,她耍耍小心機、任性一下可以,因為他寵她,但是他也有他的底限,一旦越過了底限,恐怕就無法簡單善了,他不會傷害她,卻會拿她的人來對付她。

  幸好,白雨瀟懂得察言觀色,見招拆招,她立刻含著淚花愧疚道︰「王爺的生辰快到了,妾身以為瞞著王爺偷偷準備生辰禮,能給王爺驚喜,卻不料妾身想錯了,倒令王爺氣惱,妾身該死!」

  司流靖怔住,原本不管她說什麼理由,他這回都不依她,哪知一聽到生辰禮三個字,他便頓住了。

  給他驚喜的生辰禮?是什麼生辰禮?他覺得這是陷阱,不該問,但又禁不起心中的好奇,這古靈精怪的小傢伙主意多,她帶給他的意外,從來不缺驚喜。

  人就是這樣,一旦有了好奇,這想法就搔得心中麻癢難抑,越不問就越想知道,簡直憋得他一口氣上不來,偏偏她只是可憐兮兮地瞅著他,也不再說下去。

  司流靖在心中天人交戰著。當著所有奴僕的面,他拉不下面子,可他又很想知道她這次在搞什麼花樣,最後,他還是輸給了心癢難耐的好奇心。

  「跟我進來!」他沉聲命令,越過她往屋裡走去,雖沒叫奴僕們起身,但至少讓人知道,王爺這是動搖了。

  白雨瀟眼中閃過一抹亮芒,但仍像個做錯事的小媳婦一樣低著頭,起身跟隨在夫君身後,小心翼翼地進了屋。

  主子們進屋後,不管是跪著的還是沒跪著的奴僕們,全都左右瞄著,從彼此的眼中瞧見一抹希望之光。

  「我賭五兩銀子,押娘娘贏。」

  「我賭十兩銀子,押殿下贏。」

  「我賭十兩,押娘娘。」

  「三兩,殿下。」

  「四兩,娘娘。」

  「喂喂喂,你們這是反了,公然聚賭,就不怕王爺懲治你們?」

  「大管事,您賭不賭?」

  大管事板著臉,猶豫了下,往屋裡頭看了一眼,然後蹲下來,拿出銀袋。

  「我賭二十兩,押娘娘贏。」

  奴僕們在屋外下賭注,押注最大的王妃娘娘斂眉低首地站在夫君面前,一副愧疚小可憐的模樣,而司流靖則坐在太師椅上,一雙銳目盯著她。

  白雨瀟瞄了司流靖一眼,見他只是瞪著自己不說話,端著架子,看來這話題得由她來開頭才是,於是她上前拿起桌上的白玉壺,倒了杯水,端起杯子討好王爺。

  「夫君,喝茶。」她笑得極盡諂媚,完全不掩飾討好的心思,不但不能隱藏,還要故意做得誇張,越明顯越好,這表示她在乎他,他才會高興。

  司流靖瞪了她好一會兒,才伸手接過杯子,一飲而盡,然後往一旁的茶幾上重重放下。

  「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,倘若故意以準備生辰禮當借口來誆我,我不會饒了外面那一干奴才,全部送走!」

  白雨瀟立即跪下,抱著他的大腿,仰著一張小臉,惶恐地道︰「夫君,水兒說的一字不假,是真的準備了生辰禮要給你驚喜呢。」私底下,她自稱小名水兒,喊他夫君,因為司流靖喜歡,很吃她這一套。

  司流靖依然繃著臉。「既如此,那生辰禮呢?!」

  「夫君的生辰還沒到呢……」

  「拿出來,若是拿不出來,今天我就換走外頭那批該死的奴才!」他銳利的眼神又嚴厲了三分。

  基本上,司流靖不相信她的說詞,卻又好奇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,他倒要看看這回她要如何對他交代。

