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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莫顏 -【重生之三】仙夫太嬌情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     標題: 莫顏 -【重生之三】仙夫太嬌情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1 03:55 PM 編輯

【小說封面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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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內容簡介】
幾千年來仙魔不兩立,仙界俊美得很禍水的劍仙,
該怎麼把魔界的豔使大人拐到他身邊?
這不是什麼複雜難解的修仙文,而是一個幽默的愛情故事……
---
魄月覺得自己真是閒得沒事幹,才會發神經去勾引段慕白。
他身為冷心冷情的劍仙,斬妖除魔從不手軟,修為到他這種程度,怎麼可能輕易動情?
美人計不成,她賠掉自己的小命,死在劍仙的噬魔劍下,魂飛魄散。
誰知一覺醒來,她重生了,重生這事不稀奇,變成段慕白的徒弟才嚇人!
仙魔向來誓不兩立,她當了一輩子的魔,從沒看過段慕白冷漠以外的表情,
原來,他是愛笑的;原來,他可以溫柔似水;原來,他一點也不冷漠;原來……等等,
這人怎麼那麼愛動手動腳?這人怎麼老光著身子,還愛吃她豆腐?
原來,段慕白清冷、神聖的形象是裝的;原來,他比千年老狐狸還狡猾;
原來,他不動情則已,一動情便會要人命啊!

【出版日期】    2019/8/6

【出版社名稱】狗屋/果樹天地

【書系及編號】文創風77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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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2.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。版權為原作者所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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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1 09:48 PM 編輯

【第一章】

  魄月雙目一睜,迎目所見,竟發現自己身在陌生的石室中。

  她猛然坐起身,殺氣騰騰瞪向四周的同時,一手摸向腰刀,卻摸了個空,她狐疑地低頭一瞧,驚得全身一僵。

  她的玄衣戰袍不見了,彎月妖刀也不翼而飛,所有戰場上會用到的法器全都不在了,這個發現令她又驚又怒。

  是哪個王八羔子讓她光溜溜地躺在冰床上!

  她立刻捏了個魔訣,想變出一套衣裳來,卻發現失效,莫說衣裳,連個肚兜都變不出來,雖然她從來不穿肚兜的。

  她憤怒地跳下床,怒目一掃,石室內除了冰床,什麼都沒有,唯一可用的是掛在門口的布簾,她上前扯下,充當衣裳包在身上打了個結,雖然露肩露手又露腿,但該遮的重點部位都遮了,聊勝於無。

  若被她知道是誰剝光她,她一定要以牙還牙,不只剝光對方的衣褲,連人皮也一起扒了。

  她赤足踩在地上,沿著石室外的通道一路摸出去,本以為有人看守,直到出了通道,卻始終碰不到一人。

  她來到洞口,方知自身所處之地是山腰的一個石洞裡,洞外衝刷而下的瀑布形成水幕,讓這處石洞更加隱密。

  她在洞內分不清白天、黑夜,直到瞧見水幕外高掛的明月,才知此時已入夜。

  她感到十分疑惑和茫然,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這個地方?努力搜索著記憶,她記得仙魔大戰、記得自己上戰場,卻一時想不起其他細節,反倒惹得腦袋瓜昏沉沉的。

  她甩甩頭。算了,不管如何,先回魔界再說。

  她正想捏個魔訣離開此地,不經意一瞄,瞥見一抹身影,猛然一驚,立即火速趴下。

  瀑布衝刷而下是一處水潭,水潭中央有塊突起的大石,石頭上坐著一名男子。

  她悄悄探出半個頭,一雙眼緊盯著那人。

  矯情的白衣、矯情的清高、矯情的仙氣飄飄——她沒看錯,是他,劍仙段慕白!

 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,魔族最大的勁敵竟然在此!

  這人大半夜不睡覺,在這兒做啥?

  瞧他盤腿打坐,閉目凝神,似在修練……哦,她明白了,此處隱密,靈氣旺盛,正是閉關修行的好地方。

  瞧他一身月牙白長袍,周身一圈亮晃晃的仙芒,擺明了給人當靶子,她不乘機偷襲都覺得太對不起他。

  修練閉關時,一身功法都用在打通全身筋脈,吸取天地靈氣,正是天門大開、氣罩護體最弱的時候,難怪他會躲在這裡。

  此時殺他,千載難逢。

  她眼中殺意暗湧,猛然俯衝而下,運轉魔功,五指成爪,直擊他的天靈蓋,奪取他的元丹。

  吞食仙人的元丹能提高法力,劍仙的元丹卻能增加百年功力。

  她勢在必得,一身殺勢對準了他,豈料中途察覺異狀,心想怪了,怎麼目標好像歪了,有點對不準呀?她忙催動內息,卻驚覺丹田空虛!

  她臉色劇變,摧不動內息,便施展不出魔功,這時候送上門,不等於自殺才怪!

  她俯衝的姿勢向來威風,如獵鷹撲兔,在乍驚法力失效後,四肢拼命揮動,倒成了一隻慌張的旱鴨子。

  完了、完了,這下子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!

  她直直掉入潭中,水面巨大的衝擊撲面而來,撞得她骨頭都要散了,寒冷的水流瞬間無孔不入地包圍住她,她拼命捏訣,卻驚覺連最簡單的隔水術也失效了。

  沒了隔水術,她便無法在水中呼吸。她驚慌掙扎,四肢越是用力踢打,身子越是向下沉。

  難不成自己最後的下場竟是淹死?窩囊啊窩囊,若傳出去,她不被妖魔兩族笑死才怪!

  快窒息的胸腔疼得難受,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際,猛然被人撈起,嘩啦浮出水面,一接觸到空氣,她立即迫不及待地大口吸氣。

  終於得救了!她想,才鬆一口氣,待回神時,發現自己正兩手抱著人家,她移開點距離,對上一雙幽冷的眸子。

  矯情的白衣、矯情的清高,還有矯情的仙氣飄飄……救她的人,正是仙界出了名的冷男,魔界懸賞最高的仇敵。

  魄月臉色僵硬。完了,與其被段慕白殺死,倒不如淹死算了。

  她這兒臉色比死人還難看,他那兒卻目光溫柔似水。

  「你身子未好,怎可輕易戲水?」

  魄月瞪著他,僵硬的表情逐漸轉成一臉狐疑。仇敵見面,從來都是份外眼紅,他這溫柔的眼神是怎麼回事?

  「就算戲水,好歹也穿件衣裳,難不成你想勾引我?」

  她呆住,低頭一瞄,這才發現裹在身上的布簾不見了,八成是掉下來時被水沖掉了,此刻她正一絲不掛著。

  魄月有點傻了。段慕白面對她,從來都是冷漠得跟冰渣子似的,他身上的仙氣護體堪比銳利的刀刃,讓妖魔無法近身,但是此刻,他不但抱著她,而且目光含笑,語態溫柔,說話的口氣彷彿在對情人打趣似的。

  他不是段慕白!

  她沉下臉。「你是何人?為何假扮劍仙?」

  段慕白不會對她假以辭色,她勾引他足有百年之久,從沒成功過,就算脫光衣服在他面前色誘,他也從不上當。

  「寶兒居然說師父是假冒的,該打。」伸手輕彈她的鼻尖,這個親昵的小動作,惹得她目瞪口呆。

  寶兒?師父?他在說什麼?

  他施了個淨水術,讓她身子瞬間乾爽,接著手一伸,從虛空中拿出一件罩衫,包住她赤裸的嬌軀,打橫抱起,騰飛而上。

  她被一路抱回了石室,待她回神時,已被安置在冰床上。

  「坐著別動,冰床有助安神,乖乖躺著。」囑咐完後,他便轉身出了房。

  魄月怔怔地瞪著門外,記憶中好似有什麼漸漸蘇醒了,她忽而想起什麼,猛然低頭扒開身上的罩衫,露出一對飽滿漂亮的粉嫩胸部。

  她想起來了!

  仙魔大戰……身為魔族將領的她,奉魔君之命,率領一支魔軍偷襲望月峰。

  望月峰是段慕白居住之處,雙方兵馬交戰,她與他大鬥法,在鬥了千招後,她落居下風,來不及逃走,被他手中的噬魔劍一劍穿心,魂飛魄散。

  本該有劍傷的胸口,卻只看到一片白皙無瑕,依然飽滿,依然渾圓,卻找不到任何傷口。

  這不可能,難道這是幻境?

  是了,只有在幻境,劍仙才會那麼反常地對她溫柔,也能解釋她身上為何無傷。

        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,魄月在石室裡四處搜尋,若是幻境,總有破綻,她要破了這個幻境。

  誰知她無意中瞧見石室裡的一缸水,在見到水中的倒影時,她驚得往後退。

  水中有人!

  她左右張望,正想開口喊人,隨即又想到自己身在幻境,喊人也無用,便閉上嘴,猶豫了一下,看不出有何危險,便又謹慎上前,盯著水中的倒影。

  那是一張嬌嫩的面容,約莫十六、七歲,那姑娘瞪著她,如同她也瞪著那姑娘,她眨眼,那姑娘也眨眼;她低頭,那姑娘也低頭。

  水面映出她的臉,卻也不是她的臉!

  魄月驚訝地摸著自己的臉,繼而擰眉。這是怎麼回事,她怎麼成了別人?

  她驀地恍悟,難怪段慕白看她的眼神和對她的態度大不相同,分明是把她當成另一個人了。

  她肯定是被他用噬魔劍砍死後,魂魄不知怎的就跑進了這個女人的身子裡,本該魂飛魄散的她,竟是藉由別人的身子重生了。難道她施展不出魔功,摧不動內息,是因為換了一具身子的原因?

  「說了坐著別動,又不乖了。」身後傳來男人溫柔的輕斥,健臂一摟,把發呆的她給抱回冰床上。

  「你傷了元神,雖然已無大礙,但身子還虛,要多休息。」

  還是那張俊臉,卻因為不再冷漠,給人的感覺差了十萬八千里。被段慕白用如此溫柔的目光盯著,饒是認識了這家伙幾百年,她還是不習慣他這張臉,太靠近、太耀眼、太肉麻了。

  真沒想到,向來在外冷心冷情的劍仙,也有如此和藹可親的一面。

  對了,他喊她寶兒,又自稱師父,她竟成了他的徒弟?

  下巴突然被掌心托起,對上他關懷的眼。「怎麼傻了?」

  魄月眨眼瞧他,試探地喊了一句。「師父?」

  「嗯?」

  看樣子,他是真沒認出她來,把她當自己徒弟了。

  「師父,徒兒感到丹田空虛,摧不動內息。」

  他說她身子尚虛,不知這身子發生什麼事,只能想辦法探聽,又怕被他發現異樣,只能問得保守點。

  「你遭受魔族攻擊,雖然死裡逃生,卻傷到元神,師父雖然護住你的元神,但仍需多休養。」

  遭受魔族攻擊?她懂了,看來這身子是在仙魔大戰時受了重傷,原主人肯定已經戰死了,她的魂魄乘機佔了這個身子,藉此又活過來。

  「乖乖別動,師父還在煮藥呢,去去就回。」段慕白叮囑幾句後,轉身出了石室。

  待人一走,魄月眸光一轉,嘴角抿出邪氣的笑容。

  呵,這可有意思了,她本是魔族之人,居然變成了修仙弟子,還成了劍仙的徒弟。

  魔君麾下有四大將領,分別為黑煞、厲武、催心和艷使。魔君早想收伏劍仙,四大將領人人都想搶先立下這個功勞,身為艷使大人的她,為了收伏段慕白,曾使出渾身解數來色誘他。

  不管是裝萌、裝無辜、裝可憐,用盡了各種計謀,卻都媚惑不了他。

  劍仙獨來獨往,自成一派,沒有在乎的人和事,卻想不到他居然有一個徒弟,而且看得出來,他很疼這個徒弟。

  成為劍仙的徒弟,要收拾他,機會就多了,看是對他煎煮還是炒炸,任她挑選,還能搶在其他人之前立下大功,到時她可以向魔君請求,把劍仙居住的望月峰當成奬賞賜給她。

  思及此,她又陰惻惻地笑了。

  段慕白走進房,她已收起邪笑,換上一張我見猶憐的神態。

  「把這碗藥湯喝了。」盛著濃稠墨色汁液的藥碗遞到她面前。

  魄月盯著那藥碗,那藥汁看起來有些噁心。她故意天真地問:「師父,這是什麼藥?」

  段慕白含笑道:「你為魔功所傷,這碗藥能洗筋易髓,化去你體內的魔氣。」

  她心頭咯噔一聲。化去魔氣?她都施展不出魔功了,喝了這藥,會不會從此魔功盡失?

  不行,她不能喝!

  「師父,我現在肚子很不舒服呢。」說時她還故意抱著肚子,一副難受的樣子。「也不知怎麼著,感到有些噁心想吐……」

  「哦?」段慕白擰眉,想了想,點頭道:「既然如此,便不喝了。」

  這麼好打發?她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呢。

  段慕白端碗轉身時,還語帶遺憾地說:「聚元仙果乃是修行聖品,若是吃進肚裡又吐出來,便可惜了。」

  魄月猛然一瞪。「師父!」

  段慕白聞聲頓住,回頭看她。

  她一臉嚴肅地說:「師父,我決定還是喝了它。」

  「你不是想吐?」

  「師父辛苦熬的湯藥,徒兒不喝就太任性了。」她說得義正詞嚴,光明正大,上前一把將碗接過來,低頭就喝。

  別開玩笑了,聚元仙果哪!這可是千年難得一見的聖果,此果不但能修補元神和靈根,還能解千毒,修為大增。

  她咕嚕咕嚕地喝下肚,一滴都不浪費,喝完後,滿足地把碗遞還給他。

  「多謝師父。」

  想不到啊,重生在這具身子裡還有這種好處,不但成了他的徒弟,還可以光明正大地要些仙果、仙品來補身;如果運氣好,說不定還可以騙些仙器來用用,她怎麼現在才想到。

  思及此,她心情大好,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,喝下湯藥後,她覺得此刻精神百倍。

  「師父,喝下聚元仙果,多久可以恢復內息?」她一雙眼萌亮萌亮的。

  「聚元仙果是內功補品,吃下後,一刻鐘馬上就能疏通內元,存精蓄力。」

  魄月强壓下內心的興奮。照這麼說來,如果她多喝幾碗,是不是很快就能恢復法力了?

  正當她內心驚喜不已時,段慕白又補了一句。「待為師採到聚元仙果,就給你服用。」

  她怔住,呆呆地問:「這碗不是聚元仙果嗎?」

  他聽了一笑。「傻寶兒,仙果是仙果,湯藥是湯藥,更何況,聚元仙果是吃的,不是用喝的。」

        她又是一呆。「那您給我喝的是什麼?」

  「安魂湯。」

  安魂?這名稱聽起來,怎麼好像是讓人昏睡的?才這麼想著,她忽然雙腿一軟,身子倒了下去,在跌到地上前,已被男人伸來的雙臂撈進懷裡。

  「您騙我……」她全身軟綿綿,還死撐著眼皮怒瞪他。

  段慕白溫柔地摸摸她的臉,笑容輕淺。「是誰先騙師父說想吐,不肯喝藥呢?」

  她死瞪著他,想罵人、想咬人,可惜最終還是抵不過藥性,意識已經開始模糊。

  「為什麼……」她不死心地問。

  他將她抱起,嗓音低啞。「睡了才能安定魂魄,不致消散。」

  聲音飄遠,意識朦朧,她終於閉上眼,陷入黑暗的渾沌,沉沉睡去。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
  魄月再度醒來時,望著床帳發了好一會兒呆,這才想起來,她上了當,喝下段慕白給的安魂湯,然後就不醒人事。

  她坐起來,揉了揉眉心,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,面對這陌生的屋子,心想這裡又是什麼鬼地方?

  她目光不經意一掃,忽地一僵,對上了另一雙眼睛。

  她人還坐在床上,床邊卻有隻猴子,與她大眼瞪小眼。

  她正想冷聲質問哪來的死猴子,竟敢偷窺她的睡相,猴子卻突然大跳起來,轉身衝出去時,嘴裡還在大叫。

  「醒來了、醒來了!仙子醒來了!」

  魄月嘴角抖了抖。會說話的仙猴並不稀奇,但這猴子一路火燒火燎又歇斯底里,不明白它在激動什麼?

  她沒料到,在猴子的吆喝下,不一會兒又竄進了一堆動物,有白鶴、銀狐、黑免,還有花鹿,齊齊擠在她面前,一雙雙眼睛目光灼灼地盯著她,七嘴八舌地說著人話。

  「仙子,你睡飽了不?」

  「仙子,想喝水不?」

  「仙子,肚子餓不?」

  「仙子,要出去玩不?」

  「仙子,要去拉尿不?」

  魄月頓感啞口無言。這些仙獸爭相與她說話,骨碌碌的眼珠子緊盯著她,彷彿在它們眼中,她是個什麼稀罕的珍奇異獸似的。

  魔界裡也有魔獸,例如蛇、蜥蜴、蜘蛛和各種魍魎等等。魔之所以稱為魔,就是要比壞、比强、比威懾,絕不會找那些看起來太可愛的動物來當自己的奴獸。

  魄月在魔界時,魔獸見到她,那都是小心翼翼、卑躬屈膝,因為在魔界,武力的强大決定一個人的地位和階級,她從小魔一路爬上艷使大人的位置,成為魔君四大手下之一,其中的辛苦不可言喻。

  魔獸見到她,只有卑微或迴避的份,哪像現在一個個擠在她面前,天真無邪地對她露出無辜可愛的嘴臉,一副不知世間險惡的憨樣。

  她冷眼看著他們,當然,也只是眼晴睛裡的冷意,面上她是微笑的。她現在的身分是劍仙的徒弟月寶,自然不能像以往那樣把手一揮,像趕蚊子一樣將仙獸拍飛。

  「這是哪裡?」

  她才問出第一句話,仙獸們立即爭相搶答,吵得她耳根不清靜,根本聽不清,她立即舉手制止它們。

  「一個一個說話。」她指著猴子,命令。「你說。」

  「回仙子的話,這裡是房間。」

  廢話,她當然知道這裡是房間。

  「房間位在哪兒?」

  「房間在這裡。」

  她沉默。看來這隻猴子腦子不太靈光,得換一隻。

  她改而指著銀狐問:「我為何會在這裡?」

  「回仙子的話,因為你在睡覺。」

  她再度沉默。看來並非所有狐狸都是聰明的,她決定再換一隻,轉而指向白鶴。

  「我睡多久了?」

  「回仙子的話,你睡很久。」

  「很久是多久?」

  「比我睡得久。」

  她閉了閉眼,強壓下想罵粗話的衝動,再睜眼時,忍耐地轉頭看向花鹿。

  這隻小花鹿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,靈動美麗,一看就很有靈氣。

  「你們是誰?」她問。

  花鹿歪著頭看她,似乎有些懵懂。

  怕小花鹿聽不懂,她再解釋清楚。「我是說,你們是奴獸,還是契靈?」

  在仙魔妖三界,都有修練成精而能說人話的飛禽走獸、植物或器物,依據修行程度不同,修為太低階的只能當成被驅使的奴隸;而修為高的,則會被人收伏或簽下血誓成為契靈,與主人一塊兒修行。

  花鹿恍然大悟,回答道:「我們是畜牲。」

  「……」魄月額角頻抽地盯著牠。

  花鹿見她臉色難看,想了想,改口。「我們是禽獸。」

  魄月再度閉上眼,收成拳的指關節吱吱作響,不知道把這些仙獸火烤來吃是什麼滋味?她很想知道。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5 01:18 PM 編輯

【第二章】

  魄月站在屋外,看著四周雲霧飄渺、山巒錯落,雲海相間中有青山綠水。漫步在其中,一草一木皆是景,讓她渾身的戾氣都不由被這靜謐的天地所淨化。

  仙境就是美,不似魔界那般陰暗沉重,在這一點上,仙界比魔界强多了,她表面不承認,心裡是偷偷認同的。

  她一直覺得魔界太擠又太吵,喝酒、打架處處有,因為魔族的人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打鬥技巧和法術的增進上。

  偷襲、騙人、害人是魔界經常發生的事,弱者只能被强者壓制或奴役,不想被人欺負就只能變强,也因此,魔界的戾氣很重。

        與魔界相反,仙界卻彙集了天地靈氣,這兒的空氣很清新,天空很藍,鳥語如天,東邊是晴,西邊是雨,霞光穿雲而出,飛鳥穿梭彩虹。

  寧靜、平和、清心。她閉上眼,感受微風的輕拂。能有此刻的安寧真好,只不過……

  她冷冽回過頭,睨著身後一群跟屁蟲,這些仙獸一個個圓睜著天真無邪的眼珠子瞧她,都不眨眼的。

  身處仙境,只想沉浸在寧靜中,但不管她走到哪裡,這群蠢物就跟到哪裡。

  「你們跟著我幹麼?」她冷冷質問。

  「喜歡跟。」

  「看仙子。」

  「以前沒有仙子。

  「現在有仙子。」

  「喜歡看仙子。」

  一句接一句地冒出,回答得直白,一點都聽不出她話中的冷意。

  魄月眼角抽了抽。早知這些蠢物聽不懂人話,答非所問,她真是多此一問。

  她又走了一段路,到處看看,但是逛了半天,除了自己,竟看不到其它仙界的人,讓她感到奇怪。

  「怎麼看不到其它人?其它人都去哪兒了?」她忍不住問。

  「人在這裡。」身後傳來回答。

  她詫異地回過頭,不由得一驚。

  在她身後竟不知何時冒出一群人,有男有女,來得悄然無息,令她心中一沉。沒想到自己的功力已經弱到連這些人何時近身都察覺不到。

  「你們是誰?」瞧他們一個個盯著她,那眼神怎麼無端讓她感到詭異得似曾相識?

  「我們是人。」

  「是仙人。」

  「對,仙人。

  「是仙人,是仙人。」

  魄月一愣,繼而額角又開始抽了。似曾相識的蠢話、似曾相識的眼神,她終於明白為何這群人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了。

  她閉了閉眼,捏著眉心。「你們是仙獸。」

  「仙子好厲害,居然一眼看穿。」

  「不愧是劍仙大人帶回來的女人。」

  「劍仙大人的女人,劍仙大人的女人。」

  畜牲變成人,說話還是很畜牲。她是劍仙的徒弟,不是他的女人,但是她也懶得去糾正它們了。

  這麼一鬧,她發現肚子的確餓了。換了一個身子後,失了魔功,跟凡人一樣需要填飽肚子。

  她摸著飢腸轆轆的肚子,斜眼瞟向那群畜牲,說道:「我餓了。」

  沒想到她一句話,仙獸們立刻動了起來,不一會兒,它們便殷勤地送來珍饈玉釀,為她張羅吃食。

  看著滿滿一桌豐盛的食物,再對上它們一雙雙歡喜的眼睛……好吧,她承認,這些仙獸蠢是蠢了點,卻也不是一無是處。

  魔界吃生肉、喝生血,但在仙界只有素菜素果,她原以為自己會吃不慣,卻意外地發現很美味。她想,或許是換了一個身子的關係吧,靈根不同,口味也不同了。

  她坐在一棵大樹下,一邊茶來伸手,飯來張口,一邊向仙獸打探,盡管它們總是答非所問,二十句話裡有十六句是廢話,但起碼還有四句是可以參考的。

  「劍仙大人說有我們就夠吵了,所以從不帶人回來。」

  「仙子是劍仙大人帶回來的第一個女人。」

  「劍仙大人喜歡仙子,所以帶仙子回來。」

  「劍仙愛仙子,劍仙愛仙子。」

  魄月把仙獸說的話掐頭去尾,留下有用的,再加上自己的猜測,便得了以下結論。

  月寶芳齡十六,本是凡人,仙魔大戰時受到波及,被魔族所傷,後被劍仙所救,因其具備靈根,便收為徒弟,並安置在石室中,臥於冰床上療傷。正是此時,她蘇醒過來,便發現自已佔了月寶的身子,劍仙見她醒來,始將她帶回望月峰,又睡了三日,直到今日醒來。

  也就是說,這些仙獸是頭一回見到她,又因為她是唯一的弟子,因此這裡除了她,並無其它人,這便是她逛了半天卻碰不到人的原因。

  她就覺得奇怪,從不收徒的段慕白,怎會突然冒出一個徒弟?原來是最近才收的,因此這事無人知曉,也就不奇怪了。

  魄月心下奸笑。既然劍仙只有她一個徒弟,又是新收的,就不必擔心自己會露餡,至於這些笨的仙獸,就更不必應付了。

  由於心情好,她看這些跟屁蟲也順眼多了。

  吃飽喝足後,她一路進到劍仙的院子門口,門匾上刻著「落霞」二字,只因這兒面向西方,是看日落最美的地點。

  從仙獸口中得知,這裡是落霞居,段慕白一早便出門採藥了。她眸光閃過狡黠,勾起邪笑,轉過頭對仙獸們道:「你們是不是想玩遊戲呀?」

  一聽到玩,仙獸們立即像孩童似地騷動不已。

  「咱們來玩躲貓貓,我數到十,你們必須躲起來,若是被我抓到,就要受罰喔!我開始數了,一……」

  一字才出口,不過眨眼,竟是溜得一個不剩,全去躲藏了。

  魄月嗤笑一聲,竟是如此好打發。她嘴上故意說要開始找人了,腳步卻是直往落霞居走去。

  她起先小心翼翼,怕觸碰到什麼禁制,阻礙她進入,哪知她多想了,這一路輕輕鬆鬆就走了進來,既然如此,她就不客氣地到處逛了。

  她本想找些仙術秘籍或什麼仙器寶貝,但是翻來翻去,這園中乏善可陳,連個像樣的法器都沒有,也難怪他人不在,連禁制也不設,是因為沒什麼重要的東西好丟的。

  她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,隨手拿起一旁茶几上的水給自己倒杯水喝,卻突然對上桌上一雙眼睛,那眼睛正目不轉睛盯著她,驚得她手一抖,將壺口的水潑在那眼睛上。

  一聲尖銳的吼叫聲震耳欲聾,她來不及逃,已被周身竄出的樹鬚五花大綁,將她高高舉起。

  她面色慘白,也不知這是什麼怪物,身上縛綁的樹鬚將她勒得幾乎要窒息,而四周卷起的狂風颳得她肌膚生疼,一時暴風肆虐,風刀似要將她碎屍萬段。

  正當她以為自己完了,身上緊縛的樹鬚卻突然斷裂,身子一飄,她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拉出風暴中,落入溫暖的懷抱裡。

  頭頂傳來輕聲的嘆息。「師父不過離開一會兒,你就把自己玩成這樣了?」

        魄月怔怔地望著段慕白,他正垂眼望她,四周的風暴已經平息,遍地是斷牆殘瓦、裂木碎石,一片狼藉。

  不過最狼狽的就是她了,因為身上的衣物早被適才的暴風弄得碎裂四散,一塊布都不剩。

  這男人抱著光溜溜的她,臉不紅、氣不喘,不愧是仙界第一冷男,他這麼冷靜,她也沒什麼好害臊的。

  反正上回掉入潭中就被他看過一次了,也不差這第二次。

  「師父——」她抱住他,把臉往他頸子一埋,把胸部往他胸腔一擠,哭著告狀。「我被欺負了,嗚嗚嗚——」

  惡人先告狀,她是惡人,這狀一定要搶先告的。

  段慕白再度從虛空中取出一件罩衫,包住她赤裸的身子,輕拍她的背,一如既往地溫柔安撫。

  「阿木不是故意的,你別怪他。」

  她抬起婆娑的淚眼。「阿木?」

  「阿木是個木頭性子,雖然性子直了點,但是忠厚老實,你會喜歡的。」

  切!喜歡才怪,那家伙剛才差點殺了我!