  「好嘛好嘛,夫君說什麼就是什麼,水兒照辦就是了。您別氣,再喝杯水,消消氣。」白雨瀟站起身,又殷勤地伺候著。

  司流靖怒歸怒,但他從來不會拒絕愛妃的服侍,說起來,也只有在他拿捏了她的把柄後,才能看到她像個小女子一般殷勤討好地伺候,他其實還挺享受她這模樣的。

  在他喝水時,她還順道為他捏捏腿,一副贖罪的樣子,令他火氣消了些,說真的,她這捏腿捏肩的功夫,的確讓人覺得舒服,令他禁不住閉上眼,暫時先享受一下,但是嘴上卻警告她。

  「別以為捏個腿就可以蒙混過去,你最好給我交代清楚。」

  白雨瀟忙應話。「是是是,夫君,事情是這樣的,我有個情同姊妹的師姊——」

  司流靖一頓,睜開眼看她。「不是要給生辰禮嗎?怎麼扯到師姊上面去了?」

  「我這個師姊,正是和生辰禮有關。」

  司流靖盯著她諂媚的笑臉,雙眼微眯了下,他倒要看看,她能編出什麼名堂。

  「說。」

  「是,我這個師姊叫花千千,是京城玉桂坊的舞魁。」

  司流靖又是一愣,再度看向她。「喔?」又微眯了眼。「說下去。」

  「是,我這師姊不但舞跳得好,身段婀娜,曲線窈窕,生得一張花容月貌,不知迷倒多少京城公子。」白雨瀟先是把三師姊的美貌吹捧了一遍,還把她在京城裡響亮的知名度,以及多少風流公子拜倒於她裙下的事跡,一五一十說得生動仔細,簡直比說書的還精彩。

  司流靖語帶嘲諷地笑道︰「喔,我都不知道,你原來還有個舞藝精湛的師姊,聽了我都很想見上一面。」

  白雨瀟目光一亮,點點頭。「夫君,你要是見了她,肯定喜歡。」

  司流靖也點點頭。「我想也是,不過,這跟我的生辰禮有什麼關係?」

  「當然有關係,夫君,納我師姊為妾吧。」

  司流靖全身一僵,任他先前已做好了心理準備,也深知愛妃的搞怪之處,等著看她玩什麼把戲,但在聽到這句話時,也不免為之一震。

  他可以容忍她欺騙他,容忍她敷衍他,容忍她藏著秘密,甚至容忍她偷溜出府,只因為自己愛她、疼她、寵她,不想失去她,但她現在卻主動要他納妾,心胸寬大得令人咬牙切齒,在他對她情根深種時,她竟能毫不在乎地說出這種要他納妾的話?她竟願意將自己的夫君與別的女人共享?

  「你、說、什、麼?!」他目訾盡裂地咬牙質問。

  見他齜牙咧嘴的就要翻臉,白雨瀟忙道︰「夫君不是一直想知道妾身是如何尋獲山匪的線索嗎?就是師姊幫妾身查出來的。」

  司流靖再度怔住,他瞪著她,任他絕頂聰明,也還是搞不懂妻子是什麼意思,這話說得前後不對題,他卻明白這件事非同小可。

  他一直知道這個愛妃不簡單,藏了秘密不告訴他,也一直在等著她自己招認,如今她願意招了,他哪裡還能沉得住氣,一把將她摟過來,狠狠地困在雙臂之間,下了最後通牒。

  「白雨瀟,你給我老老實實地說清楚,你要是敢隱瞞任何事,這輩子你都別想出府一步!」

  白雨瀟被他摟在懷裡時,就知道自己賭贏了,哪有人在審問的時候,還這麼親密地摟著「犯人」的?誰不曉得他這是急迫地想知道真相呀。

  也好,事到如今,為了保住三師姊的命,她決定招認自己是衙門暗捕的秘密,下了決心後,她順勢摟住夫君的頸子,把柔軟的身子偎貼向他的胸膛,嬌軟地向他傾吐一切。

  在聽完她的招供後,司流靖直直地盯著她。他的確很驚訝,一直以來,他就懷疑這個妻子不簡單,卻沒想到她竟然會是暗捕,這樣一來,就能解釋這個小傢伙為何老是神神秘秘地出府了。

  「你是捕快這件事,倒是讓我意外了,你說你那位師姊是玉桂坊的舞魁,同時也是捕快?」

  「是呀夫君,咱們是暗捕,不能洩漏身分的,妾身如今向您坦白,實是逼不得已呢。」

  司流靖被她委屈的模樣給氣笑。「你是我妻子,對我坦白是應該的,還有,就算你要我保護你師姊避開殺手追殺,也不見得一定要納她為妾吧?你是嫌我後院的女人不夠多嗎?!」

  白雨瀟咧開諂媚的笑容。「只是名義上嘛,陵王的後宅是全天下最好的地方,吃好穿好又住好的,簡直是人間仙境。」她自己就可以證明呀,一臉美滋滋的。

  「你呀……」司流靖搖搖頭,將愛妃摟緊,用手摸著她生產後變得豐腴的胸前飽滿。「保護你師姊沒問題,讓她入府的方法多的是,不用納妾。」

  白雨瀟眨了眨寫滿好奇的美眸。「夫君的意思是?」

  「你擔心她,我這就立刻派人去接她入府,到時候你安分躲著別出現,讓我來處理。」

  白雨瀟知道夫君這是給她承諾了,且心中已有定見,有他出馬,師姊的安危就沒問題,立刻笑得如花朵般嬌美,雙臂挨上夫君的頸子,送上芳唇。

  「妾身在此謝過夫君……」

  花千千等不到半日,就收到陵王府的消息,說是奉陵王之命,召她入府。

  她並不震驚,因為她知道這必然和師妹白雨瀟有關,雨瀟說她有辦法可以保護她,想來是說服了陵王吧。

  她交代戴嬸和其它僕人看好宅子後,便上了馬車,安穩地坐在馬車裡,朝王府前進。

  來到王府後,早有人等在門口迎接,她下了馬車,發現來迎接自己的僕人並非地位低等的下人,看這氣派和風度,怕是府裡的管事吧,待知道對方原來是王府裡的二總管時,她心中訝異,可面上不顯,只是暗暗想著,這師妹還真有辦法,看來甚得王爺的寵愛呢。

  她以為二總管會領她到接待客人的廳堂,誰知卻是直接領進了主屋的院子。

  「王爺在裡頭,進去吧。」二總管客氣地對她說。

  她輕輕福身,心想雨瀟師妹必定也在裡頭等著自己,因此並未猶豫,上了台階,跨進門坎。

  進了屋,她見到屋裡正堂坐著一名英偉的男子,正是陵王。

  一見到陵王,花千千立刻收斂了神色,態度轉為恭敬,上前福身。

  「民女花千千拜見王爺,王爺金安。」她行的是女子的屈膝福身禮,按禮制,王爺未開口免禮前,她不能起身。

  等了半天,她等不到王爺讓她免禮,反倒是離開座位向她走來。

  花千千維持著福身的姿勢,心下正狐疑時,下巴卻被伸來的大掌給執起,一張俊容跟著欺近。

  她只驚異了一下,很快便鎮定下來,她被逼得與陵王四目相對,他的臉龐靠得很近,而他的手掌放在她的下巴上,雙目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。

  這眼神、這表情,還有這動作,已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曖昧行徑了。

  花千千雖驚訝,卻也不慌不躁,而是任由陵王打量,在他看她時,她的目光沒有退縮,也坦然地回望著他。

  陵王露出俊朗的笑,目光透著濃濃的興味。「果然容色照人,雨瀟說時,本王還不信,現在見了,才知她所言不差。」

  不差什麼?花千千還是弄不懂,但對方可是王爺,因此她還是恭敬地應了聲。

  「謝王爺謬贊,民女不敢。」她不著痕跡地退開一步,讓自己的下巴脫離他的掌控。

  「千千不必害怕,本王對你甚是滿意。」

  滿意什麼?花千千真是越來越不明白,偏偏雨瀟又不在,她去哪兒了?難道讓自己過來不是她的意思嗎?