  「阿木,過來跟月寶道歉。」

  魄月順著他的目光去找,好奇那個阿木是何方妖孽?看她不找機會整死他!

  她原以為阿木又是什麼仙獸,卻在望見那東西咚咚地跑上前時,她一張臉都扭曲了。

  阿木——木如其名,就是一根木頭。

  正確地說,阿木是一株被砍成只剩下一節樹幹的木頭,樹皮和樹根還在,扁平的樹頭上有一圈圈的年輪,樹幹上嵌了兩隻眼晴,沒手沒腳也沒嘴。

  魄月瞪著這塊又粗又扁的木頭,對方也睜著一雙骨碌碌的綠眼珠子瞪著她。

  「桌子妖?」她脫口而出的三個字,聽得對方炸毛了。

  「是神木、神木!俺乃長白山上的千年神木!臭丫頭真沒見識!」阿木生氣地揮動樹技,身上每一片葉子都氣得倒豎,大聲向劍仙抗議。「是她不好,用臭屁股壓俺,用水潑俺眼睛,俺才出手的。」

  魄月黑了臉。「死木頭,你不想被人坐,就不要變成椅子。」敢罵她臭屁股,要不是劍仙在,她早就一把火燒了他。

  「哼!俺變成桌椅,是給劍仙大人坐的,桌上的泉茶也是為劍仙大人準備的。稟劍仙大人,她鬼鬼祟祟溜進屋裡,東搜西找,肯定是來偷東西!」

  魄月心下叫糟,她支開仙獸,卻不知屋裡還有這等厲害的靈物,難怪院子裡未設禁制,是因為根本不需要,這死樹妖就是段慕白的看門狗!

  她感到段慕白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。不行,她不能讓他懷疑自己!於是她立即委屈地迎上他的目光。

  「師父,徒兒醒來就來找您,見您不在,便想找些書來打發時間,卻不知您的居所是不能隨意進入的,也不知桌椅那麼小氣,不給人坐。」

  不知者無罪嘛,反正她打死不認。

  阿木聽了跳腳。「俺不是小氣,俺是有原則,你連聲招呼都不打就來壓我,沒規沒矩!」

  她心中咒罵,面上繼續裝無辜。

  「誰家坐椅子時會先向椅子打招呼的?誰家桌子在人喝茶時會睜大眼睛瞪人的?我在師父書房裡找書看,那你呢?在師父屋子裡鬼鬼崇崇做啥?師父的院子就你能進,我不能進?你說我鬼鬼崇崇,我還說你偷偷摸摸呢,做賊的喊捉賊,哼!」

  這一連串的質問和指責讓阿木急得猛跳腳,身上的枝葉抖得更凶了。

  「你你你——你誣賴俺!」

  「你怎麼不變成筆筒、書架,或衣櫃,卻變成一張椅子吸引我去坐?你分明故意輕薄我的屁股。」

  「噗……」

  一聲噴笑讓兩人都頓住,齊齊轉頭看向段慕白,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。

  這樣的他讓魄月一時看呆了,沒想到他也會這樣笑。初見時的溫柔微笑已經夠讓她驚奇的了,這會兒因噴笑而抖動身子的模樣,更是讓她感到稀奇。

  原來,私底下的他一點也不冷淡,表情如此生動,溫柔而隨興,令她一時看得有些移不開眼。

  「阿木,月寶尚未修習仙法,天眼未開,無法識出你是樹靈。」段慕白回過頭,對她溫柔解釋。「阿木本是千年樹精,被東北當地百姓為神木,卻被不肖匪徒看上,砍伐盜木,欲賣個好價錢。我見他千年修行不易,便將他點化,他受我恩,便從此入我門,平日為我端茶遞水,偶爾變成桌椅,在書房當值。」

  「原來這丫頭還是個沒有法術的俗人?」阿木冷哼。

  魄月額角又抽了。「你才是沒有悟性的呆木頭。」

  兩人再度互瞪,眼不眨,互不相讓,段慕白卻是失笑地輕拍著她的背。

  「好了、好了,都是自己人。阿木,月寶是本仙君的愛徒,你不可欺負她,不然本仙君會不高興的。」段慕白雖然和顏悅色,但是說這話時,卻有不可輕忽的威嚴和警告。

  魄月雖知段慕白對月寶這個徒弟比較疼愛,但聽他親口說出「愛徒」二字時,心裡頗有些吃味。

  她在魔界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,論姿色,她比月寶美多了,這月寶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個清秀佳人罷了,竟能得到冷面劍仙的疼愛。

  當然,她的吃味也只是不服氣罷了,反過來想,他越疼愛月寶,反倒對她有利,她可以善加利用,因此她故意抱緊他撒嬌。

  「師父,您要快點教寶兒仙術,不然連一塊木頭都要欺負我。」

  「俺是神木、是神木!」阿木抗議。

  「好了,別鬧了。」段慕白失笑,吩咐阿木把書房修繕好,他則抱著魄月往房走去。

  喲,就這樣把她帶進寢房了?她還光著身子呢,他可真不避諱。不過想想,這兒又沒別人,避諱給誰看?

  段慕白抱她進了屋,原本要放下她,卻感到圈在脖子上的雙臂一緊,沒有要鬆開的意思。他瞧著她,見她裝糊塗,依然撒嬌偎緊他,薄唇勾起笑,也就由著她,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。

  「瞧,這是什麼?」

  他一手按著她,另一手伸過來,一顆晶螢剔透的紅果子在心上。

  魄月瞥了一眼,美目瞬間燦亮。「聚元仙果?」

  「我今早出山,便是為你採來修復元神的聚元仙果。」

  魄月又驚又喜,一臉激動,但是鑒於上次的教訓,又恢復三分謹慎。

  「師父不會再耍我了吧?」

  她可不想像上回那樣,吞下肚,然後睡得不醒人事。

  他挑眉。「師父難道會拿假的害你不成?」

  你不會害我,但你會耍我。這話她只在心裡犯嘀咕,面上則是一片全心全意的信任,伸手把果子拿來,甜甜地說:「怎麼會呢?徒兒最相信師父了。」

        段慕白笑道:「有了這顆仙果,你的元神便能完全修補,筋脈一通,丹田聚氣,便能開始修習仙術了。」

  一聽能開始修習仙術,魄月真是迫不及待。

  段慕白望著她,見她將仙果接過,張口就咬,鮮紅的汁液沾在唇上,令那芳唇更加艷紅欲滴,看在他幽深的眼底,亦是蕩出波光瀲灩的笑意。

  她以為聚元仙果的味道會是香甜的,卻沒想到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。

  「奇怪,師父,這聚元仙果的味道怎麼嚐起來有血腥味?」

  「正是如此,它味道越腥,修復效果越强。」

  原來如此,她在魔界喝過血,也不在乎,腥就腥吧,有效就好。

  她一口一口地咬著,最後終於把一顆紅透的果子完全吃下肚,不到一盞茶的工夫,便感到腹中發熱,似乎有一股熱流正順著她的經脈遊走全身,令她大喜。

  她表面感激,心下卻是暗自得意。

  段慕白呀段慕白,你絕對想不到,當初本艷使偷仙果,三番兩次被你所阻,這回卻是你自己親手送進我口中。

  「師父,吃下仙果後,我要多久才能修復?」

  「很快,這次蘇醒後,便修復了。」

  「喔,欸?」她瞪著眼。「蘇醒?」

  「聚元仙果,凝聚元神也,你不沉睡,它如何修補你的元神?」

  我操!又要睡……彷彿印證他所說的,她身子一軟,在他懷裡,即使睡眼惺忪,也在努力死瞪著他。

  她想罵人、想咬人,可惜睡意來勢洶洶,眼皮沉重,她很快就意識模糊。

  在她閉上眼後,段慕白低頭在她唇上印下一吻,以舌尖舔去紅唇上殘留的餘汁,輕吻慢吮,猶如品嚐這世上最甘美的仙果。

  「睡吧,這次醒來,便能完全聚魂不離身了。」

  沉睡的魄月,沒瞧見他此時眸中的深邃,情與慾盡在那深不見底的瞳眸中流轉。

  這聚元仙果當然有血腥味了,因為是他用自己的仙血足足喂養了二十年,並設下陣法防止偷盜,直到今日機緣成熟,才特意去摘取來喂食她。

  也就是說,早在二十年前,他便已經計劃了今日。

  當初,他以噬魔劍刺進她的心臟,傷她魔修的元神,令她魂飛魄散後,便用吸魂瓶將她的三魂七魄搜集起來,再把她破碎的魂魄一點一點地拼湊,用他的法力將芳魂鎖在一朵水蓮內,將水蓮種在望月谷的玉潭裡。

  水蓮花每日吸收日月光華,集天地靈氣,他再將五百年的功力,一點一點地輸給她,慢慢喂養她這朵嬌蓮。

  魔與仙的區別在於根骨的不同,魄月本是魔族,在魔界長大,吸收的是魔界中的氣,從頭到腳,每一根經脈血骨中都有魔性。

  若要根除她的魔性,唯一的方法便是徹底換掉根骨,取她的元神,換一具寄住的軀體。這還不夠,尚必須洗去她元神裡的魔氣,而且唯有用他的仙血來讓她改頭換面。

  一朵蓮花要修練成人形,起碼要幾百年,但他等不了那麼久,於是他以付出五百年修行的代價,將功力傳給她,用了三個月的光陰,來換取她的新生。

  他日夜在谷底打坐修行,陪著她這朵水蓮,為她護法,照拂她長大,看著她白日開花,在陽光下輕輕搖曳,到了夜晚便閉含花瓣,在月光下安靜沉睡。

  天地靈氣的照拂、玉潭泉水的滋潤,以及他輸入仙法的喂養,在短短三個月後,這朵蓮花終於成精,她的魂魄也有了新的身體。

  如今,她不再是魔族,經過他的點化,成了蓮花精。

  她身上流著他的仙血,生了仙根,她已是仙界人,從此脫離魔族。

  段慕白凝望懷中的佳人,即使在昏睡中,卻還是倔强地蹙著眉頭,似有不甘。

  他讓她脫胎換骨,唯獨沒除去她的記憶,因此她雖是仙骨,心卻還在魔族那兒。

  她以為他瞧不出她那點心思?事實上她的一舉一動,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,他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。

  「看來要收伏人,還得先收伏一顆心哪。」

  他失笑地搖頭,將她平放在床上。她身上還罩著他的衣袍,因為放置的動作,衣襟敞開,露出香肩。

  他輕輕撫著她的肩膀,低喃道:「嗯……得幫你找件合適的仙衣。」他可不希望這具身子被人看到,當然,除了他之外。

  他和衣躺下,將她納入自己的臂彎裡,輕輕為她拉好衣襟,閉目養神,抱著她一塊兒入睡。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5 09:15 PM 編輯

【第三章】

  魄月一覺醒來後,又是同樣的開場、同樣的對白。

  「仙子,你睡飽了不?」

  「仙子,想喝水不?」

  「仙子,肚子餓不?」

  「仙子,要出去玩不?」

  「仙子,要去拉尿不?」

  魄月無言地看著這些仙獸,同樣骨碌碌的熱切眼神,同樣的天真無邪,同樣因為她的蘇醒而感到興奮。

  她揉了揉眉心,語氣是久後初醒的一點慵懶、一點厭煩。

  「我睡多久了?」

  「比我們久。」

  同樣愚蠢的回答。她暗暗翻了個大白眼。

  雖然蠢,不過張羅食物的速度還是一樣殷勤快速,看在這一點的份上,她就不跟牠們計較了。

  茶來伸手,飯來張口,填飽肚子後,她讓仙獸們伸出指頭來數數,算算她到底睡了多少天。

  「我睡了六十天?」她詫異。

  「還有,還有。」有腳趾的舉腳趾,沒腳趾的伸爪子,沒爪子的貢獻蹄子。

  她只好再加上去。「八十八天?」

  「還有,還有。」有尾巴的高高翹起屁股,對她扭呀扭的。

  「……一百天?」

  「還有,還有。」沒尾巴又修行低的躺在地上,肚皮朝上,四足朝天。

        魄月一臉納悶。「躺著幹麼?」

  「乳頭,加上乳頭。」

  操……她想踢飛這群蠢物!

  總之,在經過一陣混亂的算數後,林林總總加進來,雖不精確,卻也算出了大概,她居然足足睡了半年之久。

  不過話說回來,修補元神其實跟修練閉關差不多,都很耗費時日和精神,閉關動不動就是好幾年,與此相較,她睡半年算是快的了。

  在床上躺了半年,身上居然沒有異味,十分清爽,衣物也都是淨的,不像半年沒洗澡的人,這令她十分疑惑。

  「沉睡期間,是你們伺候我的?」

  見到仙獸們點頭,她心想也是,這裡沒有其它人,若不是仙獸們打理她,難道是段慕白那家伙?當然不可能。

  她想得理所當然,卻不知自己又高估了仙獸的理解力,低估了它們答非所問的能力。

  仙獸曾畢竟還是獸,雖然修化成人,卻始終少了身為人的靈性,幫她洗漱更衣這些事,除非有人命令,否則仙獸不懂,也不知如何張羅,因為他們只會依令行事,做些簡單的差事,所以真正伺候她的,其實是段慕白。

  成仙者,已能辟穀不食,自然能仙體清香,常保潔淨。但像魄月這樣換了一具身子,修為歸零,還是跟凡人一樣需要吃喝、沐浴。

  因此,端水、拿衣的是仙獸,但用嘴喂食她辟穀丹,幫她更衣、清洗身子的,皆是段慕白親手所為。至於段慕白為何沒有施展淨身術來洗淨她?這當然是他的私心了。

  不過,魄月不會知道這些事,因為仙獸的理解力就是這樣,仙子問什麼,它們就答什麼,仙子沒問劍仙大人的事,他們就不會說劍仙大人如何細細洗淨她身上每一寸肌膚,如何照顧她從頭至腳,無微不至。

  或許是聚元仙果發揮功效,她這次沉睡,除了初醒時略感慵懶,吃飽喝足後,便感到體內有一股力量源源不絕地生出,剎時精力充沛。

  她試著去摧動內息,赫然發現全身筋脈四通八達,這股熱流隨著她的摧動而走遍全身。

  她有內息了!

  這個發現令她驚喜萬分,立刻迫不及待地去找段慕白。照例,後頭又黏了一群煩人的跟屁蟲,不過她今日心情好,不予計較。

  浩浩蕩蕩地來到落霞居,在進門之前,她已經換上一張甜美的笑容。

  「師父——」

  在書案前執筆寫字的段慕白,聽見那嬌甜如蜜的嗓音時,抬起頭來,見她容光煥發,笑靨如花,美眸比平日多了一抹刻意的媚。

  他唇角一勾,擱筆在案,向她伸出手。

  「寶兒,過來我這裡。」似是回應她,嗓音竟也比平日多了一抹磁啞。

  瞧瞧,那深邃的墨眸、帶水的亮茫,唇角輕淺的笑意,勾得人心癢癢,原來這廝人前裝清高,人後跟徒弟搞曖昧哪,真真是勾人的禍水。

  幸虧,她不好這口,不會被迷得意亂情迷。

  在魔界為了應付魔君,她也很會虛情假意,因此這歡喜孺慕的表情,她裝得很到位。來到他身邊,她便抱著他的手臂開心地撒嬌。

  「師父,那聚元仙果可真不簡單,徒兒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,今日醒來後,頓覺神清氣爽,脫胎換骨呢。」

  段慕白打量她的氣色,點頭道:「紅光滿面,確實是睡飽的樣子。」

  「是呀、是呀,徒弟這一覺養精畜銳太久了,想動動筋骨呢,不知何時開始修習仙術呢?」

  最後一句才是重點,再睡下去,她的骨頭都要生鏽了,總該開始教她仙術了吧?沒有法力太不方便了,別說進仙界,連回到魔界都有困難。

  他溫柔道:「莫急,待為師好生幫你探看一番。」大掌握住她的手,將她拉近身前,另一掌撫上她的臉,他傾身上前,臉龐緩緩欺近,目光灼灼地注視她。

  兩人靠得這般近,他都能瞧見她眼中自己的影子了,卻見她始終目光清明,心跳平穩,不因他的撫摸和注視而有任何羞意。

  「寶兒。」

  「是,師父。」

  嗓音清亮,音質平穩,沒有一絲侷促緊張。

  他深深地凝視她,心思轉到百年前。他仍記得兩人初見之際,她對他發下豪語,說總有一天,要取了他的童子之身,把他搶回魔界做壓寨相公。

  為了追求他,她手段盡出,花樣百出。

  她不是第一個對他吐露心意的女子,卻是第一個沒羞沒臊勾引他長達百年的女子。

  她口口聲聲說要把他「娶」回家,說見到他,便心生歡喜,說他冷漠的樣子特別俊,只要是她看上的,就算他孤傲冷淡壞脾氣,晨起不刷牙,上床不洗腳,嘴裡吐不出象牙,她都不介意,連他放的屁都是香的。

  不管他走到哪兒,她就跟到哪兒,不管颳風下雨、降雪或天打雷劈,她從不缺席,若是哪天支不開身,便讓人送來一朵蓮花,代她陪伴在君側。

  如今百年過去,當初的甜言蜜語和山盟海誓仍言猶在耳,兩人現在靠得這般近,她卻臉不紅、氣不喘,意不迷、心不亂。

  世人都道他劍仙冷心冷性,依他看,這女人才是個無情的。

  魄月等了半天,卻遲遲等不到他下一句話,不禁納悶,「師父,是不是徒兒的身子還有什麼不妥,不宜修練?」

  段慕白靜靜望著她,她對他的魅力無感,卻因擔心無法修練而感到些微不安。

  他勾起笑,溫柔地安撫。「放心,你內息充足,精氣飽滿,不過今日初醒,首先運氣打坐,明日便開始修練吧。」

  她聞言雀躍,平穩的心跳因他這句話而小鹿亂撞。

  「是,師父,徒兒這就回去打坐。」

  「去吧。」他放開她。

  得了他應允,她的笑容更燦爛了,百年來頭一回,對他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,匆匆回屋去靜心打坐。

  在她離去後,虛空出現一道身影,站在段慕白面前。

  「你留下她,便是留下後患。」冷硬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,卻冰冷得令人生畏。

  段慕白抬眼,看著站在案前的黑袍男子。

  若說一身銀袍的段慕白給人清貴飄逸的感覺,那麼一席黑袍的殷澤,便是陰沉死夜,如一把寒冰噬血的刀刃。

  他是劍靈,萬劍之王,經歷過的戰爭不知凡幾,沾過的血腥亦不知凡幾,被段慕白收伏後,便與他締結契約,成為他的契靈。

  段慕白以劍修揚名於世,劍術已達登峰造極之境,又收伏殷澤做他的契靈。自從百多年前,他用噬魔劍打敗魔君,劍仙之名因此而得。

  殷澤與他並肩作戰,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妖女或仙子假以辭色,直到魄月的出現。

  段慕白淡然回答。「她已非魔界中人。」

        殷澤重重一哼。「就算她換了個身子,骨子裡還是魔族,你就不怕她包藏禍心?」

  段慕白卻是打趣地看著他。「當年大鬧四海八荒的劍邪都歸順本仙君了,小小的魔界艷使又有何懼?」

  劍邪是殷澤曾經的封號,在被劍仙收伏前,他因沾染太多血腥,吸收太多死人的怨念,最後修化成邪靈,禍亂世間,直到段慕白收伏他,將之淨化,從此成為劍仙手上最強大的法器。

  雖然名義上,段慕白是主人,但他深知殷澤性子高傲,戰場上殺紅了眼,脾氣肯定不好。人都有傲性,更何況是修化成人的劍靈,自然也有將軍的臭牌氣。

  段慕白深懂御人之術,收人先收心,他雖以武力擊敗殷澤,但真正讓殷澤心甘情願歸順他的,卻是他給予朋友相待的尊重。

  他連當年走火入魔的劍邪都能收伏了,更何況是魔界艷使,真要論起魔性,殷澤更勝。

  「哼,養虎為患!」殷澤不置可否地道。

  段慕白卻是笑咪咪地回他。「就算是一隻母老虎,也逃不出本仙君的五指山。」

  殷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。這家伙是什麼德行,他太清楚了,被這男人看上,也不知是那女人的幸還是不幸?

  世人只當魔界艷使魄月死在噬魔劍下,卻不知這一切都在劍仙的算計中。

  殺死心愛的女人,再讓她重生,脫離魔道,改入仙道。這個秘密,這世上除他二人,再無第三人知曉。

  至於被算計的魄月,她是絕對想不到,自己種下的風流債,最後會讓人記上一筆,決定向她追討回來。

  她這人有個優點,便是做什麼都很努力,既然生在魔族,就要當個有份量的大魔,因此一路從小魔爬到艷使的位置,成為魔君四大將領之一。

  同樣地,她既然誇下海口要勾引劍仙,便也是用盡渾身解數。

  只可惜,劍仙從不上當,她勾引了他百年,從沒得到他正眼看待。

  好吧,她承認自己失敗,這不丟臉,因為這世間能讓劍仙看上的女人還沒出生,她拍拍屁股走人,從此斷了勾引他的念頭。

  色誘不成,那就直接在戰場上見真章吧。

  結果,人家一劍就果決了她,把她給氣的……好歹她也花了百年的心血去勾引他,寫詩、送花、送禮,做盡肉麻事,說盡肉麻話,雖是假情假意,起碼也是花了心血啊。

  姓段的就算不憐香惜玉,好歹也猶豫一下吧?這竟是二話不說,直接用噬魔劍殲滅了她的元神,把她宰個魂飛魄散,真正是冷心冷性,絕情絕意。

  幸好,蒼天有眼,她魄月重生了,這筆帳,她要向劍仙討回來。

  隔日一早,她便精神飽滿地來到落霞居報到。

  「師父,我準備好了。」魄月甜美地說。

  她換上的是方便行動的窄袖長褲,長髮簡單地束在腦後,垂了個馬尾,穿得像個男人,一副準備開打的模樣。

  段慕白上下打量她,搖搖頭。「這裝扮不好,為師為你準備了適合你的衣裳,穿上吧。」

  也不等她同意,他手一揮,金光從掌心飄出,圍繞在她四周,接著她被包圍在閃耀的金光裡。待金光消失後,她身上的窄袖長褲已經消失,換上了一件輕柔飄逸的彩衣。

  與此同時,她身旁出現了一面長身鏡,照出她一身仙氣風情來。

  鏡中的她身著一席蓮紋織繡的裙裳,質輕柔軟,隨風飄動,她簡單束起的長髮也變成垂在腦後的墜馬髻,配上這一身衣裙,仙氣清貴又帶了一抹神秘。

  魄月一時看呆了,鏡中的自己顯得清靈美艷,這身裝扮將她的氣質烘托出一身的仙氣。

  「這樣的打扮果然最適合你,風采更勝以往,以後你就這麼穿。」

  她看著鏡子裡站在身後的他,覺得他這話說得奇怪,彷彿他認識她很久,而他一直對她過去的打扮很有意見似的。

  不得不說,他的眼光確實好,她很喜歡這身衣裳,沒想到他會為自己的徒弟挑衣裳,真是便宜到她了。

  段慕白拿出一塊頭飾,親手為她戴上。那是一塊墜飾,上頭鑲了一塊藍玉,戴在額心上,竟有畫龍點睛之效,令她很有女神的氣勢,也更美了。

  別說,她這麼一打扮,與他站在一塊兒,郎才女貌,還真是神仙眷侶呢。

  兩人的視線在鏡子裡交會,他含笑望著她,目光似點點星辰,她也笑咪咪地看著他,水汪汪的眸光與他相輝映。

  這眉來眼去的,看著就是要往師徒奸情的趨勢去發展。

  段慕白彈了彈指,鏡子便消失了,他起她的手。「走吧。」

  才說要發展奸情,這鹹豬手就伸來了,看不出呀看不出,這男人原來這麼會裝啊。起初,她只當他是個疼愛徒弟的師父罷了,不過越相處,越覺得這對徒弟的態度很曖昧。

  這會兒又是送衣裳、又是送頭飾的,現在連手都牽上了。

  牽手就算了,他還召來一匹天馬,直接抱她上了坐騎,將她置於身前,一手摟住她的腰,另一手扯著韁繩。

  她現在終於確定,這廝真的在打他徒弟的主意。

  先前不確定,是因為這男人清冷的形象太深入人心,三界美人如此多,他都瞧不上,又怎會瞧上姿色只算清秀佳人的月寶?

  如今她也算長見識了,不是所有男人都愛吃山珍海味,有人就愛清粥小菜。段慕白並非不近女色,而是沒看對眼,一旦瞧上了,就算不食人間煙火的他,也有想吃肉的一天。

  她就是這個可口的羔羊肉。既然自己佔了這具身子,她得好好利用。

  在她心思百轉間,天馬已振翅一飛,衝上雲海。

  「師父,咱們去哪兒?」

  「身為本門弟子,必須了解哪些地方是閉關修行的秘境。」

  這位仙君,您說話就說話,有必要靠得這麼近嗎?熱氣吹得她耳根發癢,存心勾引是吧?

  天馬載著兩人在群山間環繞,壯闊的河谷、綿延的森林、絲帶般的瀑布,盡收眼底,她一顆心也隨著眼前如詩如畫的仙境而飛揚起來。

  不管魔族或仙人,都有自家閉關修行的秘境,她如今只能用兩條腿逛山,所到之處有跟,本想日後學會騰雲駕霧時,再把地形弄仔細,這下好了,高不可攀的劍仙大人親自為她介紹,反倒省了不少事。

  她在看著風景時,不知他在看著她,甚至低下頭,在她纖細的頸上輕輕吮吻。

  咦?

  她回頭看他,映入的是他迎風俊朗的側顏,似是察覺她的目光,他幽遠的目光收回來,也轉頭看她,雙目逸出淺笑,笑得豐神俊朗。

  她也笑了笑,收回目光,直視前方,漫不經心地伸手在頸上抓了抓。

  這一路上,段慕白帶著她,從峰巒迭翠、霞光雲海、天水瀑布、神仙彩虹橋,一直看到花海,美不勝收。

  她不只暗記地形,並且故作天真撒嬌,打探哪兒設了結界、哪兒安了陣法,段慕白倒是回得爽快,有問必答。

  呵,待她弄熟地形後,便帶領魔軍破他的結界、壞他的陣法,挑掉他的老巢!

  她低下頭,不讓他瞧見自己邪惡的笑容。

        飛了一整日,回到院子裡,她讓仙獸備了水,給自己從頭到腳好好清洗乾淨,攬鏡自照時,她發現脖子側邊有紅點,不禁納悶。

  為了看仔細,她叫猴子進來幫她拿著鏡子,這一查,發現頸背上都是點點紅痕,令她大為疑惑,仔細觀察,不禁恍然大悟。

  哎呀!那廝居然偷吃她豆腐?她當時只覺得奇怪,沒有多想,就顧著記地形和打探消息,哪想得到他居然偷親她!

  一想到他當時那副假正經的模樣,她便牙癢癢,有些不解氣。

  她眼珠子轉了轉,心思一動,當下擦乾身子,套上長衫裙,穿上繡鞋,咚咚咚地跑去找段慕白。

  「師父。」

  她直接進了他的寢屋,這時的段慕白已換上寬大的衫抱,橫臥在上,拿著一卷書在看,見她來了,抬起的黑眸閃過一抹幽亮。

  「寶兒,過來。」他拍拍榻邊的位子,示意她過來坐。

  此時的段慕白卸下頭冠,長髮披肩,身形慵懶,少了白日的嚴謹,多了抹夜晚的不羈,俊美得很禍水。

  魄月心想:你就裝吧,看你裝到何時!

  她一臉肅然地來到他面前,正色道:「師父,我被叮了。」

  段慕白頓住,不禁疑惑,溫柔地開口。「哦?叮哪兒了?」

  「這裡。」她把長髮撥到一旁,領子一翻,露出白皙姣好的頸背。

  她剛沐浴完,身上是淡淡的清香,香肩微露,肌膚上的紅點在在提醒著男人,白日採擷時,那滋味有多麼美妙。

  段慕白盯著紅點,眸光轉成幽深。

  「師父您瞧,徒兒被跳蚤叮了好幾口。」

  段慕白頓住,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。

  「跳蚤?」

  「是呀,師父。」魄月半轉側身,一臉嚴肅地說:「徒兒懷疑,那天馬太久沒洗澡,身上長跳蚤。」

  「……」他頓時無語。

  「師父,您要不要檢查,這跳蚤很可惡,叮人沒感覺的。」

  他沉默了一會兒,淡笑道:「師父有仙氣護體。」

  她做出一臉恍悟。「啊,徒兒笨,都忘了仙人有仙氣護體,百毒不侵,更遑論被蟲子咬。」說到這裡,她又裝出一臉羨慕。「師父,徒兒也想驅蟲防蚊,您教教我吧,免得我又被叮了。」

  在她一番撒嬌後,段慕白無言地丟給她一本仙笈。

  魄月得了仙笈,目光大亮。今日陪了他一整日,又是賞景,又是摟抱,又是偷親的,就算是青樓花魁坐陪,也該有打賞吧?從他手中拗到一本仙笈,總算沒被白占便宜。

  她捧著仙笈,喜孜孜地向段慕白道謝,便急急回屋,打算徹夜來研究一番。

  段慕白目送她出去,不禁失笑搖頭。這小東西打的那點小心思,他看不出來才怪,敢罵他是跳蚤?這筆帳以後再慢慢跟她算。

  他收起了笑,聲音突然轉成冰冷。

  「阿福。」

  阿福是仙獸猴子的小名,一經召喚,立即出現,卻驚見主人身上傳來無形的威壓後,驚慌地跪在地上。

  「大人饒命!」阿福嚇得簌簌發抖,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?

  「誰借你這個膽去看她的身子?」嗓音雖輕,其中的冷意卻令人膽寒。

  阿福嚇得整個人五體投地,趴跪在地上,無形的威壓將他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,當他快喘不過氣來時,突然身上壓力一輕,那道力量被收回了。

  阿福大口喘著氣,畏懼地看著主人,眼中含著淚珠。

  段慕白冷凝地盯著他,淡然道:「也罷,以往這兒從沒有姑娘,你們雖能化身人形,卻對人性尚有許多不明白之處,是我的疏忽。」

  阿福聽不太懂,只是一臉茫然地望著主人。

  「記住,從今日開始,凡是公的,皆不可窺視寶兒的閨房,更不准看她的身子。」

  阿福連忙點頭,雖不明白,但主人說什麼,他們都遵照辦理。

  見主人揮退,他趕緊退了出去,勿勿去通知所有靈獸。

  「大人,那我呢?」

  問話的是阿木。阿木不是獸,而是活了上千年的神木,從不曉得自己是公是母。

  段慕白低頭望著胖木頭,一陣無語後,淡然命令。「除非涉及她的安全,否則不可隨意窺探她的身子。」

  阿木更加疑惑了。「您也是公的,為何您要窺視她的身子呢?」

  阿木伺候在他身邊,知道劍仙大人的靈識一直跟著月寶姑娘,從劍仙大人把她帶進望月峰的那天起,不管日夜,劍仙大人都看顧著月寶姑娘,就連她昏睡期間,都是劍仙大人為她清洗身子。

  「阿木。」

  「是,大人。」

  「這件事……不可傳出去,若是讓月寶知道了,本仙君就把你丟到真火裡燒了做萬年木炭。」

  阿木瞬間變臉,這話嚇得他身上的葉子都豎了起來。

  他不怕普通的火,卻怕劍仙大人的三味真火,那真火會燒了他的元神,千年修行化為烏有。

  「阿木不敢,阿木死也不會告訴別人!」說完就咚咚地跑走,變成一張木凳躲到床底下去裝死。

  段慕白瞄了他一眼,便又拿起書卷,慵懶地臥在榻上,目光雖盯著書本,腦海裡浮現的卻是佳人回到屋中的芳影。

  法術越高,靈識越廣,範圍擴及整個望月峰,只要他想看,便能看到。

  她的一舉一動、一顰一笑都在他的眼中,她全身上下沒有哪一處他沒見過,就連那寄住在身體裡的魂魄,他都看得清清楚楚,只是她不知道罷了。

  今日他倆共乘一騎,她靠在他懷裡時,都沒有此時抱著那本仙笈如此興奮,這丫頭雙眼專注地盯著仙笈,都比盯他的時候多。

  「真是不解風情哪。」段慕白嘆氣,語氣聽似無奈,卻含著無限的眷寵。

  夜月高掛,她在看仙笈,而他,在靜靜地看著她。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2 11:48 AM 編輯

【第四章】

  魄月一拿到仙笈,就跟得了寶貝似地與它日夜相守不分離。

  即便元神已修復,丹田內息充盈,但她始終施展不出魔功,也捏不出魔訣,為今之計,只有勤修仙術了。

  更何況,劍仙法力高强,說不定幾百年後,她有機會成為第二個女劍仙,照樣在三界混得風聲水起。

  為了靜心練氣,她甩開那群跟屁蟲,找了個不讓人打擾的地方,日日修練。

  在途中,她偶遇天馬,天馬看她的眼神很哀怨,想必是覺得跳蚤一事蒙了冤,心中委屈。

  她拍拍天馬的屁股,語重心長地說:「人生在世,哪有不受委屈的?想修成人,就得先看清這一點,若是禁不住打擊,還不如不做人。總之,想做人就要學會豁達,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,懂嗎。」

  天馬聽了沉思,似是領悟了什麼,竟高興地用頭蹭蹭她,然後便開心地走了。

  天馬一走,換她摸著自己的下巴沉思。

  沒想到自己幾句話就輕易將它打發了?這些仙獸如此單純,將來那些奸詐狡滑的魔獸打來時,豈不被欺負到死?真是令人擔心哪!

  咦,她擔心什麼?這又不關她的事,她該關心的是自身法力,趕緊修練才是正事。接下來,她一連幾日不眠不休地練仙術、背口訣。

  別人起碼要花一年才能練成的法術,她在一個月內就練成了,好歹能坐到魔界艷使的位置,她的底子還是很好的。

  法術練成,還得找人試試身手,望月峰沒有其它人可以當對手,她更不會笨到去找段慕白,這豈不是自找苦吃?

  這時候仙獸就很好用了。

  「畜牲何在?」

  她一喊,果然仙獸們匆匆趕來,一個個開心地盯著她,她則對他們露出了壞壞的痞笑,用手指捏了個仙訣,手上便冒出一團火。

  仙獸們好奇地瞅瞅火,又好奇地瞅瞅她,尚不知大難要臨頭。她挑挑眉,將手中的火砸向牠們。

  火牆圍了一圈,將仙獸困在中間,動物最怕火,而她手上這個可是實實在在的仙火,雖不如三味真火厲害,但要嚇牠們個屁滾尿流也是綽綽有餘。

  火光將她陰冷的邪笑照得更加森厲幾分。「哼哼,怕了吧?」

  「仙子厲害!」

  「仙子進步神速!」

  「仙子是奇才!」

  眾仙獸們又喊又跳,拍手叫好,一個個目光閃亮,仰慕之情溢於言表。

  魄月翻了個大白眼,真是氣不打一處來。這些蠢物連看人臉色都不會,她都露出這麼明顯的殺氣和邪氣,他們居然看不懂。

  她閉上眼,深吸一口氣,再睜眼時,雙目暴出厲芒,森冷地威脅。

  「我數到十,跑太慢的人,就等著被火烤熟。」

  現場一片安靜,沒有一隻仙獸移動,有的只是一雙雙好奇的眼,配上一張張天真爛漫的表情,興奮地望著她。

  真是氣死人!

  「沒聽到嗎?再不趕快逃,我就用這仙火燒你們的屁股!」

  仙獸們你看我、我看你,猴子似是恍然大悟地擊掌。

  「我懂了,仙子是要玩捉迷藏的遊戲!」

  她遲早會被這些蠢物給氣死!魄月再度深吸一口氣,耐著性子威脅。

  「咱們要玩的,是魔界攻打仙界。」

  眾仙獸恍悟,一個個立即變身,一手拿盾,一手拿劍,全部變成鐵甲武士,跳出火圈,將她團團圍在中間。

  「仙子別怕,保護你!」

  「誓死不屈保護你!」

  「戰到最後保護你!」

  「保護仙子!保護仙子!」

  「……」她想罵人、想咬人,但一對上牠們純真的眼晴,看著牠們滿腔熱血誓死要保護她的模樣,積起的怒火又消了。

  她沒好氣地說:「我的意思是,你們跑,我來追,明白嗎?」

  眾仙獸眨眨眼,又是你看我、我看你,搖搖頭。

  「不用追,我跟著仙子。」

  「我也要跟著仙子。」

  「我也要跟。」

  魄月痛苦地呻吟。她無奈,她頭疼,她想死,為什麼說話這麼困難,他們聽不懂人話?

  事實上,還真是聽不懂人話。

  最後,她咬牙切齒地說:「咱們來玩捉迷藏。」

  此話一出,眾獸歡呼,各自散開,眨眼間,躲得一個都不剩。

  好吧,她安慰自己,躲也是逃的一種,她可以用火球把躲藏的仙獸砸出來。

  她喚出祥雲,氣勢洶洶地騰雲駕霧到處搜索,第一個時辰過去後,她發現不對勁。

  第二個時辰過去後,她心沉了。

  直到第三個時辰過去,仍舊一無所獲時,她臉黑了。

  找不到。

  她施展金木水火土五行術,上山下谷、入水遁地,幾乎找遍整座望月峰,連蛇窩、鳥窩、地鼠洞都沒放過,卻連個鬼影子都沒發現。

  她甚至向包打聽仙鶴詢問,仙鶴聽了她的要求後,卻是無奈地攤開兩翅,一副愛莫能助,她這才驚覺自己低估了敵人。

  這些笨蛋竟是捉迷藏的高手。

  她堂堂艷使大人跟仙獸玩捉迷藏,要是連一隻畜牲都找不到,她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?

  不行,這太丟臉了!

        她左思右想,倏然靈機一動。胖木頭阿木既然可以變成桌椅,那麼這些畜牲說不定也變成其它東西來掩人耳目。

  若真是如此,她找到天黑也找不到。不行,她得想個辦法。

  她駕著祥雲,立即朝落霞居飛去,一落地,便匆匆進屋找幫手。

  「師父——」

  這聲師父叫得比平日甜美,側臥在榻上閉目養神的段慕白挑了一下眉頭,緩緩睜開眼。

  每當這丫頭有求於他時,便會軟著嗓子。

  「師父,教我開天眼。」廢話不多說,她央求著。

  天眼是能拆穿對方偽裝身分的一種法術,不管對方是魔、是妖或是仙,皆能識破對方幻化的外形,直接看透對方的真面目。

  她找不到那些混帳東西,肯定是變成其它混帳東西了。

  她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,心想姓段的這麼疼徒弟,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徒弟憋屈。

  「這樣啊……」段慕白一臉為難地搖頭。「你根基尚淺,這時候開天眼尚早,不妥。」

  「不會的,師父,您也說過我是根骨奇佳,別人要花一年才能學會的法術,我一個月內就全會了。教我開天眼吧,我一定能學成。」

  臭男人,敢不教我?你是偷懶還是藏私?或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被我瞧見?

  「師父,教我吧,好不好?徒兒一定好好學。」魄月抱著他的手臂極力撒矯,故意用自己的胸部去蹭他。他不是想染指徒弟嗎?給他一點甜頭好了,就不信他不吃這一套。

  果然,在她軟求硬磨後,這家伙終於動搖了。

  「修行尚淺的人,開天眼有其危險性。這樣吧,師父給你一點法力,如此便不會危及你的根基。」

  一聽到段慕白要將法力輸給自己,魄月驚了。

  真不知這個月寶何德何能,不但令劍仙動情,竟連法力也願意奉獻。

  她哪裡知道,對段慕白來說,送她這點功力算什麼?她這具身子還是他渡了五百年的修為給她,才換來她的新生。

  魄月在驚訝的同時,不禁有些吃味。想當年她追求他時,在他生辰那一天,她獻花、獻詩還獻身,他連理都不理;輪到她生辰時,向他討要一個禮物,他送來的只有一個冷眼。

  如今,她不過是玩個捉迷藏而來求教開天眼的法術,他卻直接大方地奉送功力,這待遇怎麼就差這麼多呢?

  她只當他的好是給月寶的,而不是給她魄月,若不是得了這個身子,劍仙哪可能對她如此大方?

  想到此,她不禁有些嫉妒月寶,隨即又自嘲。月寶已經去了陰曹地府,什麼都得不到,又有何好羨慕的?

  「來,閉上眼。」

  「是,師父。」

  她閉上眼,卻感覺到有一股溫潤柔軟的觸感,貼上她的眼睛。

  下意識地,她又張開眼睛,他的指腹正在眼前,他的臉與自己隔著距離,目光盯著她。

  指腹輕點她鼻尖。「不要調皮,閉眼。」

  她趕忙又閉上眼,心想自己真是多心了,原來觸碰她的是他的指尖,她怎麼會以為是他的唇呢?

  「這次別又睜開了,會破壞法術,明白嗎?」

  「是。」

  她乖乖閉眼等待。

  段慕白盯著她,彎唇淺笑,臉龐緩緩移近,溫柔地親吻著她的眼睫,瞧見那卷長的睫毛因為他的親吻而輕輕顫動了一下,彷彿蝴蝶輕拍著翅膀。

  他目光幽深如晦,再度親吻她的眼、她的鼻,以及她的唇。

  「好了。」

  隨著這一聲提醒,魄月睜開眼睛,禁不住抿了抿唇,似是有些疑惑和茫然。

  「怎麼傻了?」他笑。

  她看著他,忙笑道:「師父的指頭有清香的味道,軟軟的,真好聞。」

  「喔,是嗎?」他低問:「喜歡嗎?」

  她什麼也沒想便回答。「喜歡。」能得到他的法力,她當然歡喜了。甜言蜜語說多了也不虧呀。

  他低啞道:「我也很喜歡。」

  呵,把功力白白給人,居然這麼高興?看不出這家伙竟有情種的潛力。

  魄月急著知道自己是否開天眼了,她朝四周看了看,卻沒發現任何異狀,不禁狐疑。

  「師父,阿木可在屋中?」

  「在。」

  「我怎麼看不到?

  「你再仔細瞧瞧。」

  她又轉頭去看,在她轉頭時,段慕白彈指打出一道光,射進她的背。

  魄月只感到眼前忽地一亮,見到角落的木櫃上,阿木正躺在那兒打盹,原來胖木頭化成了多寶櫃。

  「哈!」她正要對他說自己能瞧見了,但是一轉頭,話卻卡在喉間。

  段慕白一絲不掛地對她禍水地笑著。

  她的心臟重重地撞了一下,因為她的視線穿透了他的衣袍,將他英武修長的身子看了個一清二楚。

  衣袍下的胸肌比表面上看起來更加結實,每一處線條都在彰顯它的力量,腰身緊實,無一絲贅肉,而腰身之下……是讓人心跳停止的風景。

  魄月不是第一次見到男人的裸體,卻是第一次因為男人的裸體而大腦空白。

  外表明明是謫仙般的溫潤如玉,內裡卻是武神般的剛猛如鐵,這兩種矛盾的氣質出現在同一人身上,剛柔並濟,豈不是叫人看了血液衝腦嗎?

  禍國殃民啊!

  「如何,可瞧見了?」禍水正笑容迷人地問。

        她僵硬地點頭。

  「清楚嗎?」

  一清二楚。

  她驚得說不出話。那身材、那腰身、那話兒……她覺得自己有點呼吸困難。

  禍水不知自己多禍水,還無辜地身靠近,露出一臉疑惑。「怎麼不說話呢?」

  她能說什麼?說姓段的你給過頭了,連自己的清白都給了?

  當她還是魔族艷使時,艷名遠播,為了自保,她故意養了不少面首,彰顯奢靡淫亂的形象,只為了讓人認為她是個不好惹又難對付的女人,如此才符合她艷使大人的形象,而不是表現出貞潔烈女一般,勾得男人來染指她。

  這浪蕩女的形象,的確讓許多男人對她興趣缺缺,但是男人更喜歡獨占女人,而不是與他男人分享同個女人,尤其是這個喜歡在床上粗魯調教面首的浪蕩女。

  事實上,她眼光很高,而且寧缺勿濫,但女人得越高就越危險,尤其是在一群豺狼虎豹的男人間,更需要小心保護自己。

  既然他們相信她淫蕩,那麼她就淫蕩得更徹底吧!

  為此,她誇口追求不好女色的劍仙。

  她勾引他百年,從來負責扮演淫蕩角色的都是她,而他都是那個寧死不屈、守身如玉的男人。

  她敢卯足了心思追求他,敢在他面露肩、露胸又露腿,說穿了,就是因為內心深信他不受誘惑,所以她什麼羞人的事都敢做,只除了不讓人知道,她其實是利用劍仙來轉移魔君對自己的注意力。

  表面上,她是為了立功,實際上,她是發現魔君對她起了染指的興趣,為了打消魔君的念頭,她便以勾引劍仙為藉口,宣告不再碰任何男人,一門心思追求劍仙,發誓要收伏他。

  別說,這計劃還真奏效了。

  魔君視劍仙為最大敵人,若有手下能對付得了劍仙,他是樂見其成的,便也暫時沒了動她的心思。

  從那時起,便開始了她的百年勾引大業,直到仙魔一戰被劍仙殺死。

  其實,她還是習慣衣冠楚楚的他,而不是袒胸露三點的他。這畫面太誘惑也太刺激了。

  幸虧她道行還在,明明驚得無法自拔,面上還能泰山崩於前也不掉下巴,不動聲色地看著他。

  「徒兒能看到阿木了,多謝師父,徒兒這就去找阿福他們。」她拱了拱手,轉身大步離去。

 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,段慕白嘆了一口氣。

  「居然如此冷靜,一點羞澀也無哪……」

  「哼,該羞的是你吧?」身後的殷澤冷哼。

  段慕白對他的冷嘲一點也不在意,反倒是唏噓無限。「唉,我活了千把年,如今才發現,我的美色也有失靈的一天。」

  「我活了萬把年,如今才發現,你也有厚顏無恥的一天。」

  段慕白感慨萬千地拍拍他的肩膀。「兄弟,你終於開竅,懂得跟我打趣了。」

  殷澤冷回。「我是在嘲諷你。」

  想當初身為劍王的他,之所以願意與段慕白締結契約,成為他的契靈,除了看上對方强大的仙術法力外,還有便是他不受任何誘惑的鐵石心腸。

  否則以他高傲的性子,寧可粉身碎「劍」,元神俱滅,也不願臣服他人。

  這三界有多少女人用美色誘惑劍仙,他都能無動於衷,因此殷澤也與眾人一塊相信,劍仙冷心冷情,絕情絕意,女色對他如糞土,提高修為才是他心之所向。

  哪想,這家伙其實尤其矯情,尤其會裝蒜,睜眼說瞎話的功力無人能敵,就連自己也被他玉潔冰清的形象所騙,簽下了死契,後悔都來不及了。

  原來這家伙不動情,是因為沒看上,一旦看對眼,那就不達目的不罷休,什麼招數都使得出來。

  就殷澤來看,段慕白就是個騙死人不償命的千年老狐狸,連他一代劍王也被他的一身正氣蒙了眼。

  「有你這樣去佔人家便宜的師父?」

  殷澤實在忍不住。這家伙給人家開天眼,不過彈指的事情,偏他還能正經八百地叫人家閉眼睛,藉此偷親人家姑娘,不僅如此,還故意讓人家可以看到他的裸體。

  以師父之名行勾引之實,害得他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。

  段慕白絲毫不以為意地微笑。「殷弟,為兄教你,這就叫做情趣。」

  殷澤面無表情地警告他。「我只有一個條件,你若是讓她看到我的裸體,拼著元神俱滅,我也要跟你分道揚鑣。」

  段慕白長嘆一聲,頗感同情地提醒他。「殷弟,你多慮了,你的裸體只是一把劍而已呀。」

  殷澤繼續瞪著他。

  「你要明白,劍是沒有清白可言的。」

  「……」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
  魄月從落霞居進出來後,滿腦子都是段慕白赤裸的畫面。

  當然,她是絕對想不到段慕白是故意為之的,只認為他是輸法力時出了紕漏,才會……

  噢,不能再想了,再想下去她都要流鼻血了。

  不愧是女人覬覦對象的第一名,有多少女人想與他一親芳澤都不成,卻被她給看光光。思及此,她突然又覺得挺得意,守身如玉的他,若知道自己不小心給人看光了,對象還是他最看不上的魔族艷使,那反應會有多羞愧?怕是捶胸頓足,惱羞成怒地想宰了她吧?

  只可惜她不能藉此嘲笑他,還得假裝不知道,真是萬年遺憾啊。

  對於段慕白裸身帶給她的衝擊,很快又被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所取代,她很快又樂了。

  不管怎麼說,她都是占了便宜的,不但得了天眼,還看了一場春宮秀。

  劍仙給的天眼果然功力強多了,不到一刻,她便輕易找著了仙獸。

  幸虧她不是看到全身無毛的裸體,畜牲的裸體她可沒興趣,會傷眼的。

  不過她還真是低估了這些蠢物,想不到他們化形的功力一點也不輸給胖木頭,有的化成石頭,有的化成魚,有的化成鳥兒混入仙鳥中,還有的化成……

  切!居然化成石牆躲在茅房裡,要是她一時內急去如廁,不就被看光屁股了,無恥!