  在她狐疑間,陵王又開口了。

  「就讓本王看看你的表現吧,若是讓本王滿意了,就如你所願。」

  花千千越聽越胡塗了,不過她還是彎起笑,恭敬謹慎地問︰「不知王爺想看什麼表現?又如民女什麼願?」該不會要看她跳舞吧?這不可能呀!

  陵王笑著走向她,在她還弄不清怎麼回事時,突然一把圈住她的腰,將她的人帶向自己懷裡,磁啞的嗓音在她耳邊吹拂著。

  「當然是看你侍候本王的表現,倘若你將本王侍候得開心,本王便納你為妾。」

  什麼?花千千睜大眼,不可思議地盯著陵王,他要她侍寢?雖然他的動作逾矩,語氣很曖昧,但是她卻覺得他眼中一點情意也沒有,根本就是在作戲呀。

  她心下猛然一驚,暗叫不好!

  「不要出來!」

  花千千喊出口,卻還是來不及了,夜清的劍已經架在陵王的頸子上。

  「放開她。」聲音輕而冰冷,不急不緩,卻如陰間傳來一般,鬼魅至極。

  司流靖怔住,他緩緩轉過頭,朝持劍的人看去,不知何時,這人已經站在自己背後,無聲無息,彷佛平空出現一般。

  這人是什麼時候闖進來的?

  在對方用劍抵住他的頸子時,周遭立刻出現三十名暗衛,把前後左右上下,幾乎所有可以圍住的地方,全都滴水不漏地包圍了。

  暗衛們的臉色都很難看,他們完全沒察覺到此人的闖入,個個殺氣凜然,一副隨時要將此人粉身碎骨一般,散發著噬血的煞氣。

  司流靖並未生氣,而是依然盯著對方,眼中甚至透出濃濃的興味,像在看一個什麼新鮮的玩意兒似的。

  花千千忍不住斥責。「不是早說好了!沒我的暗號,你不準現身的!呆子!快把劍收起來!」

  夜清卻是動也不動,沒有收劍的意思,依然固執地持劍抵著司流靖,而司流靖則是玩味地打量他,絲毫沒有性命受到威脅的懊惱樣。

  花千千說不動夜清,心中火大,只好把矛頭指向另一人。

  「臭雨瀟!你再不出來,以後別想去我那兒吃寒瓜!師姊我有好東西,也不分給你!」

  原本躲在一旁看戲的白雨瀟,趕忙走出來告饒。「好師姊別生氣,師妹我是用心良苦呀,這完全是王爺的意思,他想看看夜清大哥的身手嘛——是吧王爺,您看夠了沒?很厲害對不對?我就說夜清大哥不一樣,有了他,一個抵百個!」白雨瀟邊說邊走到花千千身邊,還豎起大拇指,給夜清一個大讚賞。

  司流靖這時也放開了花千千,轉身面向夜清,目光大方地上下打量他。

  「無影門的功夫果然不同凡響,我身邊安排了三十名高手,卻沒有一個人發現你潛進來。」他的話一說完,四周那些所謂的高手,全都汗顏地低下頭。

  夜清聽了亦是一怔,望著陵王含笑打量的眼,升起狐疑,還是花千千沒好氣地提醒他。

  「王爺是故意測試你的身手,還不把劍收起來,呆子!」

  夜清這時也恍悟過來了,他立刻收劍入鞘,拱手道︰「得罪了。」

  照理說,像他這樣持劍威脅陵王,可是殺頭的重罪,事後雖知曉是誤會,也該做做樣子賠個罪,但夜清僅是說了這三個字後,便不再言語,依然站在那兒,面無表情地與陵王四目相對。