  她摩拳擦掌,大開殺戒,不客氣地用火球把他們一個一個砸出來,看著仙獸們呼天搶地、東竄西逃,她總算有點魔界攻打仙界的樂趣了。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5 10:44 PM 編輯

【第五章】

  「寶兒,過來。」

  魄月在樹上盤腿打坐,凝神練氣,靈識裡傳來段慕白磁性低沉的嗓音。

  自從段慕白把一點功力傳給她,她便能收到他的隔空傳音了。

  這男人幫她開天眼,連天耳也開了,不知道的人,還當他倆心有靈犀一點通呢。

  這家伙倒好,要找她傳個音便行了,她卻得勞動自個兒去找他。哼,當她呼之即至,揮之即去啊?

  她可不想過去,免得看到他光裸著身子,害她滿腦子都是那噴鼻血的畫面,太傷眼了。

  「寶兒,在哪兒呢?」

  不告訴你,沒聽到。

  「不在嗎?」

  不在,沒空。

  「唔……大概跑到什麼地方修練去了吧。」

  對,我很忙,閣下哪邊涼快哪邊去。

  「可惜了,今日打算挑件法器給你的……」

  魄月猛然跳起來,哪裡還有猶豫,立即捏了個飛行訣,火速去找段慕白。

  傷眼就傷眼吧,大不了她只看他上面,不看下面,有法器可拿,她當然不會拒絕。

  來到落霞居,她便瞧見等在院子裡的段慕白,一襲白衣飄飛,豐神俊朗,不再是赤裸裸。

  她眨了眨眼。難不成天眼失效了?心下奇怪的同時,邁著步子走向他。

  「師父——」這一聲喊得很狗腿。

  段慕白將她的雙眸及燦爛的笑容看在眼底。他就知道,拿魚做誘餌,貓兒就會過來了。

  「你來啦。」他笑笑地說。

  「是呀,徒兒練了一整夜,適才睡著了。」她繼續裝,反正她是打死不承認的。「師父找徒兒什麼事?」

  段慕白突然伸手摟住她的腰,耳邊溫柔提醒。「抓緊些,小心別掉下去了。」

  言猶在耳,她尚未領會他的意思,驀地眼前景物一轉,竟是瞬移至他處了。

  魄月心驚,上一刻他們還在院子裡,眨眼間已兩腳虛浮,上無天,下無地,四周景物變幻莫測,讓人眼花瞭亂,不知身在何處。

  移形換位大法!

  凡人修了此法,頂多就是瞬移幾尺,仙人修了此法,視個人功力,瞬移百里到千里,甚至萬里都有可能。傳言法力到了一定的修為後,能自由轉換空間,周遭景物扭曲變換,一如此刻。

  她沒想到,段慕白竟有此能耐!

  自己修為尚淺,一旦進入移形換位的空間裡,若是不小心迷失在此,有可能從此再也出不去。不用他叮囑,她已經主動抱緊他,死也不放了。

  當四周景物不再旋轉後,他們雙腳終於落地,身處在一處石洞中。

  說是石洞,也只是她的猜測而已,四周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黑暗,沒有任何光線照進來,只能靠著段慕白點燃的仙火來引路。

  「這是哪兒?」

  「望月峰地底下的藏寶地。」

  她驚訝。他們竟身處在望月峰的地底下?

  法器和寶藏向來藏於各界各派的秘境中,只有坐到掌權者的位置,才有資格知曉進入秘境的通道。

  她雖是魔君四大將領之一,但魔族的藏寶秘境除了魔君和魔后,連他們四大將領也沒資格進入。

  在雙腳落地後,她便鬆手離開他,打算自己走。

  「小心腳下,若是誤觸陣法,你這條小命就沒了。」

  對了,藏寶秘境必然設下陣法防止他人偷盜,不行,她可不想白白送掉一條小命,遂又趕緊抱回他大腿。

  「師父,為了不給您添麻煩,徒兒還是不離開您的好。」不就是抱著嘛,她又不吃虧,別人想吃劍仙的豆腐還吃不到呢。

  見她主動黏著他,段慕白唇角微揚,眼裡隱有笑意,摟著軟玉溫香信步走著。

  相較於他的閒情逸致,魄月則是全神警戒地盯著四周,心想若是有個刀光劍影,就他當肉盾。

  大約走了一盞茶的工夫,他突然停下。

  「到了。」他說。

  她四處張望,除了黑暗還是黑暗,她什麼也沒看到。

  「師父,法器呢?」

  「你看不到?」

  她搖頭,一臉納悶。

  他亦是一臉疑惑。「待我問問,這是怎麼回事?」

  問誰?難道這裡除了他們,還有別人?

  她看著他,就見他對著黑暗的虛空凝神不動,看似是用靈識在溝通。

  一會兒,他輕嘆了口氣,低喃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
  原來如此什麼?閣下倒是解釋清楚啊!

  他咳了咳,清清嗓子後,才對她說:「能成為眾界追捧的法器,都是經過幾千年或幾萬年的淬煉,才能成為神兵利器,稱霸一方。」

  她當然知道,然後呢?

  「這些法器皆有自己的靈識,他們歷經日升月起,物換星移,看遍世間百態。」

  法器有靈很正常啊,所以?

  「所以他們眼界很高,閱歷多了,難免恃才傲物,對於小人物,多少會瞧不起……」

  她睜大眼,將他的話琢磨了一下。

        瞧不起小人物?這裡就數她修為最低,因此這個小人物指的便是她了。

  她額角抽了抽。

  「師父是說,徒兒看不到,是因為他們不想讓我看?」

  段慕白又輕咳一聲。「神兵利器,難免驕傲了點。」

  我操!

  她以為拜高踩低、仗勢欺人只會出現在人與人之間,哪想到修練成精的法器,居然也會狗眼看人低!

  想當年她艷使大人艷名遠,有多少法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,搶著與她締結一生,成為她的契靈,她還不看在眼裡呢,哪知一朝虎落平陽,仙界畜牲她打不過,現在連法器都敢嫌棄她。

  她想罵人、想打人、想踢人!

  當然,這只是她的內心話,人在屋簷下,不得不低頭,她忍!

  「徒兒給師父丟臉了。」她可憐兮兮地望著段慕白,眸光含水。「徒兒一定會好好修練,不讓人瞧不起。」

  意思就是,你的徒弟被人羞辱了,你這個做師父的是不是該表示一下,給這群沒人性的家伙一點顏色瞧瞧?

  段慕白溫柔地輕拍她。「別難過,師父不怕丟臉,也不會嫌棄你的。」

  魄月心中氣結,心想等到哪天她成了一方仙霸,必叫這些法器臣服她。

  「逗她很好玩嗎?」問這話的人是殷澤。

  段慕白瞄向他,見他雙臂橫胸,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斜睨他。

  殷澤雖是他的契靈,但段慕白並不約束他,只有在需要時才會召喚他過來,平日任他四海八荒隨意行走,想去哪兒就去哪兒。

  「你不是去了凡間嗎?」他笑問。

  殷澤冷哼。「那群家伙平日好吃懶做,荒廢功夫,一上戰場,不是缺胳臂少腿,就是被腰斬,真是群廢物,丟臉。」

  殷澤口中的那群家伙指的是兵器,平日缺少磨刀磨劍所以變鈍了,到了戰場上不是被敵方砍出缺口,就是被砍斷。

  他今日聽說凡間有戰事,身為曾經被眾兵器敬仰的戰神,戰場上的血腥之氣多少會吸引他的血性,便興致勃勃地去看熱鬧,卻看到一群後輩給他丟臉,因此火大地敗興而歸。

  在知曉段慕白帶著魄月來到地底藏寶洞時,他便也來瞧瞧。

  「你又在耍人家姑娘玩了?」

  「沒的事,帶她來見識見識罷了。」

  「師父,你在跟法器說話?」

  兩個男人同時看向一臉憋屈的魄月,殷澤指著她,對段慕白鄙視之。「你把她的眼蒙蔽了,她連我都看不到、聽不到,怎麼見識?」

  還敢說沒耍人家。

  「乖寶兒,師父在跟一位脾氣不好的法器說話。」

  「……」脾氣不好的殷澤,要開始脾氣不好了。

  魄月心中無比失望。原以為可以趁此瞧瞧望月峰藏了哪些法器,結果人家法器根本不屑見她,殊不知其實是段慕白施術蒙蔽了她的眼。

  「師父,徒兒看不到他們,還是走吧。」她面上委屈,心下在罵:魄月你快想辦法啊,入了寶山,豈能空手而回!

  「放心,師父給你一點功力,你就能瞧見了。」

  呵,本使等的就是你這句話!

  「我就知道,師父最疼我了。」她轉憂為喜,甜甜地說。

  殷澤唾棄。「這女人換了個身子,哄男人的甜言蜜語倒是一點都沒變。」

  段慕白沒理他,始終抿著溫潤俊朗的笑容。「來,把眼睛閉上。」

  魄月知道跟上回一樣,立即心喜地閉上眼,等著他把功力奉上。

  段慕白捧起她的臉,先親親她的左眼,再親親她的右眼。

  殷澤再度唾棄。「她虛情假意,你睜眼說瞎話,兩人倒也挺相配。」

  段慕白彈指在她眉心打入一道光後,便輕道:「可以睜開眼了。」

  得了他的應允,魄月睜開雙目,適才還是一片黑的地方,這回卻排列著各種散發出熒光的法器,使得四周大亮。

  她心喜,卻在見一旁的黑衣男子時,煞時臉色劇變。

  「啊!」

  噬魔劍!

  魔族最畏懼的劍中之王,他的戾氣能克化妖魔之氣。

  他的威力有多可怕,魄月最明白。

  殷澤居高臨下地睨著躲在段慕白身後、嚇得面無血色又簌簌發抖的女人,他打量了一會兒,突然轉頭對段慕白丟了一句。

  「確實挺有趣的。」

  他有些明白段慕白的惡趣味了,逗這個女人確實有點好玩。

  「莫嚇壞她了。」段慕白將可憐的小東西摟入懷中,輕輕拍撫她的背,心疼之情溢於言表。

  明明把她嚇成這樣的始作俑者是他這個做師父的……殷澤忍不住再三唾棄。

  「寶兒,怎麼嚇成這樣了?這位是師父的契靈,他不會傷你的。」

  埋在他懷裡抖得如秋風落葉的魄月,這時才猛然回神。

  是啊,她現在是仙界人月寶,而非魔族,她不必畏他,也不該畏他,只怪習慣成自然,看到噬魔劍就躲,都已經成反射動作了。

  「我……我只是看到師父旁邊突然冒出個人,嚇了一跳,所以……」她不好意思地解釋,告訴自己冷靜些,讓他們懷疑就不好了。

  段慕白嘆了口氣,心有戚戚焉地說:「師父明白,這人老愛神出鬼沒,是挺嚇人的。」

  殷澤無言,魄月也無言。

  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劍仙的契靈,存在萬年的劍邪,亦是萬劍之王。此人渾身上下都透著寒冽之氣,光是冷冰冰地站在那兒,氣場就夠懾人了。

       「原來這位就是聞名四海的劍中之王。徒兒月寶,拜見劍王。」她行了一個禮,千穿萬穿,馬屁不穿,總之嘴巴甜一點總沒錯。
  
  殷澤盯著她,淡道:「你可以叫我師公。」
  
  啊?她呆了呆。
  
  「叫殷師叔就行了。」段慕白笑著更正,同時睨了殷澤一眼。這傢伙居然也學著開始打趣了,還順道占他便宜。
  
  魄月感到好笑,又不可思議,她不但成了劍仙的徒弟,還多了一個劍邪師叔。
  
  段慕白既然把人抱著,便順勢摟住不放,領著她來到一處石窟前,石窟布有仙障,散發著淡淡的瑩光,每一個石窟都住著一個法器。
  
  要取法器,得先過得了這道仙障。
  
  「這個法寶,你看了一定喜歡。」他笑道,在她期待的目光下,伸指輕輕一點,仙障便除,露出裡頭的法器。
  
  這是一把青色為底、刻以黑色紋路的笛子,一見到這把笛子,魄月的臉就黑了。
  
  「寶兒,這枝笛子不是普通的笛子,你可知它的來歷?」
  
  當然知道,她不只知道,還差點搶到這枝冥夜笛!
  
  「當初師父為了找這把笛子,獨闖妖森林,這笛子乃是冥夜女巫用妖樹所製,將樹妖精封在笛中,與笛融合,因此它的笛音能夠……」
  
  笛音能夠與昆蟲、鳥獸溝通,誰得到這把笛子,便能驅使昆蟲、鳥獸。她當初為了得到這把笛子,深入妖森林,尋找冥夜女巫,結果——
  
  「結果為師去找這枝笛子時,你猜猜,我遇到誰了?」
  
  你他媽遇到我了!
  
  「遇到誰了?」魄月眨著無辜的美眸,好奇問。
  
  段慕白笑得一臉懷念,嗓音更磁性了。
  
  「為師遇到魔族豔使,她叫魄月,是魔君麾下四大將領之一,我與她兩人都看上那枝笛子,真巧哪。」
  
  「是呀,真巧。」魄月呵呵笑,內心耝咒他一百遍。笛子被他搶走,害她為此咬牙切齒了好幾個月。
  
  「她說不願跟心愛的人搶,便主動放棄,讓給為師了。」
  
  廢話,打不過他,她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,讓給他啦!
  
  段慕白摟住她的腰,愉快地往下一個石窟走。「來,咱們看下一個法寶。」
  
  魄月依依不捨地瞄了笛子一眼,暗暗奸笑。沒關係,近水樓臺,笛子遲早是她的。
  
  「接下來這個法寶更絕了,你瞧。」
  
  魄月一瞧,雙目再度暴睜,瞳孔也放大了。
  
  金狐尾巴!
  
  「這是金狐尾巴,據說有了它,魅男誘女,傾蓋天下。」
  
  不只如此!它的魅力男女不分,老少不拘,只要是公的,管你是畜牲還是人,都為之傾倒迷戀呀!
  
  她盯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,強忍著不露出異樣。
  
  「師父蒐集這個做啥?您根本用不著啊。」
  
  「哦?我怎麼不需要?」
  
  「師父出眾非凡,不管是妖族、魔族或仙族,喜歡師父的姑娘很多,根本就不需要金狐尾巴呀。」
  
  他挑眉。「你覺得師父出眾非凡?」
  
  「師父笑時溫潤如玉,不笑時清若寒潭,乃曠古未有的神仙絕色是也。」魄月讚美完,還高高舉起大拇指。
  
  「這女人口蜜腹劍時,無人能出其右,你就好這一口?」殷澤看向段慕白,以靈識傳音。
  
  段慕白笑得俊美惑人,掌心在她腰間似有若無地摩著,簡單回了四個字。
  
  「腰軟嘴甜。」
  
  兩人以靈識傳音,魄月是聽不到的,她一門心思都在金狐尾巴上。
  
  想當初她跑到狐族地界搶這條金狐尾巴時晚了一步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打輸的金狐女摘下自個兒的尾巴,討好地獻給段慕白。她真是揪心泣血啊,一直含恨至今。
  
  段慕白悠悠道:「為師將這條金狐尾巴搶來,並非拿來自己用的。」
  
  魄月怔住,納悶地問:「不自己用,又為何要搶?」
  
  「我只是不想讓這東西落到魄月手中,免得她去勾引男人。」
  
  她再度揪心泣血了。
  
  她這個恨呀!想當初去搶這金狐尾巴,就是為了拿來勾引段慕白的,結果人家把東西先搶了,為此,她被同伴嘲笑了好幾個月。
  
  段慕白繼續愉快地摟著她去看其他法寶,這些法寶都有一段故事,巧的是,這些故事都跟她有關。
  
  幻鏡,能把人關進鏡子裡的幻境。她想要,被他先得了。
  
  蛇麟鞭,這鞭子打誰,蛇群就攻擊誰。她處心積慮想要,慢了他一步。
  
  夢壺,能把人收進壺裡,並作一場夢,醒後分不出真假。她作夢都想要,結果搶輸他。
  
  每見一件法器,她的心就在滴血,因為每一個都是她曾經想盡辦法要得到,卻求而不得的寶物。
  
  她想罵人、想打人、想踢人啊!
  
  儘管她暗地裡氣得咬牙切齒,這時又想到,既然她是他徒弟,而他又沒收其他人為徒,不就表示以後就由她來繼承這些東西嗎?想到此,她又陰惻惻地笑了。
  
  「師父。」她甜甜喊道。
  
  「何事?」他始終溫柔如初。
  
  「徒兒一定努力學法術,將咱們門派發揚光大,駕馭這些法器。」
  
  她是唯一的徒弟,那些仙獸又不足為懼,這些東西遲早是她的。
  
  段慕白摸摸她的臉。「乖徒兒,為師聽了甚是欣慰,不過,這些法器已經有主了。」
  
  魄月面色一僵,呆呆地看著他。
  
  「有主了?」
  
  「是啊,為師蒐集這些法器,是要送給心上人的。」
  
  她渾身劇震,瞳孔內縮。
  
  「你有心上人?」她不敢置信。他不是對女人沒興趣嗎?
  
  她驚得無以復加,腦中一片空白。
  
  眾界都說劍仙絕情,現在他卻親口承認自己有心上人。
  
  段慕白低頭看她,將她呆愕的表情收進眼底,含笑道:「為師的意思是,要把這些法器當成聘禮,送給我未來的妻子。」
  
  聽到這話,魄月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。原來他不是說自己有心上人,而是打算送給未來的心上人。
  
  「哦?原來如此啊,呵呵。」她心下鬆了一口氣,心下咒駡他。也不說清楚,差點把她嚇死。
  
  段慕白將她眼中的小情緒收進眼底,勾著笑,繼續摟著她往前走。
  
  「記住,這些法器以後是要留給我妻子的,知道嗎?」
  
  「是,徒兒記住了。」
  
  哼,來一個,殺一個,讓你這輩子都娶不到老婆!
  
  咦?不對呀,他要把這些法器送給未來的妻子,那還帶她來看什麼?耍她嗎?她正感到火大,卻又不能發火,一肚子火氣正愁無處發時,一個冰涼的東西套到她的頸子上。
  
  她愣住,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項鍊,再抬頭疑惑地看向他。
  
    「這是鎖心石。」他一邊為她戴上項鍊,一邊為她細細解說。「這塊靈石能護你的心,百毒不侵,亦不叫妖魔鬼怪入侵,是守護石。」
  
  守護石發出淡黃的顏色,剔透晶瑩,十分美麗,她不禁看得癡了,一手握住它,發現有一股暖意。
  
  大掌包覆在她的手上一塊兒握住,她抬起頭,迎上他的眸光。
  
  她有些怔住。
  
  「這顆護心石,天下只有一個,戴上了便不要離身,明白嗎?」
  
  她眸光晶亮,突然心情好了不少。哼哼,還不錯嘛,懂得給點甜頭,總算有師父的樣子。
  
  「不過,這顆護心石需要認主。」
  
  認主?
  
  正當她疑惑時,只見他將她的手抬起,毫無預警地張口就咬。
  
  她瞪大眼,感到指腹一疼,指頭被他咬出了血,塗在靈石上,接著便瞧見那靈石發出璀璨的光芒,恍若活物,將她的血吸收進去。
  
  靈石一得了她的血,她便突然感到整個心口暖烘烘的,好似奇筋八脈有一股熱力繞了一圈,這奇異的感覺,令她一時忘了自己剛被咬疼的手。
  
  待她回神抬起頭,瞧見的是段慕白含著自己的手指,細細吸吮。
  
  她又呆掉了。
  
  他輕輕吮著她的指頭,這畫面既香豔又迷人,性感得讓人想噴鼻血。
  
  明明只是一個吮指的動作,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浮想聯篇,她感到身子有些發熱,一時看傻了。
  
  「好了,不疼了。」他笑道。
  
  她回過神來,看著自己的指頭,被他吮過的地方,傷口不見了。
  
  不待她反應過來,段慕白已牽住她的手,領著她往前行,瞧不出任何尷尬,也無任何芥蒂,好似他對她做的所有事都那麼理所當然,也那麼自然。
  
  魄月被他牽著走,」邊走一邊想,卻越想越覺得詭異。
  
  這傢伙該不會是調情聖手吧?她怎麼覺得自己剛才被狠狠調戲了?
  
  在一旁將一切看在眼中的殷澤,冷哼一句。
  
  「無恥。」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3 12:54 AM 編輯

【第六章】
  
  魄月完全拿出她從前修練魔功時那股拚命勁,每回練成一門仙術,她就要拿仙獸們試試身手。
  
  仙獸們雖蠢,但逃命的動物本能卻讓人望塵莫及,往往她追得累死累活也打不著半隻。
  
  既然追不到,她還不能使計嗎?於是她決定將它們詐出來自投羅網。
  
  說也奇怪,平日黏她黏得像是魚兒離不開水似的仙獸們,不管她如何使出苦肉計,或說些甜言蜜語,他們就是不上當,半點影兒不露。
  
  知道她有天眼後,畜牲們也不化形了,一個個恢復原樣,邊躲邊逃,害她到現在仍找不著。
  
  魄月正傷腦筋時,一顆果子從天而降,砸中她的頭,在地上滾了一圈後停住,她彎腰拾起,這是一顆青色的仙果。
  
  她抬頭,原來自己站在一株仙樹下,難怪被果子打中。
  
  仙樹結出的果子是個好東西,雖不如聚元仙果那般稀有難得,卻也是十分珍貴,它吸收了日月精華,彙聚天地靈氣,不但美味,吃了還能延年益壽,有助修行,她常看到仙獸們摘著吃。
  
  她十分納悶。這果子尚青澀,怎麼就掉下來了?
  
  「奴的!奴的!」
  
  她的視線轉了一圏沒見到人,直到下頭傳來翅膀撲閃的聲音,她低下頭,終於瞧見了。
  
  一隻圓滾滾的鳥兒停在樹枝上,鳥兒太胖,身子太沈,把原本與視窗一般高的樹枝給壓了下去,才會只聞其聲,不見其人。
  
  魄月不可思議地喃喃道:「沒想到這裡靈氣之濃,連鴨子都能修成精了。」
  
  「奴是仙鳥,把果子還奴!」仙鳥撲騰著翅膀抗議。
  
  仙鳥?她一陣無語。果子尚未成熟就急著摘下來,貪吃如此,難怪胖成這樣。
  
  「你太胖了。」她忍不住提醒。
  
  「奴不吃,奴拿去下注的。」
  
     她怔住。「……你賭博?」
  
  「不只奴,大家都在賭。」
  
  她吃驚了。魔界裡,打架、賭博是常事,但這事發生在仙界……她卻是聞所未聞。
  
  趁她發愣之際,仙鳥用嘴叼了果子,轉身跳下樹枝,一邊走,還一邊嘀咕。
  
  「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跳上樹枝,累死奴了。」
  
  望著胖鳥扭著大屁股離去,魄月只想揉眉心。
  
  這裡實在太安逸了,一隻仙鳥都可以胖成這樣,姓段的也太放任了吧,若是她麾下那些魔獸敢這般好吃懶做,早被她烹煮了。
  
  一想到仙獸們的蠢笨,以及仙鳥的安逸,她不禁感到頭疼。
  
  要是魔軍攻打過來,這些傢伙行不行啊?怕到時候一個個都成了待宰的羔羊。她在魔族長大,最明白魔族人的兇殘,連一個剛學會爬的魔族小孩,都知道在群裡若不爭搶比狠,是吃不到飯,也活不長的。
  
  太弱小的人,最後只會被強大的人拿來當爐鼎,將其魔根吸收,成為自己的力量,直到榨乾為止,她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。
  
  說穿了,望月峰不過是靠著段慕白強大的結界,才護得一方安寧,劍仙就算厲害,但面對千軍萬馬,難免也護不周全。若是有一日結界被攻破,魔軍挺進,這裡將屍橫遍野,成為一片血海。
  
  她臉色一沈。這本不關她的事,不過她這人不喜歡欠人,看在這些仙獸平日伺候她的份上,她便向段慕白提醒一番吧,他太放任這些仙獸了。
  
  她找到段慕白時,他正在仙池那裡曬太陽。
  
  仙池上蓮葉片片,其中一片足以容納五、六人的葉子上,一抹白衣仙人閒適地坐臥在上頭,而他的四周依偎著飛鳥走獸。
  
  她剛到望月峰時,仙池裡的蓮花還只是小花苞,如今已是朵朵綻放,搖曳生姿。魄月瞧見的,就是這一幅美人臥蓮圖。蓮花雖美,但是人比花更嬌,俊美的主人慵懶閒適地閉目養神,而圍在周遭的仙鳥仙獸,理毛的理毛,打瞌睡的打瞌睡,打呵欠的打呵欠,大夥兒依偎著主人,一片祥和靜謐,與世無爭。
  
  她搖頭歎息。
  
  安逸!實在太安逸了!
  
  「師父。」
  
  男人緩緩睜開幽亮如星的墨眸,瞧見她,眼神轉深。
  
  「寶兒,過來。」
  
  魄月踏葉向他走去,這裡每一片葉子都足以容納兩、三人以上,她如今已有仙氣罩身,能騰雲駕霧,踏在蓮葉上,輕得彷彿沒有重量。
  
  「師父,徒兒有事請教。」
  
  段慕白拍拍身前的位置。「坐。」
  
  魄月與他隔著三步之距,聞言頓了下,便上前盤腿而坐,屁股一落地,腿上卻是一暖。
  
  段慕白居然把頭枕在她的腿上。
  
  他調了個舒服的姿勢,把她當成現成的枕頭。
  
  他今日未冠髮,任由一頭長髮披散,似柔軟的緞子鋪在她的腿上。他的睫毛長又翹,精緻的五官無不完美,閉著眼,唇角微彎成一抹輕淺的笑意。
  
  那麼愜意,那麼舒心,那麼禍水。
  
  魄月怔怔地望著他慵懶地窩在她腿上,呼出的氣息令她的腹部有些熱意,這一刻,好似有什麼東西輕輕撥動她的心弦。
  
  她也成了美人圖的一部分,融入這片祥和的氣氛中,身心無比寧靜,無比平和,她甚至覺得,就這麼千百年地過下去也不錯……等等!她在想什麼?
  
  她忙甩了甩頭。差點忘了正事,這蓮花仙池太美,害她差點也想睡下去。
  
  她忙提振精神。
  
  「師父。」
  
  「嗯……」慵懶的嗓音太磁性,撩得她心尖都在癢,幸好她定力過人,換了他人,肯定把他打暈,直接睡了他。
  
  當然,她也只敢在心裡意淫他,劍仙就算成了睡仙,那道行還是可怕得嚇人,不是她這個段數能霸王硬上弓的。
  
  「師父,徒兒在這一年中,把書閣裡的藏書幾乎都看完了,這望月峰大大小小的湖泊、山谷和山洞也都逛遍,仙訣也都熟記於心,徒兒覺得,光是這樣是不夠的。」
  
  她停頓下來,盯著他,見他輕輕應了一聲,沒睡著,才又繼續說下去。
  
  「徒兒覺得,這望月峰的仙獸們實在太鬆散了,應該要好生磨練一番,否則萬一魔族攻打過來,難保沒有被破除結界的一天,到時候面對訓練有素的魔軍,仙獸們恐怕難以抵禦。」
  
  枕在腿上的人終於動了一下,卻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有所反應,而是往她偎近了些,把臉貼在她的腹部上,還蹭了蹭,搞得她腹部一熱,連帶一顆心也心癢難耐。
  
  這傢伙……她握了握拳頭,心想真該用幻鏡把他這副樣子照下來,給世人看看,在外頭板著面孔、冰清玉潔的劍仙,關起門來有多麼愛吃徒弟的豆腐。
  
  這一年來,她故意裝傻,等著看他何時開口找她雙修,可這傢伙倒是能忍,藉故抱她、摟她、親她,明明看她的眼神裡寫著情慾,卻始終沒跨出那一步。
  
  她知道他在勾引她,故意撩撥她,想把她迷得團團轉,等她主動投懷送抱。
  
  可惜他打錯了算盤,她就偏不如他的意,雖然她也很想把這男人給撲倒,與他顛鸞倒鳳一番,畢竟雙修是讓功力突飛猛進的一門捷徑,尤其跟劍仙雙修,這可是多少女人的奢想。但一想到自己勾引他時,他那不理不睞的冷傲樣,她就恨不得回敬他,也讓他嘗嘗抓心撓肝的滋味。
  
  等她玩夠了,再伺機報復他,效法凡間禍國妖姬魅惑君王的本事,佔有他的童子身、騙取他的法器、破解他的陣法,引魔軍入山,囚劍仙於魔界黑崖牢獄中,降伏噬魔劍,佔領望月峰。
  
  這便是她的大計,她尚未開始執行,不過是覺得時機尚早,來日方長罷了。
  
  她心裡這麼算計著,卻沒發現自己對仙獸們多了一分擔心。雖不屑段慕白的勾引,卻也不知不覺享受著他的撩撥。
  
  這一切,段慕白全看在眼中,一顆心如明鏡似的。
  
  魄月說了半天,見他頂多應個聲,卻無下文,忍不住又開口。「徒兒的意思,師父以為如何?」
  
  本以為他不會回答,卻沒想到他這回睜開眼,對她笑了笑。
  
  「是該好好磨礪一番。」
  
  是吧是吧,你也知道他們太懶散了,生於憂患,死於安樂呀。
  
  「修練法術不能嘴上空談,除了平日勤練,也該有實戰經驗才行。」
  
  是呀是呀,這才像個人話,閣下總算有點開山老祖的樣子了。
  
  「所以咱們出山去練練吧。」
  
  「好——啊?」她怔住,呆呆地望著腿上的人。「出山?」
  
  段慕白突然伸手,扶住她的後腦,將她的臉拉下來,與他的氣息相近咫尺,那雙深邃的墨眸映出她的影子,惹得她心跳漏了一拍。
  
  「你不是一直想出山嗎?正好,為師帶你出去找人練練手。」
  
  他的嗓音很輕,氣息拂得她臉上肌膚很癢,眼眸波光似水流轉,好似情人在耳邊呢喃著情話。
  
  她偷偷吞著口水。說話就說話,幹麼這麼曖昧,她還以為他要吻她呢,嚇得她心頭小鹿亂撞,真是死相。
  
  她眨了眨眼。「師父。」
  
  「嗯?」
  
  「脖子好酸。」
  
  「……」
  
  哼,叫你矯情,叫你淫蕩,叫你心癢癢卻吃不到。
  
  魄月的確想出山,離開魔界一年多了,自她死後,也不知那些手下如何了?
  
  若他們知道她沒死,而是藉著月寶的身子重生了,肯定很吃驚。
  
  她想回魔界瞧一瞧,但礙於望月峰的結界破不了,二來忌諱瞞不過段慕白的眼線,引起他的懷疑就糟了。
  
  這下好了,他主動帶她出山,到時她找個機會開溜,想辦法連絡手下,牽上一條暗線便行了。
  
  天馬一日飛行數裡,但他們出了望月峰不到一個時辰,就遇上了仙友。
  
  「段仙君。」
  
  女子悅耳的嗓音傳來,魄月好奇地回頭,想看清是誰,但突然眼前一黑,一層布幕罩了下來。
  
  一頂幃帽戴上頭,將她的容貌給遮住了。
  
  女子「咦」了一聲,顯然是因為瞧見了她。
  
  「段仙君,這位是……」
  
  「我的女人。」
  
  魄月雖瞧不見對方,卻因為聽到好幾聲抽氣聲,估算對方至少有三人以上。
  
  段慕白不說她是他的徒弟,卻說是他的女人,她雖訝異,卻並不算太意外。
  
  這男人肯定又是一臉清冷疏離的表情,每當遇上女人的示好,他從來不假辭色,現在更是把她當擋箭牌了。
  
  她想掀起幃帽,卻被他單手壓住雙臂。
  
  她掙扎,因為她好想知道是哪位仙子。
  
  不給她看,又把她當擋箭牌,哪有這麼便宜的事,無法動手動腳,她可以動口呀。
  
  「師父,您又在逗人了,讓師娘誤會就不好了。」
  
  這回的抽氣聲聽清了,對方有四人。
  
  「嘻嘻,原來段仙君收徒了。璃嫣師姊,那徒兒喊你師娘呢。」
  
  原來是青峰派的柳璃嫣,仙界三大美人之一,傾慕劍仙五百多年,一直守著處子之身,一心盼望與他結仙侶,這件事魄月是知道的。
  
  「師妹,別胡鬧。」
  
  嘴上雖是輕斥,但魄月聽得出柳璃嫣語氣中的羞意。
  
  「確實胡鬧,昨夜本仙君一時沒忍住,弄疼了她,正與我嘔氣呢,還請各位莫怪。」
  
  又是此起彼落的抽氣聲,也包括她的。
  
  他竟然如此直白?如此厚顏昭告天下他倆的不清不白?
  
  魄月突然發現自己低估了段慕白。原來這男人會睜眼說瞎話,原來他根本不在乎臉面。
  
  「我才不——」不字後頭的話,一字不漏地被他堵住,用嘴。
  
  這回不只抽氣聲,連哭泣聲都有了。
  
  魄月被他禁錮在懷裡,嘴被他堵個嚴實,探進的火舌強勢又纏人,直把她吻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  
  她本以為自己夠沒臉沒皮了,沒想到他也不遑多讓,光天化日之下,當著人家姑娘的面來非禮她,吻得是纏綿悱惻,欲罷不能,碎了人家仙子的心,嚇得她一個措手不及。
  
  她始終沒瞧見柳璃嫣她們的臉色如何,倒是知道自己的唇腫了、臉紅了,身子也軟了。
  
  要不要這麼卑鄙啊!他的清高呢?冷漠呢?一世英名呢?
  
  段慕白即使在吻她時,也是擋住他人的視線,不讓別人看到她的臉,把她吻得暈頭轉向後,將幃帽重新遮好,回頭客氣卻疏離地對她們道:「讓你們見笑了,她容易害羞,這就告辭了。」
  
  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,掌心一拍天馬的屁股,立即衝向雲霄,連個背影也不給人家目送。
  
  待他們走得不見身影後,青峰派的仙子們依然飄在原地,若不是多幾個人撐著,只怕腳下祥雲會因一時的心神錯亂而煙消雲散,從高空跌下就不好玩了。
  
  師妹善若水小心翼翼地看著大師姊柳璃嫣,見她臉色蒼白,十分難看,她與其他師妹面面相覷,皆被適才的畫面給震驚得啞口無言。
  
  從不近女色、以冷面聞名的劍仙段慕白,竟然當眾吻了女人。
  
  他還說,那是他的女人。
  
  這個打擊對於愛慕劍仙五百多年的柳璃嫣來說,無疑是晴天霹靂,沒人敢安慰,也沒人知道該如何安慰,連她們自己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了。
  
  柳璃嫣蒼白的臉色漸漸回復了冷靜。
  
  「走吧。」
  
  她率先轉身駕雲而去,師妹們趕緊跟了上去,在安靜尷尬的氣氛中,有人禁不住小聲私語。
  
  「沒想到那個段慕白竟是個孟浪的,光天化日之下,就跟別的女人這麼……」下頭的話,她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了。
  
  另一個師妹拉拉她,又看了前頭的柳璃嫣一眼,搖搖頭,示意別說了。
  
  這時前頭的人忽然開口。
  
  「若水師妹。」
  
  善若水聽到叫喚,忙跟上前去應了聲。「璃嫣師姊。」
  
  柳璃嫣平靜地開口。「你適才可有看清那女人長什麼模樣?」
  
  善若水哪裡看得清,她只瞧見段慕白將人護得嚴實,接著又瞧見他低頭去吻人家,也只看到他的後腦勺,什麼都看不到。
  
  「你也沒看見嗎?」柳璃嫣歎了口氣。「那女人想必長得極美吧,不知是哪位天仙美人……」
  
  善若水聽出其意,小聲附和道:「怎麼可能有人長得比師姊美,依我瞧,劍仙大人是故意的,那肯定是他身邊的仙獸變的。」
  
  柳璃嫣聽了,目光又現期待,但面上不顯,只是輕嗯了一聲,接著又狀似不經心地說:「我就是好奇而已,你們也是吧?」
  
  「是呀。」眾師妹忙笑著點頭。誰也不信劍仙會有心上人,柳璃嫣也不信,劍仙的冷情是眾所周知之事。
  
  劍仙不喜任何女子,亦不親近任何女子,起碼對於愛慕他的女人來說,還能抱著希望。可一旦這希望破滅,便打破了一直以來的信念,破壞了某種心理平衡,因此她們寧可選擇不信。
  
  不信劍仙會用寵愛的語氣對女人說話,不信劍仙也會對女人露出溫柔的笑容,更不相信他會對哪個女人另眼相待,為了對方也不在乎他人的眼光。
  
  柳璃嫣依然保持優雅,蒼白的臉色也恢復了正常,沒有任何失態。
  
  「走吧。」她說。 
  
  話說,已在千里之外的魄月,剛從激吻中回神。
  
  上一世,敢非禮她的男人,不是被她閹了,就是被她揍到不舉。
  
  這一世,第一個非禮她的男人,竟是她上一世非禮不成的男人。
  
  她將幃帽脫下,怒瞪著他。
  
  「你騙人!你以前不是這樣的!」
  
  段慕白原本看著前方,垂下的墨眸將她的怒容看在眼裡。「我以前是怎樣的?」
  
  「驕傲清高,目中無人,冷酷無情,不苟言笑!」
  
  他挑了挑眉。「還有呢?」
  
  「對人不理不踩,沒人情,沒血性!」
  
  他點了點頭。「我對於不相干的人確實如此,對自己喜歡的女人,那是不一樣的,不過話說回來,你對我以前的事,怎麼如此清楚?」
  
  魄月僵住,在他精明的目光下,心下叫糟,一時激動就不小心說溜了嘴。
  
  「我聽說的。」她忙編了個藉口。
  
  「聽誰說的?」
  
  「仙鳥啊,他們整天嘰嘰喳喳的八卦這個天下,我一問,他們就說了。」
  
  「原來如此。」
  
  見他面露恍悟,她鬆了一口氣,也告誡自己要小心,莫太大意,若是被他察覺到心儀的女人只剩下一個軀殼,靈魂早沒了,怕是會對鳩占鵲巢的她惱羞成怒,就不是現在這樣好言好語的臉色了。
  
  「還在生氣?」
  
  段慕白低下頭,把臉靠近,雙目凝視她,眼帶笑意,語氣含著寵溺,不再是曖昧不清,而是把心思攤開,展露對她的情意。
  
  不得不說,這樣的他實在很誘人。
  
  溫柔依舊,卻多了一股奪人的氣勢,原來對於喜歡的女人,他也會耍無賴,也會想佔有,也會向人昭告對她的勢在必得。
  
  這樣的他令人怦然,但隨即她又警告自己,這男人喜歡的是月寶,不是她,不能自作多情。
  
  她一顆悸動的心緩緩恢復了冷靜。
  
  「師父,你這是亂倫。」
  
  段慕白盯著她,適才明明見她有些意亂情迷,現已恢復清明,眼底還有些冷意。他眼神幽暗,勾起唇角。
  
  「那咱們就別當師徒了,做夫妻吧。」
  
  魄月再度吃驚,雖然早知他喜歡月寶,在打她的主意,但是「做夫妻」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,還是震撼了她。
  
  她以為就算他喜歡月寶,也僅止於喜歡而已,沒想到他的喜歡是將對方當成另一半,想廝守終身,共結連理。
  
  這個月寶到底何德何能,竟能得到他的一心一意?
  
  魄月的心情突然複雜起來,聽到這話,她並未欣喜,反倒是……有些吃味,又有些不甘,甚至還有些悲涼。
  
  她勾引了他那麼久,他連一點憐惜也吝於給她,卻對這個月寶一見鍾情,不過是半路撿了她,便百般呵疼,溫柔以對,現在還要娶她。
  
  他對月寶越是溫柔,就越襯托出對她的殘忍。
  
  她有點想哭。
  
  她甚至還偷偷地想,若是哪天魔軍攻下望月峰,她便保住他的命,在她的護衛下,不讓魔族的人傷他,頂多就是幽禁他,大不了她終身不納面首也不嫁人,她的後院就只有他一人,給他尊重,給他享福,免於他人羞辱,即便他不喜她,她也不會勉強他的。
  
  段慕白灼灼地盯著她,沒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和閃爍不定的眼神。她以為在她沒羞沒臊地勾引他,令他動了心之後,他會這麼簡單地放過她?
  
  那是她不瞭解他,當然,他也從沒打算讓人瞭解他。孤高冷漠的劍仙不過是他在外的面具罷了,這可以讓他少了許多麻煩。
  
  成仙千百年,仙人的道貌岸然、魔族的嗜血好戰、妖族的自私狡詐、凡人的縱欲貪利,他看得比誰都多,比誰都心如明鏡。
  
  直到他遇上她。
  
  明明是個心軟又心善的女人,卻要裝出一副狡詐的模樣,在勾引他時,居然還會分心去撈落水的小貓,嘴裡對他說著甜言蜜語時,兩眼卻只有欣賞,而無貪戀。
  
  她不知道,當她千方百計地勾引他時,他也在暗中觀察她。
  
  有一回,他故意睡著,露出破綻,她卻躲在一旁等他醒來,甚至嘴裡還念念有詞,說睡在那兒太危險,怪他怎麼不找個安全的地方?
  
  他睡了一天,她就守了一日,直到天亮,他故意緩緩蘇醒,她這時才假裝與他巧遇,送上一朵蓮花。
  
  「這朵蓮花不隨便為人綻放的,只等待它要的陽光,你就是它的陽光。」
  
  當時,她笑得很甜,自以為露出了最美豔誘人的一面,卻不知道自己臉上沾了泥,髮上還有草梗。
  
  他見過無數天仙美人,從不上心,但她當時的模樣卻讓他記在心頭。
  
  見她正要開口拒絕他,他率先打斷她的話。
  
  「耍耍小性子、發點小脾氣都行,但是把我推給其他女人,可是犯了我的忌諱。」他的語氣很輕,笑意很溫柔,只除了墨瞳裡閃爍的精芒,那是警告。
  
  魄月心頭咯噔一聲,本來要出口的話卡在喉間,直直地盯著他的眼。
  
  他不笑的時候挺嚇人的,但是笑的時候也很嚇人,尤其是笑著警告她的時候,比平日更溫柔,但也更威勢逼人。
  
  他的眼神太深,好似只要她說句不中聽的,下一刻,他就會對她做出什麼更驚心動魄的事。
  
  她眨了眨眼,嘟起小嘴,委屈地把臉埋進他懷裡撒嬌。
  
  「師父欺負人,徒兒傷心。」
  
  段慕白摟住她,輕輕拍撫她的背,低笑著。
  
  「放心,師父不欺負你,只會好好疼愛你。」
  
  聽聽,這傢伙不勾人就算了,一勾起人來,動口動手又動腳。
  
  叫你裝,叫你矯情,叫你亂倫!
  
  哼,誰怕誰,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,到時候誰先壓倒誰,還不知道呢!走著瞧!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6 01:17 PM 編輯

【第七章】
  
  天馬載著魄月和段慕白繼續飛行,沿路又遇到其他仙人和仙子,他們對於坐在劍仙懷裡的她,都是同樣的反應。
  
  男仙瞪眼吃驚,女仙張嘴抽氣。
  
  魄月想了想,段慕白的仰慕者眾,肯定會為她招來嫉妒,若是遇上個黑心的來橫刀奪愛,恐怕對她不利。
  
  這種事在魔界層出不窮,男魔為女魔爭風吃醋、大打出手,女魔為爭男魔而勾心鬥角或是來陰的。
  
  如今她的法力大不如前,為免遭人妒恨,最好別露面。
  
  不過,這天界這麼大又這麼廣,要遇上應該很不容易,偏偏沿路就是一直遇上仙人。
  
  「師父,咱們要不要隱身?」段慕白法力高強,他的隱身術肯定能瞞過大部分的仙人。
  
  「為何?」
  
  「莫讓人瞧見,省事。」
  
  「無妨,為師不介意。」

  你不介意,我介意啊!
  
  她耐著性子好心提醒。「一路上聽到心碎的聲音,有點殘忍。」
  
  他低下臉,把臉貼在她的臉側,耳鬢廝磨地低笑。「總要讓她們知道,我段慕白已心有所屬,好讓那些人早早死了這條心。」
  
  就怕到時候死的是她啊!女人一旦嫉妒吃醋,容易行事偏激,會做出什瘋狂的報復不得而知。
  
  她沒好氣地道:「既要讓人看,又為何給我戴帽遮臉?」
  
  耳畔的嗓音磁啞。「因為我不想讓別的男人多看你一眼,我會吃醋。」
  
  聽聽,這男人一旦說起甜言蜜語,也是會膩死人的。
  
  耳垂一熱,是他含在口中輕輕吮吻,令她禁不住打了一個顫。
 
  「說話就說話,別動手動腳,給人瞧見,只會道你一聲風流,卻罵我是不知檢點的蕩婦。」
  
  這是她的經驗談,魔界裡英俊的男人也不少,比如黑煞和厲武,喜歡他們的女魔很多,他們左擁右抱,別人只會羨慕,還道他們英勇神武,但是輪到她就不是好話了。
  
  她納了許多面首,別人只會在背地裡罵她淫蕩。
  
  想當初,她誇口要收了劍仙,不知被多少女人罵厚顏無恥,甚至還有仙界的人找上門來,說要殺了她這個妖孽為劍仙除害。
  
  呵,殺她豈是易事?她能成為豔使,除了美豔,自是法力高強,摩拳擦掌又鬥志高昂地將對方打得滿地找衣裳,逃走時還罵她淫賤,什麼難聽的字眼都用上了。
  
  她渾不在意被人罵,但今非昔比,就算要和段慕白公開卿卿我我,也要先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,禁不禁得起他人的暗算。
  
  段慕白因她的話終於停手,仔細想了下,點頭道:「那是,雖然本仙君不在乎他人的眼光,卻捨不得我的寶兒被人謾駡。」
  
  「就是。」她忙附和,理理自己的頭髮以及被弄亂的衣裳,本以為成功逃離他的魔爪,哪知他突然丟了一句。
  
  「咱們還是隱身吧。」
  
  啊?
  
  他彈指捏了個隱身訣,仙障立即罩住二人一馬,她被提起轉了個身,放倒在馬背上,他欺身壓了過來。
  
  「等等,你幹麼?」
  
  「放心,你叫得再大聲,都沒人聽見、瞧見。」
  
  誰問你這個!隱身訣是這樣用的嗎?你的節操呢?你的清高呢?
  
  當然,她不是怕跟他「那個」,而是就這樣給他吃了實在不甘心,好歹也要刁難一番。
  
  她打不過,兩三下就被他制住了,他一邊吻她的頸子,一邊低笑道:「欲迎還拒,我喜歡。」
  
  她差點爆粗口,忍了忍,心思一轉,反正自己是要色誘他的,既然他有這個色心,她也有這個色膽,乾脆不再跟他矯情,不如乘機撈個好處。
  
  「我要蛇麟鞭。」她說。
  
  他頓住,挑了挑眉。「你要?」
  
  「我需要稱手的武器,你有噬魔劍,我也要一個,風光。」
  
  她在魔界使的武器就是鞭子,當初搶蛇麟鞭,就是為了想換一條鞭子。
  
  「唔……」段慕白摸著下巴,似面有難色,一雙眼盯著她,想吃她卻又有些猶豫。
  
  「我想要,給我嘛。」她伸出指頭在他胸口畫圈圈,嗓音嬌軟,說出的話帶著隱喻的雙關語。
  
     他盯著她,彎起唇角。「行。」
  
  她目光一亮,笑得嬌滴滴。「我就知道,師父最疼我了。」
  
  他勾起她的下巴。「你知道就好。」語畢,唇已罩上,索取報償。
  
  這小傢伙跟他玩心眼,以色易物呢。無妨,反正那些法器本來就是要送給她的。
  
  當初,他就是故意跟她搶那些法器的。她不知,在他察覺自己對她動了心思後,她的一舉一動以及關於她的任何消息,都經由他安排的眼線傳至他手中。
  
  她喜歡什麼東西,他就趕在她之前把東西弄到手。那並非碰巧,而是有意安排。
  
  倘若她知道那些法器都是給她的,還會這麼乖嗎?
  
  望著身下被他壓制的小東西,那神情有些倔強,又有些不甘。自從把她帶回望月峰後,他對她可說是千依百順又溫柔體貼,多次給她機會黏上來,偏偏她就是裝不知。
  
  連他用身子引誘她,她都能轉頭就走,白天練仙術,晚上研究仙笈,就連那些仙獸得到她的關注都比他來得多,這可跟她當初說的那些甜言蜜語不一樣哪。
  
  她說的每一句話,不僅入了他的耳,也入了他的心。
  
  每當他出山時,身邊一定有她的影子,他去哪兒,她就去哪兒,不管他對她多麼冷漠不屑,她總是笑得似花般嬌豔。
  
  她不在乎他的冷眼,不介意他的無情,就算他召來雷獸給她一個五雷轟頂,把她炸得外焦裡黑的,她也是頂著燒焦的身子,笑嘻嘻地望著他。
  
  當他把她送來的花束和情詩全部無情地毀掉,然後將殘體送回給她時,她依然每日照樣送來一朵花,情詩也照寫不誤。
  
  他還記得,當其他仙友罵她厚顏無恥、笑她自不量力時,她還正經八百地回答眾人。
  
  「喜歡一個人要表現出誠意,如果因為他不喜歡我就打退堂鼓,那我這個喜歡便是假的,也是辱了他,這可不行,我一定是要給他真心的喜歡,所以我要繼續喜歡他一百年,等滿一百年,我就不再騷擾他。」
  
   她不知道,從那時候開始,他便開始在心裡默默數日子。日復一日,月復一月,年復一年,她真的如他所說,追了他整整一百年。
  
  不知從何時開始,不管他去哪兒,總會有意無意地瞧瞧她來了沒有。
  
  她來了,他不理她。
  
  她若是沒來,便會派一隻魔獸,小心翼翼地上前獻出一朵蓮花,說豔使大人走不開身,以花代人,陪伴著他。
  
  儘管當下他不睬她,或是把蓮花毀了,但下一次,她人還是會在,那蓮花也依然照樣送來,風雨無阻,不見不散。
  
  不給她機會時,她死纏爛打,給她機會時,她連拋個媚眼都省了。
  
  真是個負心人。
  
  「啊!」魄月驚呼,拍打他。「痛啊!」
  
  他屬狗的嗎?竟然咬她!
  