  花千千擔心陵王怪罪,畢竟他們有求於陵王,可偏偏夜清這個木頭在刺殺這方面聰明得很,待人處事卻是個死板的,她正要開口打圓場,卻不料陵王突然哈哈大笑。

  「不錯,不錯,天下能人異士多,王妃當初力薦時,本王還不抱任何期望,卻沒想到真讓本王大開眼界,見識了一回。」隨即又正色地問向夜清。「你可願意投效本王,為我所用?」

  花千千聽了一喜,她當初和師妹商量,打的就是這個主意,夜清若能投靠陵王,等於為朝廷效命,有了陵王當靠山,他等於正式脫離了殺手的身分,成為陵王的手下。

  夜清聽到陵王的問話,卻是不動聲色,依然面無表情,等得花千千和白雨瀟在一旁為他乾著急。

  花千千猛對他使眼色。你倒是說話呀!還不快點答應!

  夜清看了花千千一眼,然後看向陵王,後者正等著他的答復,可他的回答卻是跟陵王談條件。

  「我這輩子,只效忠她。」他伸手指的,是花千千。

  花千千怔住,完全沒想到夜清會這麼回答,而在她愣怔間,陵王已經滿意地點頭。同樣是男人,他想做的便是保護心愛的女子,他明白夜清的意思。

  「本王收她為義妹,既是義妹,本王自會全力保護她,你可願意為本王效命,負責保護本王的義妹,做她的暗衛?」

  夜清聽了,眸中精芒一閃,立即曲膝單跪在地。

  「屬下謹遵殿下之命,萬死不辭。」

  陵王哈哈大笑,伸手將他扶起,對他來說,這是一個承諾,對雨瀟承諾保護她的師姊花千千,而事實上,他是收了兩位能者為他所用。

  一來,他收花千千為義妹,花千千便能光明正大地入住王府,將她納入自己的保護下,實踐對愛妃的諾言。

  二來,經由雨瀟的力薦,他的確看上了夜清的能力,收攬這個會隱身術的無影門殺手,無異是如虎添翼。

  三來……陵王唇角勾起狡黠的笑,他已經知道愛妃暗捕的身分,而這個花千千亦是暗捕,他收她為義妹,這位義妹只能聽兄長的,拿捏了義妹,他的愛妾還能給他偷溜出府嗎?

  司流靖打的是一箭三雕的主意,他不但要收攬花千千和夜清為他所用,還要藉此綁住自己這位不安分的王妃。

  別說花千千沒想到陵王會收自己當義妹,連白雨瀟都沒想到,因為事前她和夫君並未討論到收義妹這件事,不過這結果對她來說是一個大驚喜,師姊成了夫君的義妹,那更好!自己不但多了一個好小姑,以後還可以常和師姊在一起,對她來說何樂而不為?

  「太好了師姊,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!」她高興地說著,同時看向自己的夫君,一雙美眸特別晶瑩剔透,雀躍得雙頰紅撲撲的,神情既欣喜又感動。

  花千千將一切看在眼裡,她可不像師妹想的那麼簡單,向來看男人眼光獨到的她,稍一思量,便突然領悟了什麼,心下不禁暗嘆,這個笨師妹,陵王可不是省油的燈,論城府,師妹還是嫩了點哪。

  不過,花千千卻是不惱,她勾唇一笑,嫵媚迷人地上前謝恩。

  「謝王爺抬愛。」

  「欸?你是否該改口了?」陵王打趣道。

  花千千從善如流地改口,深深一福。「義兄。」

  「義妹快免禮。」陵王伸手將她扶起,用著兄長的口氣溫和道︰「以後就是一家人,我會派人整理出一間院子,你就安居府上吧。」

  「是,千千任憑義兄安排。」

  花千千畢恭畢敬,尊敬長上,乖順得就像一個妹子該有的態度,她心下卻在笑。也罷,是她先有求於人,陵王既如此安排,她就順著他吧,反正她也不吃虧,不是嗎?