  天馬日行千里,飛了兩個時辰後抵達妖界,下馬時,她差點腳軟,幸好撐住了。她沒好氣地整理自己的衣裳,整張臉都是紅的,唇也腫了,脖子和胸口上都是點點吻痕,全是他的傑作。
  
  真沒想到,這傢伙平日看著死板,一開葷就手段盡出,把她弄得上火了,差點就要出口求饒。
  
  她這兒衣衫不整,十分狼狽,他那兒卻是白袍飄飛,連個皺褶也沒有,好一個衣冠禽獸。
  
  「走吧。」段慕白摟住她的腰,帶入臂彎裡,唇角帶笑,似是饜足。
  
  魄月望著四周。這裡是妖界,她一點也不陌生,但基於先前差點說溜嘴,這次她記得要裝成第一次出山,故意好奇地問:「師父,這是哪兒呀?」
  
  「妖界。」
  
  「來打妖?」
  
  沒想到他會挑上妖界來讓她練手。
  
  「怕了?」他笑問。
  
  她甜甜地說:「有師父在,徒兒怕什麼?是那些妖怪怕咱們才對。」
  
  他點點頭。「不錯,等會兒你用全力去打,任何事有師父擔著。」
  
  「是,師父。」她臉上笑得甜美,心下卻重重一哼。
  
  剛才甜頭都給他吃盡了,總得討些利息回來。今日的練手,她一定要讓段慕白好好指導她,若是妖怪難以對付,她就躲到他身後,讓他當肉盾頂著。
  
  妖界對她來說,就跟自家後院一樣熟悉。
  
  所謂妖魔,妖與魔就好像是臭味相投的弟兄,只不過魔有魔道,妖有妖道,若要比喻,就像流氓與混混,氣質略有不同而已。
  
  來到妖界,她不禁想到一個人——狼太子夜離。
  
  當年,夜離放話要做她的入幕之賓,只因她豔名遠播,難免吸引生性風流的浪蕩子。
  
  夜離為人風流不羈,後宮有各色妖族美人,而妖魔結親亦是常事,因此夜離曾派狼族使者上魔界向她求親。
  
  她的後院廣收面首,就是表示自己只納男妾,不嫁丈夫,藉此來躲避親事,因此她很理所當然地婉拒了夜離的求親,她相信狼太子身分高貴,心高氣傲,自是不肯當女人後院的其中一個男人。
  
  豈料,夜離並未因此放棄,反倒放話要收服她,讓她心甘情願入他的後院,從此只要他一個男人,為此對她展開一連串的追求攻勢。
  
  甚至妖魔兩界還設下賭局,打賭最後到底是東風壓倒西風,還是西風壓倒東風?眾人還說,兩人都是情場高手,花名在外,實力旗鼓相當,是最契合的一對。
  
  魄月表面不在乎,但實際上卻深感困擾。
  
  她對夜離一點興趣也無,卻礙著他的身分,又不能太損狼太子的面子,只能與他虛與委蛇,儘量應付,因此被他吃了不少豆腐。
  
  她在外的形象是浪蕩女,絕不能表現出怯意,還要一副被人追捧的滿足感,與狼太子眉來眼去,打情罵俏,表現出一副想降伏他的模樣。
  
  私底下的她,卻想盡辦法擺脫這男人的死纏爛打,還不能被人瞧出來,往往令她不勝其擾。
  
  幸虧,狼族內部發生了奪權鬥爭,夜離為了保住太子之位,便一時無暇他顧,不再整天纏著她,終於令她鬆了一口氣。
  
  這些事,魄月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了,若不是來到妖界,她都忘了夜離這麼一個難纏的人。
  
  「去把那個人打回原形。」段慕白的聲音讓魄月回過神來,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,這一瞧,不禁令她呆住了。
  
  段慕白指的那個人,無巧不巧,便是狼太子夜離。
  
  當她還是魔界豔使大人,她的魔功與夜離的妖法不分上下,畢竟夜離能坐上太子之位,自有其不可小覷的實力。
  
  可現在她只是月寶,莫說用仙術把夜離打倒,她能在夜離手下不斷手缺腿就不錯了。
  
  「師父,他——」魄月猛然噤聲,頓住了話。
  
  「他如何?」段慕白挑眉。
  
  他是妖族數一數二的高手。但她不能說,因為她是月寶,月寶不知道這些事,說了只會引起段慕白的疑心。
  
  她怯怯地說:「他看起來好厲害喔。」
  
  姓段的你有沒有搞錯,找上狼族夜離,是存心讓我去送死嗎?
  
  「你聽好,第一個對手只能強,不能弱,練法先練膽,修術先修心。魔道、妖道也好,仙道也罷,若只是依仗法術,最後也只是一個追求力量的武癡,稍一不慎,容易走火入魔。成仙者,修術求道是為了悟心,因為心能指路引道,心悟了,自然能成就法術,修什麼得什麼,達到無人可及之境界,你明白嗎?」
  
  這一席話,聽得她一時怔住。
  
  他的嗓音低沉,如古井投石般敲進人心,神情肅穆而莊嚴,儼然鍍了一圈金光的上古神明,神聖而不可褻瀆。
  
  她修魔至今,一心向上爬,只為了精益求精,強上加強,她是如此,周遭的魔族人亦是如此,從未有人對她說出這番話。
  
  她只當他法術高強,所以始終打著向他偷師的主意,只想增強法術,研讀仙笈,卻從未思考過以心悟道的重要。
  
  以劍術修道之人不少,但是千百年來,劍仙之名唯有段慕白一人,他以千年修為降伏修行萬年的劍邪,難道說,悟心比修術重要?
  
  見她傻傻地望著他,段慕白依然笑得無比溫柔,聲音也更低啞了。
  
  「對付強者,找出他的弱點就行,只要找到了,抓準時機,一招就能制住,去吧。」手一搧,竟是將她直接給搧走。
  
  她暗罵一聲,尚未準備好,便措手不及地被拋飛出去。
  
  她的身子在空中飛越一個弧度後,便從高處落下,直直掉在地上,本以為會摔疼屁股,卻只感覺到柔軟,原來她掉下的地方鋪著柔軟的狼毛地毯,地毯上坐著另一個男人。
  
  她驚慌地抬眼,迎目對上的是那一雙熟悉的綠眸。
  
  她與夜離四目相對。
  
  俊逸的面容上有著吃驚,但更多的是意外。他本就生得俊美,還有一雙勾人的桃花眼,盯人時散發一股狼族的邪魅。
  
  他直直盯著她,似警惕,似訝異,但漸漸地,轉成了饒有興味。他在此休憩,本想睡個午覺,卻沒想到會天降意外。
  
  魄月一對上他的眼,突然就冷靜下來了。
  
  好歹她也是魔族豔使,統領一群兇惡粗蠻的手下,自有她的本領。
  
  她腦子飛快地轉著。段慕白說弱點,夜離有什麼弱點?他的弱點是……
  
  風流成性!
  
  「真沒想到,天上會掉個女人下來,還是位仙子哩!」夜離笑得妖魅。他今日來湖邊散步,挑了這裡臥躺,閉目養神,沒想到會有女人主動送上門來。
  
  魄月輕哼。「我也沒想到地上躺了個男人,還是位狼族太子呢。」
  
  「喲,你知道我?」
  
  「有哪個女人不知道你?」
  
  這話說得夜離眉眼一挑,笑意更深,也更俊逸。
  
  他的臉緩緩移近,離她的臉龐僅在幾寸之間,她卻沒動,亦無驚慌,只是睜著清澈的美眸,平靜地看著他。
  
  「你不怕我?」
  
  「你長得又不可怕,我為何要怕你?」
  
  夜離聽了哈哈大笑,若是這女人怕他,他或許還不覺得如何,可她不怕他,他倒覺得有意思了。
  
  「我若是變回原形,說不定你就怕了。」他笑得十分邪氣。
  
  她睜大眼,驚訝問:「你吃人肉?」
  
  「不吃。」
  
  她兩手一攤。「那我有什麼好怕的?」
  
  「我雖不吃人肉,但是偶爾也會嘗嘗女人的滋味。」這話說得十分曖昧,他盯著她,瞧見她聽得有些茫然,接著似是恍悟什麼,繼而紅了臉,懊惱地瞪他。
  
  「師姊們說狼太子風流成性,原來是真的。」
  
  這番話令他再度哈哈大笑。眼前的女人雖不是傾城國色,卻也是個清麗佳人。平日圍著他的大都是妖豔的女子,像這般仙氣飄飄的小仙子,倒是甚少碰到。
  
  一來,那些仙子各個都很清高,對他們這些妖魔從來都不假辭色,甚至視為障礙,動不動就高喊「斬妖除魔」,哪想今日遇到個仙子,並不會用那種鄙夷的眼光看人,卻也不怕他,十分新鮮。
  
  「不知仙子大駕光臨妖界,有何貴幹?」
  
  魄月遲疑了一下,嚴肅道:「我說了,你可別告訴別人。」
  
  他挑眉。「好。」
  
  她不好意思地說:「適才天上風大,一不小心就被吹下來了。」
  
  他一愣,不禁啼笑皆非。「我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仙子被風吹下來的。」
  
  「所以才叫你別說啊。哪,大丈夫一言九鼎,你可別耍賴喔!」
  
  「我要是耍賴呢?」
  
  她重重一哼。「我就把你綁起來,教訓一頓。」
  
  她說得直白,他卻聽得興味更濃,故意上下打量她。「就憑你?」
  
  「就憑我,怎麼樣?嘶——」她突然痛呼一聲。
  
  「怎麼了?」
  
  她懊惱地說:「我扭傷腳了。」
  
  夜離再度感到啼笑皆非。才威脅說要教訓他的人,這會兒卻老實說自己扭傷腳,這不是自曝弱點嗎?
  
  這麼笨的仙子,讓他也提不起對付她的心思了。
  
  「來吧,我扶你起來。」沒等她同意,他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,與此同時,一股法力輸入,遊走她全身,以探虛實。
  
  雖說這女人看似天真無害,不過他也不是那麼容易被騙的,只不過表面上與她虛與委蛇,卻沒想到,他的法力探測到的是一朵蓮花精,化形成人也不過才剛滿一年而已。
  
  還真是稚嫩得可以,莫怪如此天真老實。
  
  面對一朵才剛化成人形的蓮花精,夜離的防備心完全撤去。這丫頭就像剛出生的雛鳥,完全沒有抵抗力,連別人探她的元神她都沒有抵禦,他只需在輸入法力時,制住她的元神,便能立即殺死她。
  
  這麼弱的小仙蓮,他哪捨得殺哪!
  
  他卻不知,這是魄月故意為之,她將自己的命元曝露在他眼前,讓他的妖氣探她全身經脈,只因為她瞭解他。
  
  狼太子夜離是個自負的男人。
 
  他在未弄清她的身分前,或許會防她,但不會傷她,尤其在發現她毫無威脅可言時,調戲她的興致絕對大於對付她。
  
  「謝啦,我得回去了,告辭。」她轉身要走,卻發現他並未放手。
  
  她回過頭,看著握住手腕的大掌一眼,後又瞄向他,一臉納悶。
  
  「你抓著我幹麼?」
  
  「你知道本君是狼太子夜離,但本君尚不知你的名字呢。」
  
  切!這傢伙與女人搭訕的方式,數十年如一日,一點都沒變。
  
  「我叫月寶。」
  
  「哦?原來是月寶仙子,來者是客,不如今日本君帶你到妖界玩玩?」
  
  她搖頭。「不好,若是被我師父知道我跑到妖界來,他會罰我的,況且若是被其他妖族人瞧見你帶著我,肯定也會不滿吧?仙界和妖界不和,這種事我還是知道的。」說這話時,她還一副本姑娘見識很廣的樣子,看了著實天真可愛。
  
  夜離更不想放她走了,
  
  「本太子想帶誰逛,誰敢有意見,本太子便不饒他。」
  
  她一臉懷疑地看著他。「這樣不好吧,會被罵的。」
  
  他聽了想笑,這麼可愛的小傢伙,他不逗一逗怎麼行?
  
  「放心,有本太子在,別說罵了,沒人敢欺負你,走吧。」說著改牽住她的手,將她誘拐走。
  
  魄月因為扭傷了腳,所以是一拐一拐地跟著他走的,夜離見狀,這才想起她扭傷了,一時心生憐意,遂將她打橫抱起。
  
  「哎呀,你幹麼啊?」她嘟嘴抗議。「我自己走啦,被人瞧見,我多沒面子啊!」
  
  夜離被逗笑了。有多少女人想給他抱都沒機會,這時候她不該擔心面子,應該臉紅才對,果然是個不經人事的雛兒。
  
  無妨,他會好好調教她的。
  
  一雙幽深的綠眸閃燦著跳躍的亮芒。
  
  「有本太子抱著你,才不會又從空中掉下來了。」
  
  他正欲抱她騰飛而起,卻猛然感到一陣僵硬。
  
  他不能動了。
  
  定身訣!
  
  他心中大驚,瞪著懷中的女子,那張俏麗的容顏依然嘻嘻笑,眼中卻多了狡黠。
  
  他驀地沈下臉。「你敢暗算我?」
  
  魄月斂下笑容,竟是歎了一口氣。「說真的,我想做這件事已經想了幾百年了,沒想到上一世未如願,這一世卻夢想成真了。」
  
  夜離瞇起危險的狼眸。「你若殺我,別以為可以離開妖界。我若死,必立刻驚動我的族人。」
  
  她呵呵一笑,好似聽了什麼笑話一般,伸手在他的俊臉上輕拍,嗓音無比嬌柔磁性。
  
  「夜離啊,你放心,老娘只是想痛快地揍你一頓而已。」
  
  上一世你吃了老娘的嫩豆腐,這一世老娘把你打成豆腐乳!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3 11:57 AM 編輯

【第八章】
  
  能夠把夜離痛揍一頓,真是大快人心。
  
  在夜離化解她的定身術前,她早溜之大吉了。
  
  能夠一吐前世的怨氣,令她心情十分舒暢,對段慕白的態度自是親熱多了。說來也多虧他提點,她才能把這筆帳從夜離臉上討回。
  
  是的,臉上。
  
  她的拳頭大部分都招呼到夜離那張俊臉上了,不至於毀容,只打成了豬頭,只不過她施了點仙術防礙他的傷勢,估計夜離起碼要頂著那張瘀青臉一個月才能恢復。
  
  兩人坐在天馬上,已離開了妖界。段慕白的隱身術足以蒙蔽妖族的眼,就算夜離追來,也絕對找不到她。
  
  一想到夜離受了這個冤氣,卻找不到她報仇,她便想捧腹大笑,而她真的笑倒在段慕白的懷裡。
  
  段慕白摟住她的腰,好讓她穩穩地坐在自己的臂彎裡。
  
  「這麼高興?」他亦彎唇淺笑。
  
  她當然高興了!那股百年怨氣今日全發洩出來了,怎麼能不高興?
  
  「你可瞧見當時他震驚的表情,他不敢相信有人敢揍他,而且還是專打他的臉!」
  
  一想到夜離那不敢置信又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表情,她就笑出了眼淚,趴在段慕白懷裡笑得不能自已。若不是段慕白將她圈得牢靠,恐怕她還真會不小心從天上掉下去呢。
  
  段慕白見她如此高興,幽深的目光溫柔得像是要沁出水似的。
  
  他挑上夜離,自然是故意的。
  
  在他對她動了心後,從過去到現在,一切關於她的事、她的所有消息,他皆一一掌握,也因此得知夜離與她之間曾經有的曖昧。
  
  在她把夜離狠狠揍一頓時,他全程看在眼裡,見她下手絲毫不留情,他這才確定,她對夜離沒有一絲情意,那些眉來眼去的曖昧,只不過是她的障眼法罷了。
  
  想到此,他滿意地笑了。
  
  不過,就算她對夜離有那麼點意思,他也會斬斷兩人間任何可能發生的一絲曖昧。懷中的女人仍笑個不停,見她如此歡喜,他亦感到心曠神怡。
  
  「那個夜離一直不敢相信,我會捨得在從他英俊的臉上揍上去,哈哈哈——」
  
  段慕白唇角上的笑容頓住,沉默了一會兒,不動聲色地問:「你覺得他很英俊?」
  
  「是很英俊啊。」那傢伙全身上下就只有那張臉能看。
  
  她答得無心,卻不知這話挑動某人的某根神經。
  
  「哦……原來你覺得他很英俊哪。」
  
  直到她的下巴被挑起,迎上他幽暗的目光,含笑的眼中卻閃著危險的光芒。
  
  她心頭咯噔一聲,臉上卻露出天真而無辜的神情。
  
  「他是很俊,不過若和師父比,連師父一根指頭也比不上。師父的俊美,那是放諸四海,無人能及的。」
  
  他挑眉。「是嗎?」
  
  「是!」
  
  「那麼……」他低下頭,移近鼻息。「你喜歡我這張臉嗎?」
  
  他竟然色誘她?也不怕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瞧見?
  
  不對,他用了隱身術,沒人瞧得見,正因為如此,這廝竟然越來越得寸進尺了。
  
  魄月的心怦怦怦地跳著,盯著他的眼、他的鼻、他的嘴,竟有口乾舌燥的感覺。越是與他相處,就越瞭解他不為人知的一面,這天底下,大概只有她知道他私底下的真面目。
  
  想到此,她不禁有些得意。
  
  喜歡這張臉嗎?當然。
  
  「還行。」她故意打趣道。
  
  「什麼意思?」
  
  「意思就是還可以。」
  
  「是嗎?」段慕白笑了,薄唇含住她的耳垂,輕輕吮咬。「那這樣呢?喜歡嗎?」
  
  他的吮吻,將她挑逗得有些意亂情迷。
  
  「還行……」
 
  「這樣啊……那我得加把勁才行了。」
  
  他說到做到,專攻她的敏感處,最後直把她弄得求饒也不肯停,逼不得已,她只好厚著臉皮抱著他,說自己放眼天下最喜歡的就是他這張臉,百看不厭,天天都想看,看得入迷了。
  
  好話說盡後,他才放過她。
  
  她不禁在心下感歎。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,完全看不出這廝臉皮厚如銅牆鐵壁,把她全身上下的豆腐都吃盡了。
  
  不過話說回來,別人吃她豆腐,她是絕對要討回來的,比如說夜離,這個仇她就記了百年以上,但對象換成了段慕白,她不但不排斥,反倒覺得是自己占了人家便宜。
  
  雖說一開始,她追他是抱著不懷好意的目的,總想著自己若有一日能征服劍仙,嘗嘗他的滋味,說出去不知有多少女人羨煞她?
  
  想與劍仙雙修的女人何其多,能與他共度一夜,起碼修為能增進五十年。
  
  一夜風流換五十年修為,太划算了!
  
  只不過後來追著、追著,就成了她的習慣,也生出了些不該有的慾望。
  
  她會思念他、會想看看他,總是不厭其煩地討好他,即便他很冷漠,可那冷冰冰的樣子她亦是欣賞的。那時候為了追他,她每日都在想花招,追求他的過程成了她每日最快樂的事。
  
  她會回想當時他的表情、他看人的眼神,以及他做了哪些小事。
  
  有一回,他看了她一眼,這一眼雖然冷冷的,卻叫她高興了好幾日。
  
  又有一回,她發現自己送去的蓮花,他沒有立刻銷毀,只是不予理會,這點小變化,又叫她春風得意了好幾日。
  
  總之,這些日積月累的回憶,成了她每日玩味的樂趣。
  
  她從來就不認為自己能追得上他,因為她知道,仙界的人從來就看不起魔界的人。
  
  她也不指望能追上他,甚至連一夜春風都覺得沒希望,但這無礙她的追求,因為她樂在其中,況且追不上她也沒有損失啊,若是不小心追上了,那她可就占了天下最大的便宜,足以讓她風光幾百年。
  
  她還偷偷地奢想,即便他瞧不上她,隨著經年累月的軟磨硬泡,多少也會有點情誼吧?她是如此認為,直到她被他用劍殺死的那一刻,她盯著他,只見到他臉上一如既往的冷凝和無情。
  
  那一刻,她所有的奢望殘忍地破碎,原來,她不只進不了他的心,也入不了他的眼。他對她,從頭到尾皆生不出任何感情和憐惜,一切只是她的妄想。
  
  那時候,她覺得自己就是千百年來最愚蠢的白癡,對他竟然抱著不切實際的奢望,而對他的那種心思,亦隨著魂飛魄散而煙消雲散了。
  
  段慕白讓她深刻明白一件事——自己在他眼中,從來就不值得一瞥,不管她對他付出多少都沒有用。也因此,當她成了月寶後,不管他如何溫柔、如何寵她似寶,她或許會意亂情迷,但永遠會保持三分清明,因為她很清楚,他永遠不會喜歡她,他喜歡的,不過是頂著月寶的臉的她罷了。
  
  他的溫柔、他的深情、他的慾望,都是對月寶這個女子,而不是她。
  
  她如今只是不抱任何期望地享受著,就當是彌補過去的遺憾吧,如此一來,誰也不欠誰。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
  段慕白繼續帶她去找對手試煉。
  
  仙人找妖族當對手,她不算意外,畢竟兩方千萬年來的對立已是常態。
  
  然而,若是仙人找上仙人當對手,這就變成了切磋,最多點到為止,不傷和氣,可段慕白這回找來的試煉對手直叫魄月掉下巴,驚訝得合不攏嘴。
  
  他找的對手是滄浪派。
  
  滄浪派是仙界最興盛的一支仙人門派,此門派已有百萬年的歷史,弟子上萬眾,分門別類眾多。
  
  依照金木水火土區分成五大流,每一流又依據根骨及所練的仙法屬性而分成好幾支小流派。
  
  滄浪派位居仙界中央的滄浪山脈,群山疊起,五大流派佔據五大山頭,並選出五大仙主,各仙主下頭的流派又選出小門主,以此類推,層層階級一分支分流。而滄浪派最大的共主,便是滄浪仙君,仙君皆是由五大仙主中推選出其中一位來繼任。
  
  滄浪派人多勢眾,也是魔族人最忌憚的仙派,近千年幾次仙魔大戰,滄浪派都是攻擊的主力,與魔族之間的戰爭誓死不休,結仇已深。
  
  遇妖必除,逢魔必斬,是滄浪派的宗旨。
  
  妖魔雖然囂張,但也不會輕易去惹滄浪派的人,而段慕白這廝不只矯情,還很囂張,他這次的試煉任務,竟是要她潛入滄浪派偷一個東西出來。
  
  不是她沒自信,也不是她看不起自己,而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,她一個修練不過一年的小仙子,要潛入滄浪派裡偷個東西出來……還讓不讓人活啊!
  
  魄月正想抗議,段慕白卻是伸手將她一撈,說有他在前頭擔著,她在後頭跟著學學就行了。
  
  她聽了一怔,好似傻了。
  
  他失笑地輕點她的鼻尖。「怎麼不說話了?放心,有師父在,不會讓你受委屈的。」
  
  不是……她只是太驚訝了,原來名聞遐邇的劍仙大人也會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啊,真是人不可貌相。
  
  魄月笑了,甜甜地說:「師父打頭陣,徒兒就不怕了,有師父在,徒兒就算上刀山、下油鍋,也一定跟隨師父。」
  
  好話不用錢,她向來是隨口就來的。
  
  不管是魔族或仙門禁地都設有強大的禁制,一旦進入,必然驚動對方。
  
  就算段慕白的法術如何高強,但他只有一個人,面對那麼多的滄浪派仙人,他要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東西?
  
  還有,要偷的東西是什麼?
  
  魄月好奇地問他,他給的回答卻是——「你看了便知道了。」
  
  多麼敷衍的一句,早點告訴她,好讓她做心理準備會死啊!
  
  兩人乘著天馬來到滄浪山,降落在山門前,段慕白便轉頭對天馬吩咐。
  
  「自個兒去玩吧。」
  
  天馬聽了,高興地嘶鳴一聲,便轉身跑走了。
  
  待天馬奔走,他對她道:「咱們進去吧。」
  
  她一臉奇怪地問:「怎麼進去?」
  
  段慕白笑道:「一隻黃蜂混進蜜蜂窩,肯定會被螫死,但若是兩隻蜜蜂混進去呢?」
  
  當然是不容易被發現。
  
  這道理她懂,問題是他們又不是滄浪派的人,要如何不被發現?
  
  才想著,她身上的衣裳換了,原來是段慕白施了個變身術,將他們兩人變成滄浪派的弟子,身著白底藍邊的衣袍。
  
  她見鬼地看著他。用變身術變成另一個人,這不稀奇,稀奇的是,他居然把自己變成女人。
  
  眼前的女子有著一雙鳳眼,面容清麗姣好,身姿窈窕,活脫脫一個滄浪派的仙子。
  
  「先前的試煉是練膽氣,這次的試煉是練心性,只有膽氣和心性都足了,術法修為才能向上躍進。不過因人的本質不同,躍進的速度自也不同,因此這一回由為師帶領你,你跟在後頭好好學習,等會兒有人來,你就裝冷淡,什麼話都不要說,由我來應付,明白嗎?」
  
  「是……」這傢伙連聲音都變成女人的嬌柔嗓音了。

  她施術叫出一張立鏡,看看自己的模樣,竟是一張平凡的臉,雖不醜,但跟他比卻差了十萬八千里。
  
  做個比喻,就是牡丹和野花的差距。
  
  她眼角抽了抽。「師父,為什麼你把自己變成絕色美人,而我卻是如此平淡無奇?」
  
  段美人笑咪咪地摸摸她那張平凡的臉。「月寶乖,你法術尚淺,所以越低調越好,莫讓人注意。為師這是為了保護你,免得遇著其他好色男仙來吃我寶兒的豆腐。」
  
  那你就不怕太高調,被人吃豆腐?
  
  她隨即想到段慕白法力高強,大概也無人可以佔到他的便宜,也因此就只在心中腹誹而已。
  
  她很好奇,如果變身術行得通,那麼輕易就能混進去,他們魔族的人早就潛入了。為了防止魔族入侵,仙界入口便設有驅魔陣法,不讓魔族進入,只要進入陣法內,不管變身術或隱身術都起不了作用。
  
   就算魔族破了陣法,攻入仙界,也需要經過重重仙障,而每個仙門四周亦都設有結界,能探測到魔根,因此想要無聲無息地混入,那是不可能的。
  
  不過她現在換了一副身子,這身子的根骨是仙根,練的亦是仙術,但是要進入不同仙派,也一樣會被發現。
  
  每個仙門仙派都有設自家人才能通關的禁制,這個禁制是由門派內法力最高強的長老們施術一齊設下的,想破除它,除非法力夠強。但就算破除了,想要不驚動人地潛入,依舊不太可能。
  
  她相信段慕白有能力進去,但是不驚動他人……她很懷疑。
  
  可是不由她多想,段美人已經牽住她的手,走進了滄浪派的仙門,才一進去沒多久,立即便迎來滄浪派的弟子。
  
  魄月若是跟著別人,恐怕這時候會全神戒備,準備作戰,但對於劍仙段慕白,她是完全信任,畢竟這人的本事有多高,她比其他人都明白。
  
  她瞥向一旁的段美人,見他神態輕鬆、步履從容,她不禁好奇,若是遇上盤問,他會怎麼做?又會怎麼回答?
  
  「白月師姊——」人未至,聲已來。
  
  一群仙子、仙男們圍上來,親熱地喚著他,這情況令一旁的魄月不禁驚呆。
  
  她尚未弄清是怎麼回事,那群女子又朝她笑著打招呼。
  
  「白緞小師妹。」
  
  看著這一群圍在身邊的仙子們,以及熱情友好的眼神,她盯向段慕白,他也是一副熟稔的語氣與這群仙子們攀談。
  
  她終於恍悟了,沒想到向來冷漠又獨來獨往的劍仙、從不大理人的劍仙,實際上還有另一個秘密身分——白月仙子。
  
  原來,他以白月仙子之名在滄浪派裡摸蝦混魚多年,早已如魚得水,而瞧這情況,更是彰顯了一個事實。
  
  白月仙子在滄浪派裡,不但女人緣好,男人緣更好。
  
  魄月嘴角抽了抽。段慕白這身女仙裝扮,那舉手投足無一不女人,無一不迷人,真是比她這個真正的女人更有女人味。
  
  難怪他有恃無恐,因為他本就是滄浪派的女仙。
  
  難怪他不怕被人發現,因為他在滄浪派裡來去自如。
  
  難怪他要把她變成白緞,因為白緞是白月的妹妹,姊妹倆本就是平日不分離的。
  
  不對呀?她今日才第一回當白緞,可這些人似乎早就認識她很久了,段慕白是如何做到同時用白月與白緞的身分,在滄浪派裡混個臉熟?
  
  一陣寒暄後,段慕白與眾仙告辭,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,一路上還不停地與人打招呼,路上遇見男仙時,他們看到他,竟然還會臉紅。
  
  趁四下無人時,她低聲問:「既然你變成白月混進來,那麼白緞呢?」
  
  段慕白彎下身,在她耳邊低聲回答。「之前白緞是阿福變的。」阿福就是那隻公仙猴。
  
  魄月再度無語。難怪段慕白叮囑她,只要裝酷就好,不要說話,因為那群仙獸一說人話肯定會露出馬腳。
  
  「真沒想到,堂堂劍仙竟潛入滄浪派當奸細啊。」魄月斜眼睨他。
  
  對於她的調侃,段慕白一點也不以為意,還當作情趣。
  
  「你不知,為師身兼數職,很忙的。」
  
  「哦?敢情你把劍仙當正職,把白月仙子當副業?」
  
  「非也,劍仙是求名,白月仙子是求利。」
  
  她睜圓了眼瞪他。「何解?」
  
  才問完,立即有人上前來。
  
  「白月師妹。」一名男仙上前叫住了他們,斯文清俊的面容上有些靦覜。
  
  「子緒師兄。」段美人甜甜地喊著,笑得那是一個嬌豔迷人。
  
  桑子緒含笑望她,那眸子溫柔而雪亮,他伸手上前,攤開掌心。
  
  「這個送你。」
  
  掌心上,是一塊色澤純淨璀燦的紫靈石。
  
  一旁的魄月瞬間瞪大了眼。靈石是彙集天地之氣、經過千百年淬鏈的寶石,根據顏色的不同,各有不同的功效,可練功、調氣、煉丹和駐顏,就好比凡間的黃金一般,靈石也可拿來交易。
  
  段美人微詫。「紫靈石?師兄,這……」
  
  桑子緒輕道:「聽說你需要紫靈石來煉丹,剛好我有多的,拿去用吧。」
  
  段美人忙搖頭。「這怎麼行?紫靈石是靈石中最難得的,這麼大的禮,我受之有愧。」
  
  「我是你的師兄,本就該照顧師妹,給你就是你的,收下。」說著硬塞往他手裡。
  
  段美人一臉感動,嗓音清甜如蜜。「子緒師兄真好,有了這紫靈石,對我助益良多,師妹在此多謝師兄了。」
  
  桑子緒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。「小意思罷了,能對你有幫助就好。」他耳根子都紅了。
  
  面對白月那清澈明媚的目光,桑子緒心頭評動,一時鼓起勇氣開口。
  
  「師妹,我……」
  
  「師兄,我也要紫靈石。」
  
  猝不及防的,一張笑臉湊上前來,白緞小師妹目光精銳地盯著他,大言不慚地說:「既然師兄有多的,不如也給我一個吧?」
  
  哼,大半天的連瞥她一眼都沒有就算了,居然連靈石也沒給她,當她死人啊!
  
  桑子緒愣在當場,顯然沒想到有人會沒臉沒皮地跟他討要,而這個開口的人,竟是白緞小師妹。
  
  「小師妹能說話了?」
  
  「我當然會說話,又不是——」啞巴二字突然哽在喉間,她瞪大眼,竟然發不出聲音。
  
  「我妹子只是不愛說話罷了,因為她一講話就容易得罪人,所以平日都裝啞巴,師兄莫怪。」段美人一邊笑著解釋,一邊把她往自個兒懷裡帶,好生哄著。
  
  「紫靈石十分稀有,能得到一顆就不錯了,咱們一起共用就是了,乖啊。」哄完後,又抬頭對桑子緒笑道:「我妹子今兒個不舒服,有些賭氣呢,我帶她回去休息,先告辭了。」
  
  人家都這麼說了,桑子緒也不好留人,只好點頭。「師妹慢走。」
  
  段美人朝他嫣然一笑,便摟著魄月一塊兒離去。回到他在滄浪山裡的住處後,才解開她的禁語術。
  
  終於能說話的魄月,瞪大眼抗議。「這張臉平凡無奇就算了,居然還是個啞巴?!」
  
  段美人依然摟著她沒放手,失笑地輕點她的鼻尖。「小傻瓜,滄浪派不但人多勢眾,還臥虎藏龍,適才那個桑子緒可不是省油的燈,他不但是五位仙主之一,還有可能是下一任的滄浪仙君,這滄浪派的結界亦有他的法力,千萬別小瞧他。」
  
  她驚訝。「這麼厲害?我怎麼從來沒聽過他的大名?」
  
  「他是千年難見的根骨奇才,成仙不到百年,法力已經不輸給元老們,一個月前門主破格將他推舉為仙主,便是有意提拔他。」
  
  原來如此。魄月恍悟。「看不出那呆頭鵝那麼厲害,原來成仙不到百年,難怪見到女人會臉紅。」想到此,她又斜眼睨他。「看不出來師父也會去勾引人哪。」
  
  別以為她沒瞧見,他那雙水汪汪的美眸,不經意散發出的女人味,分明是故意勾引對方,真壞!
  
  會幹這種事的,通常都是狐妖。狐妖魅術男女通殺,哪管對方是男是女?
  
  「吃醋了?放心,我心裡只有你。」他手臂一緊,將她的人更貼近自己胸膛。

        她輕哼。「我才沒吃醋呢,只是長見識了,原來看起來正派的人,也會道貌岸然。」
  
  「想看道貌岸然的人,這滄浪派可多了,為師帶你來見識見識。」
  
  這是可以見識的嗎?
  
     「你不是說要來盜東西嗎?咱們到底是來盜什麼寶物?」她好奇死了。
  
  「咱們盜的不是物,是人。」
  
  她驚訝。「盜人?什麼人?」
  
  「被關在地底水牢的人。」
  
  她傻了,怔怔地瞪著他。
  
  搞了半天,他竟然是帶她來劫獄的!
  
  她太過驚訝,以至於回神時,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他抱上床,襟口被拉開了。
  
  到了這個地方,他居然還不忘對她動手動腳,禽獸啊!
  
  她兩手擋在胸前,護著上衣,矯情地嬌嗔。「不是要劫人嗎?這是做什麼?」
  
  「大白天的,劫人要等晚上。」

        她忙又壓住裙子,護著下身。「大白天的,輕薄要等晚上。」
  
  他低低笑著,含住她的耳垂,耳鬢廝磨地呢喃。
  
  「咱們白天練功,晚上再去劫人。」
  
  練你的大頭鬼!
  
  她抵住他的胸,一臉嫌棄。「走開、走開,姑娘我不跟女人搞磨鏡。」

        白月仙子身形一變,恢復成那張清俊的面容,以及男人的體魄,低低笑著。
  
  他欺身將她壓下,以嘴封住她的唇……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6 04:54 PM 編輯

【第九章】
  
  當魄月以為瞭解段慕白私下不為人知的一面時,這男人再度給了她一個震驚。
  
  他要劫獄的,竟然是魔族人!
  
  這個魔族人還是魔界失蹤已久、生死未卜的,她的師姊——陌青愁。
  
  陌青愁是在五十年前一次仙魔戰役中失蹤的,魔君派了大批人馬搜索,都未找到她的蹤影。
  
  他們也曾派魔族人潛入滄浪派,卻始終無果。卻原來關押陌青愁之事是滄浪派的秘密,除了滄浪仙君和五位仙主外無人知曉。噢,不,白月仙子段慕白也知曉這個秘密。
  
  她在魔界尚未成大氣時,唯一對她好的便是陌青愁師姊,她對她亦師亦友,兩人無話不談。
  
  在魔界,女人在變強前最好的自保方式,便是投靠強者來維護自己。許多魔界女人用自己的身子來換取男人的保護,但她不願,她討厭變成他人的禁欝,但她長得美,就算她不願,卻也由不得她。
  
  當時她才剛發育成熟,差點成為魔界男人的玩物,是陌青愁站出來護住她,讓她得以倖免被玩弄的命運。陌青愁教她如何隱藏自己,如何裝成一朵有毒剌的花,如何讓男人對她忌憚,如何發展自身的勢力。
  
  她能成為豔使大人,讓魔族男人不敢欺她,都要歸功於陌青愁對她的教導和指引。
  
  自陌青愁失蹤後,她一直在找她,因為她始終不相信她死了。當魔族人放棄尋找時,她依然秘密搜尋,她想,不管陌青愁發生什麼事,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,就要護著她,一如陌青愁當年護著自己。
  
  沒想到,陌青愁真的沒死,而是深陷滄浪派的地底水牢,承受如此羞辱及非人的痛苦。
  
  他們這次潛進來,要劫走的不止一人,而是兩人。
  
  除了陌青愁,另一人是滄浪派五位仙主之一的風易揚。
  
  魄月無法用言語形容此刻心中的震驚和憤怒,眼前的景象讓她青筋暴跳,唇角顫抖,好半天說不出話來,只因這景象太過殘忍。
  
  男人全身赤裸,四肢被五根仙釘牢牢地釘在牆上,身上還有噬魂蟲在血肉裡爬進爬出,女人則是浸在黑水裡受腐蝕之苦,她的頭髮被拉向後綁住,逼得她必須抬頭望箸牆上的男人,而她的眼睛已不是眼睛,只剩兩個漆黑的洞,正流著黑色的血。
  
  這模樣,竟是如此殘忍!
  
  若非段慕白雙臂緊緊箝住她的人,將她牢牢圈在懷裡,她早就衝上前了。
  
  她抖著身子回頭看他。「為什麼?」她氣得連聲音都在顫抖。
  
  她以為,這樣的酷刑只會發生在妖、魔兩族。仙界雖有酷罰,但不會如此羞辱人,眼前的景象分明是為了羞辱、折磨兩人而設的,充滿殘忍的惡意。
  
  她沒想到,仙界最自詡正義的門派,竟在背後行使這種齷齪的勾當,對魔族人就算了,對自己人竟也如此,簡直泯滅人性!
  
  相較於她的憤怒、激動,段慕白始終淡然冷靜,他的鼻息來到她耳畔,低聲告訴她只有少數人知道的真相。
  
  「這兩人彼此相愛。」
  
  魄月身形僵住,忘了掙扎。段慕白的話令她再度震驚,還來不及細細思考,他的聲音低低在她耳畔傳來。
  
  「他們知道兩人相愛必為仙魔兩界所不容,因此決定找個地方躲起來,遠離是非,相伴一生,因此趁著五十年前的一次仙魔戰役,他們遠走高飛,讓同伴以為他們死了,藉此來躲過他人的懷疑,以便雙宿雙飛。」
  
  她不敢相信,那個豔麗跋扈又詭計多端的陌青愁,會愛上嚴肅古板的風易揚?如果她沒記錯,當年陌青愁與風易揚兩人曾經不眠不休戰了半個月,從東海龍王的領地打到西山聖地的邊界,始終沒分出勝負,每回聽到風易揚的名字,陌青愁所表現出的態度總是恨之入骨。她還說過,總有一天要殺掉風易揚,為族人報仇。
  
  「怎麼會這樣?仙魔不兩立,他們明明是敵人……怎麼會相愛呢?」
  
  段慕白望著她,感受到她的震驚和茫然,低聲道:「這世上,眼見不一定為憑,說出的話也並非為真,多的是口是心非,更何況,仙人並非真的無情,或許是沒遇到而已,抑或是……藏得很深。」
  
 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、很清楚,仔細地觀察她臉上每一個表情,不放過任何一點細節。
  
  魄月呆呆地望著眼前的男女,仔細一瞧,陌青愁那乾枯的眼洞似乎含著無盡的憂傷與疼痛,兩行流下的黑血……那是淚呀!看著自己的情郎被釘在牆上,身受噬魂蟲的咬蝕,在無盡的日子裡飽受折磨,這實在太殘忍了。
  
  「他們之所以被關在這裡,是因為他倆相愛,犯了滄浪派的忌諱?我不明白,就算如此,他們怎會對自己人也如此殘忍?」
  
  段慕白聽了,勾起嘲諷的笑容。「正義裡,也有藏汙納垢,邪魔內,亦有良善。寶兒,這世間的是非黑白沒有絕對,也沒有完美,打著正義旗號卻行苟且之事的人不少,別太相信你所看到、聽到的事,邪魔歪道造謠之事,在仙界亦有之,只不過這些人隱藏得很好。有些事、有些話,別急著去戳破,慢慢用心看、用心聽,久了,事實便會慢慢浮出水面,明白嗎?」
  
  魄月聽了心中一動,喃喃說道:「所以……你在外人面前,總是故意冷著面孔、傲然不可一世,故意製造這種假像,是為了保護自己?」
  
  「不是保護。」
  
  她回頭看他,盯著他閃爍著冷芒的眸子,以及嘴角勾起的笑容。
  
  「我只是懶得理人、懶得與人廢話罷了。仙也好,魔也罷,在我眼中,只有兩種人,喜歡或不喜歡,如此簡單而已。」
  
  魄月怔怔地看著他。那她大概是被他列在不喜歡的範圍裡,所以他從來懶得理她,也懶得廢話,不管她如何討好他,都打動不了他的心。
  
  她似乎終於明白了,不過那又如何?她本就不安好心,段慕白何等聰明,她的伎倆必是逃不過他的法眼,他只是不點破罷了,因為懶得與她廢話。
  
  奇怪的是,想通後她居然不傷心了,彷彿覺得他這麼做是對的,便如同她在魔界的虛情假意,她偽裝自己成為蕩婦,廣收面首,不也是為了免於麻煩嗎?
  
  她一直對段慕白有心結,總記恨他剌殺自己時太過無情,但現在,她卻覺得他這麼做是對的,起碼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給過她一點期待,態度始終如一,不曾騙她,亦不曾作假,是她自己妄想了。
  
  能夠明白這一點,真好。
  
  「我明白了。」她真心誠意地說。
  
  段慕白盯著她,見她眸中的狂暴總算壓制下來,低聲在她耳邊輕問:「想不想把這兩人劫走?」
  
  魄月冷下臉,咬牙道:「劫!當然劫!」
  
  他笑道:「好,咱們劫人。」他把臉貼在她的臉龐上,安撫地哄著。
  
  「若要成功把人劫走,必須先冷靜自制,意隨心動,你若心浮氣躁,反倒會壞事,明白嗎?」
  
  魄月的確氣炸了,但她是個聰明人,學什麼都很快。段慕白這番話令她想起來,此行最終目的是帶她來練手的,段慕白既然安排了這個計畫,必有他的把握和用意。
  
  要從滄浪派的地底水牢裡劫人,可不是件容易的事,稍一不慎,不但救不了人,說不定連他們兩人都要受困於此,得不償失,而她不允許自己意氣用事,成為連累他人的蠢物,更不允許師姊繼續被關在此地受折磨。
  
  想到此,她完全冷靜下來了,不讓仇恨給淹沒理智。
  
  「我明白了,放心吧,我不會誤事的,該怎麼做,我聽師父的。」
  
  段慕白低頭瞧她,她現在透著一股冷凝,同時又怒火中燒,似冰似火,這情況若是掌控得不好,很容易走火入魔。
  
  「寶兒,立刻隨我凝神打坐。」
  
 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,魄月立即知他心意,不說二話,就地盤腿而坐,調息內丹,段慕白則坐在她身後,以掌心貼背,輸入一股法力,助她調節腹內丹火。
  
  修行到了一定的程度便要突破,法力才能更上一層樓,魄月修習仙術不過一年,便要向上突破,這一突破,功力將大為增進。
  
  段慕白彎唇淺笑,閉上眼,掌心緩緩輸送,與她體內氣息相通。有他的仙力護持,他的寶兒便能快速脫胎換骨。
  
  段慕白心思縝密,他既敢劫人,必然已有了周全的打算。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  
  他們把兩人劫出水牢,段慕白帶著風易揚,魄月則帶著陌青愁,兩人一路互相掩護,不斷施術,瞞過所有人的眼線,神不知、鬼不覺地離開滄浪派。
  
  按照段慕白的計畫,滄浪派的人起碼要等到太陽升起時,才會發現囚犯被劫走,而離天亮前,還有兩個時辰。
  
  經過半個時辰的打坐後,魄月功力大增,她背著陌青愁,腳步依然輕鬆,負重好似無物,前頭有段慕白一路破除仙障,避開巡守,她則在後頭緊跟著。
  
  只要出了山門,他們便能招來天馬,一日千里,立刻跑得人不見人、影不見影,滄浪派弟子就算要追也望塵莫及。
  
  當他們快到山門時,段慕白忽然煞住腳步,同時拉住魄月。
  
  魄月疑惑地看向四周,並未發現任何異樣,卻知段慕白絕不可能平白停下來,禁不住緊張起來。
  
  「怎麼了?」她問。
  
  段慕白看著前方,彎起嘴角。「嗯……不簡單,居然能看透我設下的禁制,並且早一步追過來,的確有兩把刷子。」
  
  魄月一聽,心中大驚。
  
  有人在?她四處搜尋,卻始終見不到人。這人能破劍仙的禁制,法力肯定很高。段慕白低笑,猛然眸中精光大盛,打出一道仙法,破了對方的仙障,黑暗中漸漸出現了男人的身影。
  
  此人不是別人,正是滄浪派五大仙主之一,桑子緒。
  
  桑子緒站在那兒,臉色複雜地看著兩人,正確地說,他的目光始終盯著白月仙子。
  
  「師妹……我真沒想到,劫獄的人竟會是你。」
  
  桑子緒斯文儒雅的臉上是一片痛心,那雙凝視的目光含著無盡的憂心。
  
  魄月見到桑子緒,不禁變了臉色。孤將難敵萬軍,桑子緒發現了他們,是不是代表其他滄浪派的弟子很快就會將他們包圍住?
  
  她擔憂地看向段慕白,卻見他只是靜靜地盯著桑子緒,臉上平靜,看不出一絲憂心。

  桑子緒歎了一口氣。「師妹,只要你將兩人放回去,師兄答應你,此事不會有人知曉。」
  
  魄月抿了抿嘴,來回看著兩人。要她把師姊丟回水牢那是不可能的,她轉頭看向段慕白,不知他會如何決定?
  
  到了這地步,她還是相信他的,畢竟劍仙的威名不是開玩笑的,他應該留有後手,是吧?是吧?
  
  段慕白盯著桑子緒,突然,他也歎了一口氣。
  
  「恕我不能同意。」
  
  魄月聽了心喜。她就知道,段慕白不會那麼容易就認輸的!
  
  桑子緒抿著唇。「為什麼?」
  
  段美人閉上眼,再睜開時,眼中已含著水光。
  
  「因為……我深愛著風易揚呀……」
  
  啊?
  
  兩人聞言皆大為震驚,桑子緒身形晃了晃,魄月則是見鬼地瞪著段慕白,望著段美人流下的晶瑩淚珠,她強忍著嘴角不抽、臉皮不動,若不是知道這人很會裝,每日都吃她豆腐當三餐,否則瞧見他這痛心的表情,她幾乎要相信他有斷袖之癖了。
  
  桑子緒臉色難看,乍聽這個事實,他禁不住心痛如絞,心神亦受到了波及。
  
  便在此時,段慕白猛然打出一道強大的定身術,定住了桑子緒,幾乎是同時,他手一揮,一道強力的氣勁將魄月他們三人給帶出十丈外。
  
  魄月猝不及防往後拋去,當落下時,發現他們三人已經被天馬接住。
  
  「走!」
  
  耳邊傳來段慕白的隔空傳音,天馬嘶鳴一聲,載著三人騰飛而起,不過眨眼工夫,已一飛沖天。
  
  她只來得及回頭一瞥,卻已看不清他們的身影,只因周身霧氣縹緲,天馬已沖入雲端。
  
  她咬著牙,緊緊抓住陌青愁和風易揚。這兩人尚留一絲氣息,但十分微弱。
  
  「劍仙大人有令,請月寶仙子施行隱身術。」
  
  魄月一愣,低頭一看,才知是天馬在跟她說話。她立即施了一個隱身術,將人馬隱藏在仙障下,這才有空暇與天馬對談。
  
  「原來你會說話?」
  
  天馬顯然很高興。「劍仙大人與我通心術,我便能藉著大人的仙力,說些簡單的人話。」
  
  「你能和他通話?」
  
  「是。」
  
  「他還說了什麼?」
  
  「大人說,別讓仙子從空中掉下去。」
  
  「……」
  
  看來當時她跟夜離說自己不小心被風從空中吹下來,段慕白都聽到了,因此這時故意拿話打趣她,即便在最危險的時候,他也不改風趣,是想安撫她別擔心嗎?
  
  想到此,她心中一暖,卻也無端生出苦澀。
  
  這個月寶究竟何德何能,能得到他全心的愛護?若是哪一天他知道這具身子裡的靈魂不是月寶,他會如何?
  
  她搖搖頭。想這做啥?段慕白不欠她了,更何況,她亦是藉著月寶的身分對他虛情假意,享受著他的吻、他的挑逗,以及他的呵護,佔盡徒弟的便宜。
  
  她與他互不相欠,她現在要做的,便是趕快讓自己變得強大,才能傲世一切,況且師姊還需要她的保護呢!
  
  此時此刻起,她的想法變了,段慕白明明是仙界之人,卻願意救魔族的人,這份恩情,她代師姊受了。
  
  「師父可還有其他交代?」
  
  「劍仙大人吩咐小的載仙子大人們去月靈谷,那兒很安全,讓人尋不著。」月靈谷便是當初她醒來之地,那兒的石洞十分隱密,而且靈氣充足,是療傷養氣的聖地。
  
  魄月想到石室中那張冰床,立即點頭。「好,咱們走。」
  
  天馬載著他們一路疾飛,飛了三天三夜,終於在第四天的午時前抵達月靈谷。
  
  當瞧見那如絲帶般的瀑布,以及瀑布上的彩虹時,魄月整個人便放鬆下來。
  
  越是接近月靈谷,她感到自己越有精神,一身的戾氣以及在滄浪派裡積壓的怨恨彷彿被淨化一般,得到舒緩和平靜。
  
  尤其是瞧見水潭上的蓮花時,她的心情更是愉悅。
  
     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,她感覺到那迎微風招展的蓮花,好似在向她揮手一般。
  
  天馬降下後,她立即將風易揚與陌青愁兩人帶進山洞中,找到那石室中的冰床。這冰床夠大,足以容納兩人,她將兩人平放好。說也神奇,冰床似有靈,一接觸到兩人身上的傷,便升起一股霧氣,緩緩將兩人包圍。
  
  見到此景,她便安心了。
  
  事到如今,她也只能等待。段慕白既然吩咐將兩人送到此,必然知道這裡的靈氣和冰床能救他們兩人。
  
  她退出石室,來到洞口,往下一瞧,天馬已在潭水邊吃草、飮水。她想了想,往下飛到其中一片蓮葉上,臥躺休憩。
  
  要是有個遮蔭的東西就好了,她心中如是想。
  
  彷彿回應她似的,一朵蓮花破水而出,向她伸來,這朵蓮花十分巨大,花心足以容納兩人。
  
  蓮花向她展開花瓣,彷彿在對她做出邀請。
  
  魄月驚訝地看著這朵巨蓮。她不知自己是蓮花精重生過來的,因此心之所思,周圍的蓮花和蓮葉便能回應她的感知和心意,她以為這塊靈地的花葉也跟仙獸一樣是修練成精的。
  
  對於蓮花的邀請,她心動得無法拒絕,竟生出躺在那兒的慾望,而且她知道,這朵巨蓮會照顧她。
  
  她踏進蓮花裡,躺臥在裡頭,花瓣隨著她的進入緩緩閉合,將她溫柔地包裹住,宛如母親的懷抱,竟讓她如此安心、如此舒服。
  
  她打了個呵欠,閉上眼,窩在花心裡沉沉睡去。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  
  這一覺,她足足睡了五個月。
  
  隨著她醒來,毋須她費力撥開,蓮花花瓣也緩緩綻開,溫暖的陽光照耀在她臉上。她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變化——她的心很平靜,身子很輕盈,她的耳朵能聽到一里外的樹上,一隻雛鳥正要破殼而出,她的眼睛能看到一里外的蝴蝶,正要破繭而出。
  
  她的五感變得更加敏銳,感知著天地靈氣的變化,當她站起身,正要踏出蓮花時,彎身見到水中的倒影,不禁愣住了。
  
  她的外貌也有了變化,在這之前,她的相貌只能算是清秀,年齡大約只有十六、七歲,尚有些稚嫩,但此時的她,美得不凡而脫俗,周身仙氣飄飄,不論是身材和容貌,完全是個女人了。
  
  「月寶仙子,劍仙大人有找。」魄月轉頭看向一旁,見到那隻胖仙鳥,她美眸眨了眨。
  
  「我睡多久了?」她的嗓音也變得動聽悅耳,多了女人的磁性。
  
  胖仙鳥聞言伸出翅膀,煞有介事地數了數上頭的羽毛後,回答道:「仙子沉睡期間,奴換了十二根新羽毛。」
  
  所以到底是多久?
  