  陵王卻不知,他將來可吃虧大了,花千千可是比他這個妻子更古靈精怪,不過那些是後話了。

  陵王收義妹可不能馬虎行事,總要有模有樣地舉辦認妹儀式,大開筵席,接著又命人清出一間院子給花千千,安排了僕人和丫鬟任她差遣,而夜清自然是跟著花千千。

  有了陵王的保護,花千千總算如願以償,與夜清有個安身立命之地,為兩人找出康莊大道。

  是夜,待在這間雕梁畫棟的閣院裡,花千千坐在窗邊的軟椅上,靠在夜清懷裡,看著一輪明月高掛天邊。

  「清郎。」她低喚。

  夜清應了聲,低頭看她,正好與她仰起的雙眸對上,她的目光晶亮,與天上的明月交相輝映,美得令人移不開眼。

  「離開無影門,成為陵王麾下,可後悔?」

  「不後悔。」他目光堅定,毫不猶豫地回答。

  她笑了,心中早知他的答案,但聽他親口說出,依然覺得開心,她輕笑道︰「不後悔便好,以後咱們能在王府裡吃香喝辣呢。」

  夜清沉默了會兒,緩緩道︰「我總有一天會帶你出府,不讓你受困於此。」

  她再度抬眼,眼中閃著好奇。「你怎知我受困於此?我成了陵王的義妹,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呢。」

  夜清搖頭。「你喜遊山水,若愛富貴,早委身於人。」他不是笨蛋,只是沉默寡言罷了,他對她的了解,比她想象的更多。「你有許多方法可以過榮華富貴的日子,卻依然任暗捕之職,可見不喜安於家宅,你心在天涯,不在一方。」

  花千千驚訝了,她沒想到夜清會如此了解她,還了解得那麼透澈,他不單單只是心儀於她,也把她的想法和一切都觀察入心。

  只有真正地愛著一個人,才會處處關心對方的想法,從對方的角度去思考,花千千愛他,但她卻第一次發現,這男人不但是她的良人,更是她的知己。

  她何德何能,能得這麼一個男人如此愛著自己,一切以自己的心意為依歸?

  她心下激動,轉過身來,雙手環住他的頸子,輕聲對他道︰「知我者,莫若你。我這一生是跟定你了,咱們待在王府,只是權宜之計,在利用陵王勢力,查出幕後主使者之前,就當是到了一個山明水秀之地暫居罷了,你亦可當成咱們狡兔有三窟,王府做為一窟,這便宜咱們佔得大了,等到時機成熟,咱們再離開,如何?」

  夜清目光灼亮地盯著她,點頭。「你去哪,我就去哪,到哪裡都行,只要你開心。」

  她失笑。「怎麼這話聽起來有嫁雞隨雞、嫁狗隨狗的味兒?」

  他也笑了。「你這麼頑皮,總要有人給你收拾殘局,我有事做,日子不無聊。」

  她捶打他,嬌嗔道︰「不過是幫我擋幾個殺手罷了,還得意呢,你才麻煩呢,本是混黑的,可是姑娘我給你翻白的,陵王府暗衛可是個肥缺哪。」

  「你不是姑娘,是我的夫人。」他低啞道,從不懂說好聽話的人,卻說了天下最溫柔的甜言蜜語。

  花千千聽了心花怒放,任她這一生聽過不少男人的讚美和好話,卻也抵不過夜清這一句至情至性的老實話,聽得她骨頭都酥軟了,更加偎入他懷裡。

  「對,我是你的夫人,一生都是。」她吻上他的唇。

  天上一月明,地上一雙影,相依相偎,心連著心。

  花千千和夜清暫居王府,這兒不是他們最終的目的地,但兩人已是彼此的歸宿,未來還有許多精彩等著他們,他們攜手共度,就算碰上風雨,亦能坦然面對。

  【全書完】

  *編注︰欲知白雨瀟與陵王司流靖的故事,請看橘子說1186《王爺,妾身很忙的!》。

作者: κυιε    時間: 2016-10-20 09:08 AM

後記

  莫顏有話說︰「「四大女捕之二」結束,花千千與夜清的故事告一段落,接下來「四大女捕之三」的第三位女捕宮無歡要出馬嘍,不過花千千與夜清的後續發展還會繼續喔,至於系列三的男主角也將會隆重登場,這位爺的個性與陵王和夜清是大大的不同,在此透露一下,他很寶,大概也只有他可以對付冰山美人宮無歡,莫顏覺得他們是絕配,敬請期待他們的故事。」

  繼白女捕很忙後,接著花女捕也很忙,花女捕忙完後,接下來要讓宮女捕很忙了,有女主角們陪莫顏一起忙碌,讓小女子心情挺好的~~

  在忙完2015上半年之後,莫顏看看下半年的行事歷,滿檔……嘆氣,好吧,有時候認命也是一種解決方法,麻痹自己,保持毅力,就給它沖到年底為止,畢竟這世上默默努力的人很多,若想把事情做好,把握時間,繼續努力是唯一方法。

  在寫花女捕時,小女子忙中取樂,買了種子在工作室的陽台上種菜,我一直對栽種植物很有興趣,幾年前,跟情同姊妹的嫂子一起學種菜後,就愛上了這種休閑活動。

  當初兄嫂是在自家一樓院子的土壤里種菜,但我的工作室在五樓,只能種在陽台,所以必須用盆栽栽種。

  為何喜歡種菜呢?且聽小女子說書給各位聽——

  我大約每天早上七點前起床,起床後總是需要做些事來讓自已醒醒腦,這時候享受清晨空氣、澆澆水、照顧植物寶寶最適合了。

  從播種到收成的時間不算長,有些蔬菜只需一個月就能收成,對於忙中取樂的小女子來說,沒有太大的難度,不會造成負擔,又很容易得到成就戚,況且青菜除了觀賞,也可以拿來吃,又很好照顧,十分適合忙碌的我。

  在寫稿時,看著落地窗外的綠色植物,能夠給我好心情和靈戚,若是寫累了,又沒時間出門,偶爾休息一下去陽台照顧盆栽,便達到了休憩的目的。

  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,莫顏一直覺得種菜可以養心,其實心也是需要被好好滋潤、照顧的,心跟身體一樣,平常都需要吸收營養,看著自已親手種出的櫻桃蘿卜和雛葉小缸菜發芽,那青綠小巧的幼芽真能撫慰人的心靈,成為源源不絕的精神糧食。

  除了種菜,莫顏也種了一些觀葉植物,例如造型漂亮的白水木、吃素不吃蟲的隻果豬籠草,還有用於養生的藥用植物明月草,都成了小女子陽台里的成員。

  為了試種更多蔬菜,莫顏特地買了一本專門介紹盆栽種菜的書來研究,不同的蔬菜有不同的生長月分,種植的方法也不同,真是越看越有趣。

  每回寫稿累了,小女子便會到陽台看看菜寶寶是否又長高了一寸,拍照傳給家人看或分享至朋友群組,有時還會依照自己心目中的菜園小小設計一番,注意光線的移動、盆栽擺放位置和大小,或是如何搭配才兼具美觀和便利等等,有許多的小樂趣。

  生活中除了工作,培養一些樂趣可以讓小女子怡情養性,我有一位好朋友喜歡羊毛氈,她總是幽默地告訴我,羊毛顫可以用針戳,很能滿足她夜深人靜拿針扎娃娃的樂趣,藉此發泄壓力,害我聽了大笑不已。

  我還有個好朋友喜歡研究調酒,每晚喝著自己試調的雞尾酒,利用微醺的成覺讓自已放松,可以睡得超好,而我們也因此有口福能試喝,跟著一塊微醺。

  忙完了這本,接著要開始讓第三位女捕出馬了,希望大家喜歡花女捕的表現,也敬請期待宮女捕的登場,下次聊,掰!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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