  她盯著胖仙鳥,胖仙鳥也盯著她。望月峰的仙獸,一直都很有對人大眼瞪小眼的本事。
  
  好吧,是她的錯,這種算數問題,她本就不該問畜牲的。
  
  「知道了。」看胖仙鳥的態度,便知段慕白是安好的。
  
  當時她回到這裡,因為修為即將躍進,便陷入沉睡。來不及知曉他的事,不過若是他有事,這望月峰早就亂成了一團,她決定找其他畜牲問問。
  
  她給自己施了術,換了一件新衣裳,便輕盈飛起,來到石室中,見冰床上的兩人已經大不相同,身上被打理乾淨,傷痕也消失了,周身依然飄著霧氣。
  
  她打量兩人,最後目光落在陌青愁臉上。
  
  她的膚色透著白晳,雖然有些蒼白,但比先前好太多了,由此可見,復原只是遲早的事,她只需等待便行。
  
  她轉身出了石室,出了山洞後,見胖仙鳥停在樹枝上等她,她便捏了個訣,足湧雲朵,正要踏雲而去,就見胖仙鳥撲著翅膀,跳到她的肩膀上,接著便坐下來,一副打算搭便車的模樣。
  
  她忍了忍,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出口。
  
  「你要不要把這身材減一下?這樣哪天逃難時,能飛得快一些。」萬一魔界打來,見到這隻仙鳥這麼肥美,肯定被魔獸們搶著烤來吃。
  
  胖仙鳥一邊用鳥嘴理理身上的羽毛,一邊溫吞地回答。「奴減不了啦!仙果太好吃了,更何況有劍仙在,這裡萬世太平,安啦!」
  
  她抽了抽嘴角,想開口告誡,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,深深歎了一口氣,帶著這隻胖仙鳥,朝望月峰飛去。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6 05:06 PM 編輯

【第十章】
  
  魄月來到望月峰的落霞居,她一出現,一如既往,迎接她的是一群呆蠢又可愛的仙獸們。
  
  「仙子,你睡飽了不?」
  
  「仙子,想喝水不?」
 
  「仙子,肚子餓不?」
  
  「仙子,要出去玩不?」
  
  「仙子,要去拉屎不?」
  
  牠們的問候中,含著那天真無邪的赤子之心,連那一雙雙歡喜的注視,也包括真心誠意的關懷。
  
  望著牠們,她的心第一次柔軟了。
  
  以往她總是嫌棄牠們,甚至還會以修習仙術為藉口故意欺負牠們,不管她如何冷淡以對,牠們從不記仇,下一次,依然會用笑臉來迎接她。
  
  「我睡飽了,不餓也不渴,也不用拉屎,改日有空再找你們玩,好嗎?」她笑咪咪地回答,嗓音溫柔,不疾不徐。
  
  仙獸們盯著她,一個個目不轉睛。
  
  「怎麼了?」她問。
  
  「仙子不一樣了。」猴子說。
  
  呵,原來牠們也發現了她的蛻變,還不笨嘛!
  
  「哪兒不一樣了?」她依然笑咪咪地問。
  
  「仙子的胸部變大了。」
  
  「仙子的屁股也變大了。」
  
  「……」
  
  魄月的笑容僵在嘴角,心想,你們要不要這麼老實?差點忘了這群仙獸對人話的理解程度有多直白,問牠們「哪兒」不一樣,就直接告訴你「哪兒」不一樣。
  
  望著牠們純潔無瑕的目光,絲毫不帶一分邪念的清澈,她真是既好笑又無奈。
  
  算了,牠們的讚美總是直言無諱的。
  
  她與仙獸們言笑晏晏,眼角瞥見一抹身影,她轉頭望去,見到那一身銀白衣袍,一如既往的清俊迷人、仙氣飄飄。
  
  見段慕白安好如初地站在那兒,她便安心了。滄浪派的人果然也奈何不了劍仙,她就知道,憑他的本事,肯定能全身而退。
  
  他看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邃,鎖住她的人,令人無法遁逃。
  
  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不得不承認,他的笑容、他的溫柔,以及他的深情凝眸,都已經讓她有了眷戀,卻也明白,不屬於自己的,終究是一場虛妄。
  
  她揚起唇角,嬌美地笑了。
  
  「師父。」
  
  這一聲師父,她喊得很真誠。他教會她的東西是在魔界裡從來未曾深思過,也未曾聽過的。
  
  除了他,大概也不會有人教她這些事了。
  
  想到此,她對他露出了最真心的笑容,不帶一絲仇恨,沒有不安好心,只有仰慕、傾心,以及眷戀。
  
  「師父,徒兒這次似乎睡了很久呢。」
  
  段慕白打量眼前的美人,俊眸閃著神秘的光輝。
  
  他的寶兒經過這次的沉睡,已經出落成了天仙美人,散發出女人味。
  
  「是呀,這一回睡了五個多月,瞧瞧,人都長大了。」他低啞道。
  
  這話帶了抹意味深長,魄月倏地臉紅。
  
  他肯定是聽到仙獸們的話了。
  
  「是啊,徒兒長大了呢!」嬌嗔的語氣帶了些挑釁,美眸瞅著他時,添了一抹女人的媚意。
  
  段慕白盯著她,向她伸出手。
  
  「過來。」
  
  不過二字,卻比以往更加低沉,透著某種深意,而他的眼神也更加專注,令她心口直跳。
  
  她望著他,再度禁不住臉熱了,低著頭,緩緩朝他走去。她看著那隻手,遲疑了一會兒,才羞澀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。
  
  大掌握合,包住她的柔荑,他將她拉近,攬入懷中。
  
  「我的寶兒,變得更香了……」他的薄唇輕輕廝磨著她的耳。
  
  她依偎著他,感到耳根子發燙,身子也有些軟了。

  「師父……」
  
  「嗯?」
  
  「我想與你雙修。」
  
  段慕白怔住,他隔開一點距離,仔細瞧她,只見到滿臉春情蕩漾,她雙頰染上紅暈,沒有閃躲的美眸同樣直視他,眼裡是一片波光璀璨,還有一分認真。
  
  他直直盯住她,打量了一會兒,終於勾起唇角。
  
  「我的寶兒不主動就算了,一主動就直擊我的心哪。」
  
  魄月望著他,沒有回答,而是主動送上一吻,所有的心意都傾注在這一吻中,代表她的決心——她要與他雙修,把自己給他。
  
  自她從重生後,每回皆由他主動,他吻她無數次,掌心遊走她的身,即便他時常把她吻得氣喘吁吁,卻從未越過那條線,未曾真正要她。
  
  這次蘇醒後,她想要他了,不再只是滿足於撫摸、親吻,她想與他真正做一回夫妻,儘管知道他愛的不是她魄月,但她不在乎,只要能夠擁有他,她便心滿意足了。
  
  在她主動獻上吻後,段慕白便打橫抱起她,走回屋中的同時,施術將屋子包圍,設下禁制,不准任何人打擾。
  
  他將她抱回寢屋,放在床上,人也坐下來,沒有立即對她出手,而是盯著她的眼。
  
  「真想與我雙修,做一對神仙眷侶?」
  
  她愛嬌地瞋他一眼。「我若說不想,你就真的不要嗎?」
  
  他故作深思狀。「嗯……這個問題很值得深思,不過既然你難得主動一回,我總不好拒絕你,免得顯得我太不近人情。」
  
  她好氣又好笑。這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!
  
  心思一轉,她眼中閃過狡黠。
  
  「那你慢慢想吧,我先回去了。」說著就要下床,咕噥道:「反正想跟我雙修的男人,應該不難找……」
  
  結實的胸膛擋住她,她抬起頭,與他低下的臉對個正著,那幽深的眸子瞇出了銳利的灼光。
  
  她愣住,感到身上一涼,低頭一看,她的衣裳居然不見了,被他施術給剝個精光。
  
  這人一旦硬起來,也很土匪的。
  
  她一臉無辜地瞅著他,不遮也不掩,任他瞧,反正……本來就要給他的。
  
  他精銳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,幽暗而專注。
  
  「嗯……說得不錯,果然胸部變大了。」
  
  一開始的羞赧過後,她現在也不躲了,大膽地勾引他。
  
  「還不只呢,這兒也變大了。」她跪坐起身,把蜜桃似的誘人美臀扭向他,還故意搖一搖。
  
  下一刻,她的人已經被他壓在身下,他目光如火,鎖住她的眼。她能見到他眼中跳耀的火光,黑不見底的瞳眸裡,盡是她緋紅的臉蛋。
  
  她的雙手剝開他的衣襟,露出結實的胸膛,她湊上小嘴,輕輕吮咬著,她能感覺到他輕顫了一下。
  
  真是矯情。
  
  她彎唇無聲地笑了,伸出丁香小舌逗弄著他,接下來,就毋須她費心勾引了,某人棄械投降,或者應該說,他不想再矯情下去了。
  
  兩人肌膚貼合時,她感到一陣舒服的顫慄竄過全身,男人吻如雨下,比以往多了幾分狂野。
  
  她的身子早被他摸透,撫摸之處皆像點了火。她不去想從前,也不想以後,只珍惜當下這一刻。
  
  她是他的,身心都是。
  
  雖然是她勾引在先,可當兩人在床上見真章時,她是節節敗退,沒想到他的手段……比她想像得更厲害。
  
  原來,平日的卿卿我我不過是小菜一碟,他手下留了情,並未全數使出,一旦真正出招後,那可是會讓人叫天天不應、叫地地不靈。
  
  她低低哭泣,還未真正結合,她便已經痙攣了好幾次,對他的逗弄感到難以招架,頻頻求饒。
  
  這人肯定是故意的!都弄那麼久了,就是不給她,存心看她出糗!
  
  「不要了——」她嗚嗚地哭著,希望他憐香惜玉一點。
  
  他一本正經地沉吟。「嗯……這個問題值得深思,讓我考慮考慮……」
  
  操!這種事還要考慮?你他媽的存心整人——
  
  大概是氣極了,也不知哪兒生來一股力量,她憤怒地壓倒他,反被動為主動,坐在他上頭,居高臨下地睥睨他,一副「老娘今日不把你給吃了便誓不為人」的架勢!
  
  他胸膛震動,低低地笑了,任由她為所欲為。
  
  經過一番春情搗弄,她的花蕊已經足夠承接他的巨大,當坐下那一刻,她仰起頭,身子呈現向後彎的迷人弧度。守了百年多的薄膜,終於被他的堅硬衝破,留下處子之血。
  
  段慕白神色一怔,眼中有著詫異,隨後他突然坐起,雙臂攬住那不盈一握的纖腰,將她發軟的身子收進懷裡。
  
  「你是第一次?」他訝異,沒想到她的元陰還在,竟留下給了他。
  
  魄月正努力等那一陣疼痛過去,沒好氣地嗔道:「師父愛說笑,徒兒當然是第一次啊!」此刻她正意亂情迷,加上那疼痛讓她分了心,變得有些遲鈍,否則她將會發現,他這話說得奇怪。
  
  段慕白驚覺自己說溜嘴後,為了掩飾,立即堵住她的嘴,與她唇舌糾纏,吻得那叫一個天旋地轉,狂野孟浪。
  
  看來,他還是低估她了,他只知道她故意把自己偽裝成蕩婦的模樣,卻沒想到後院那些面首,她是一個都沒碰。
  
  想到此,他對她更加心疼,也更加寵愛了。
  
  他並不在乎她是否還是處子之身,成仙幾千年,他早已超脫世俗的眼光,看透人性百態。對他而言,人有七情六欲,即便成了仙,那些仙人更多的是貪名假義之士,狗眼看世人,卻忘了修道中人該守的是本心。
  
  他高興的正是她的本心。
  
  在魔界那種糜爛的世界,守住身心有多麼不易,他的眼光果然沒錯,不管她如何偽裝,她的心始終守護著自己的堅持。
  
  她與他是同一類人,是他的寶兒。
  
  魄月雖然是處子,但在魔界的浸淫下,對男女之事一點也不陌生。就算沒吃過豬肉,也看過豬走路。
  
  她嚶嚀一聲,在一陣疼痛後,那種酸麻感逐漸消失,取代的是難以言喻的舒服。
  
  「師父……」
  
  「該改稱呼了。」段慕白的嗓音低沉性感,身下的律動以最緩慢難纏的速度折磨著她。
  
  「夫君……」
  
  「嗯,我喜歡聽你這麼叫。」
  
  「夫君……」她一次又一次地喚他,淚水涓滴流下,那是喜悅的淚水。
  
  段慕白親吻她的淚,加快身下美好而痛苦的磨難,引領她登上極樂之巔……
  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    
  
  與劍仙雙修的日子,是魄月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。
  
  隨著每一次的登頂極樂,她的功力也迅速大增。這期間,她又睡了好幾回,每一回蘇醒後,她便脫胎換骨,仙法突飛猛進。
  
  雖然及不上段慕白的一半,但是她的法力放在外頭,斬妖除魔的能力已經足以震懾他人了。
  
  她現在周身仙氣圍繞,毋須捏訣,只需一個意念,便能聚集祥雲,輕易飛天,已是個名副其實的仙子了;不僅如此,她還發現隨著每一次的雙修,兩人之間的真氣相通,繞行四肢百骸一回後,她的耳目更加清明,看得更遠,聽得更廣,只要她想聽、想看,那畫面就在眼前,聲音就在耳側。
  
  她現在已是婦人之身,經過男人的滋潤,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清媚,這股媚意與她在魔界時不同。
  
  而她現在除了沉睡外,只要是清醒的日子,便會來到月靈谷的石室探望陌青愁。
  
  她望著躺在冰床上的兩人。不知何時開始,他倆的手居然握在了一塊兒,為此,她曾經問過段慕白,他告訴她,兩人雖然昏迷不醒,但是已經結合一體,他倆的眉心一明一暗,代表兩人體內的丹田真氣正在彼此交換、運轉,這是雙修仙侶的療傷方法。
  
  或許只有愛到深處,才會即使在昏迷之際,亦擔心著對方的安危,因此一旦有了機會,便會下意識地尋找對方的手,緊緊牽住不放,將自己的真氣傳送給對方。
  
  她當時聞所未聞,一直以為仙魔道根不同,那真氣也是不能流轉的,哪知段慕白聽了以後,摸摸她的臉蛋,那口氣就像在跟一個見識太少的小傻瓜說教一般。
  
  「仙中有魔,魔中亦有仙,仙魔二字,不過字義不同罷了,只要志同道合,是仙是魔又有何區別?人心的成見,才是真正心魔的成因。戒之,慎之。」
  
  當時,她聽得怔住。從她還是小魔時,就被灌輸了幾百年「仙魔不兩立」的想法,乍然聽到有人對她說仙魔沒什麼區別,一時腦袋轉不過來,懵了。
  
  待她回神時,已被他壓在床上,剝光了衣裳。
  
  她猛然回神,雙手抵住他的胸,忍不住脫口而出。「如果我是魔呢?」
  
  如果段慕白知道她是魔族的人,還會喜歡她嗎?還會用這麼深情的眼神看著她嗎?還會對她笑得如此溫柔嗎?
  
  「你什麼都不是,你只是我的月寶、我的妻子。」話落,他已提槍入庫,深深地貫穿她,直到她的心尖,愛得讓她心弦發顫。
  
  魄月閉上眼,享受他賜予的雲雨,滋潤她的身子,卻始終撫慰不了她內心的空虛。她不是他的月寶,她是魔族豔使魄月,他說的不對,仙和魔終究是有區別的。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  
  半年後,某一日,魄月終於等到了陌青愁的蘇醒。
  
  陌青愁甫一睜開眼,便瞧見一個陌生的女子坐在眼前,靜靜地凝視她。
  
  她一開始是茫然的,待突然想起什麼時,猛然坐起身,臉色陰沉,殺氣淩人地瞪著對方。
  
  「你是誰?」
  
  陌青愁全神戒備。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那水牢裡,她記得當時的痛苦難當、那些仙人邪惡的嘴臉,以及卑劣的行徑,這些皆令她恨之入骨。
  
  同時她也想起風易揚。
  
  風易揚為了護她,被他們用捆仙索縛住,最後以仙釘牢牢釘在牆上。為了逼他殺了她,以噬魂蟲蝕咬他,讓他日夜承受腸穿肚爛的痛苦。
  
  想到此,她心痛如絞,恨意難消,渾身魔氣大發。
  
  「易揚呢?他在哪兒?把他交出來!」
  
  若不是因為仙障的禁制,此刻她已經發動魔功,要讓所有人玉石倶焚。
  
  然而,她卻突然一怔,驚疑地瞪著眼前的仙子,只見對方潸然淚下,看著她流淚。
  
  「師姊……」魄月輕輕喚道。
  
  陌青愁擰眉瞪著她,眼中充滿了疑惑。
  
  「你是誰?為何流淚?為何叫我師姊?」
  
  「師姊,我找你找了五十年,大家都以為你死了,但我不相信,我一直派人尋你蹤影。」
  
  陌青愁聽了一愣,狐疑問:「五十年?我被困了五十年?」
  
  她打量四周,發現這裡不是水牢,也不是滄浪派,這裡的氣息她是第一次聞到,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境地。
  
  她又看回對方。「風易揚呢?他在哪兒?」
  
  「你放心,他也跟你一樣,已經脫離險地,有人照看著。」
  
  在察覺陌青愁的眼皮開始動了,猜測他們快要醒來時,魄月便將他們分開。這座山裡不只有一個石室,她將風易揚安置在另一個石室的冰床上。
  
  如此,待陌青愁醒來後,兩人才好說話。如今她的仙力足以阻隔四周,不讓彼此的話語傳出去,避免隔牆有耳。
  
  陌青愁能感覺到眼前這女子並無惡意,但一想到滄浪派那群仙人偽善的真面目,她依然防備著。
  
  在經歷過非人的一切後,她是不會再輕易相信仙界的人了。
  
  「我要見風易揚。」
  
  「見了他,然後呢?再與他雙宿雙飛?師姊,滄浪派的人不會放過你們的,他們對自己人都可以毫不猶豫的殘忍,對魔族的人更是斬草除根不甘休。他們既抓了你們一次,就能再抓第二次,難道你要一直過著逃亡的日子?這四海八荒都有他們的眼線,你能逃去哪裡?」
  
  陌青愁愣怔,直直地盯著對方。
  
  這女人說話的語氣有些熟悉,眼神帶著關懷,不似偽裝,重點是,她提到魔族人,那口氣好似以魔族人自居,令她更加不明白了。
  
  「你到底是誰?」
  
  她擰眉。那一身仙氣,明明就是仙界人,可自己從來沒印象仙界裡有此號人物,若是有,憑她的記憶一定不會忘。
  
  魄月靜靜地直視她的眼,一字一句地道:「師姊,我是魄月。」
  
  陌青愁呆愕住,緊緊地盯住她,良久,她冷笑出聲。
  
  「可笑!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鬼話?」
  
  魄月輕輕拭乾臉上的淚水,平靜地道:「你說得沒錯,這的確是鬼話,因為我已死過一次,只不過閻王那兒出了錯,漏了我這隻鬼,才讓我陰錯陽差地重生在這具身子裡。」
  
  在陌青愁驚訝的目光下,她緩緩笑道:「嚴格說來,我是一隻借屍還魂的鬼。」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6 05:31 PM 編輯

【第十一章】
  
  每日,各式各樣的消息都會送到段慕白這裡,無人知曉,他龐大的消息網遍佈各地,密如蜘蛛網。

        一隻蜘蛛精吊著蜘蛛絲,隨風飄到落霞居的窗邊後,悄無聲息地降落下來,詭異透亮的眼珠子,直直盯著裡頭的男人。
  
  段慕白正坐在案桌前作畫,頭也沒抬地命令。「進來。」
  
  蜘蛛精得了允許,立即溜進窗內,在案前十步距離停了下來。
  
  蜘蛛精不敢太靠近主人,主人身上不僅有強大的仙氣護體,還有劍靈的識覺。劍靈天生與妖魔之氣相克,一旦感應到妖魔之氣的靠近,便銳如刀刃,稍一不慎,便會被那噬魔氣給傷到。
  
  這隻蜘蛛精在凡間曾是被百姓喊打喊殺的妖怪,早在五百年前便被劍仙收伏,臣服於他,為他所驅使。
  
  蜘蛛精化成人形,向主人跪拜。「阿朱拜見主人。」
  
  段慕白將正在畫的一葉勾勒結束,便放下筆,淡然問:「如何?」
  
  「稟主人,共一百三十二件消息。」
  
  「可有滄浪派的?」
  
  「有的,主人。」
  
  「先報滄浪派的消息吧。」
  
  「遵命。」
  
  蜘蛛精阿朱手一揮,立即有上百隻小蜘蛛跑出來,訓練有素地排排站。
  
  蜘蛛群開始將它們收集的消息以及聽過的話,有模有樣地演給主人看。
  
  「肯定有奸細,凡是可疑的都抓起來,寧可錯殺一百,也不能放過一個!」
  
  「放心吧,就算被救走也活不成了,除非有高人法力強大到能解除他們身上的咒術,否則最後難逃一死。」
  
  聽這內容,就知道是滄浪派的仙主們在商議。
  
  小蜘蛛們渺小而不起眼,容易被人忽略,段慕白將阿朱收伏後,發現了它的長才,便訓練它去收集消息,也因此讓他發現陌青愁與風易揚被關在水牢裡的秘密。
  
  「沒想到你愛的是他……為了一個不愛你的叛徒,你竟寧可為他赴死?呵,白月,你太傷我的心了。」
  
  聽這語氣,是桑子緒在說話,而且是自言自語。
  
  「既然如此,白月,莫怪我狠心,只要你落入我手中——」話說到此,小蜘蛛突然退下,居然沒了下文。
  
  「等等,你出來。」段慕白一命令,退下的小蜘蛛又趕緊出列。「只要你落入我手中之後,下面呢?沒話了?」
  
  阿朱仔細問了小蜘蛛後,說道:「稟主人,話只說到這裡就斷了。」
  
  除了阿朱會說人話外,其他小蜘蛛只會照本宣科地模仿人說話,並無法自由使用語言。
  
  段慕白想了想,又問:「這話之後,可有動作?」
  
  阿朱跟小蜘蛛用蜘蛛語說了幾句,小蜘蛛立刻倒在地上,數足朝天,靜止不動。段慕白盯著,恍然大悟。「原來是喝醉了。行了,下去吧。」
  
  數腳朝天的小蜘蛛立即又跳起來,退了下去,接著又換上一批小蜘蛛,開始演給主人看。
  
  段慕白聽了一會兒,覺得差不多了,便又問:「可有魔族人的消息?」
  
  這時小蜘蛛們似大風吹一般整了整隊形,兩隻小蜘蛛出列開始模仿人話。

  「師姊,我是魄月。」
  
  「可笑!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鬼話?」
  
  段慕白始終淡漠的眼神驀地閃過精芒,專注地盯著小蜘蛛將聽到的話全部一字不漏地複述一次。
  
  「師姊,我將重回魔界,此刻待在仙界是權宜之計。劍仙法力高強,光瞧他能突破滄浪派的防守,將你們帶出來,便知他的能耐。我若能得到他修為的一半,武力便更勝以往。」
  
  另一名蜘蛛道:「可是師妹,他待你如此用情,你真願意離開?你真的捨得離他而去,墮入魔道?」
  
  「沒什麼捨不得的,我離開,他也不會有什麼損失,只不過不見了一個徒弟而已,他還可以再收千百個徒弟。」
  
  段慕白微微瞇細了眼,眸底一片深黑如淵。
  
  這時,他朝外看了一眼,突然舉手,與此同時,小蜘蛛們立即噤聲,接著他手一揮,小蜘蛛們「嗖」的一聲,全數回到阿朱張大的嘴裡。
  
  阿朱往視窗一閃,溜得不見人影,前後不過眨眼的工夫。
  
  過了一會兒,門外傳來嬌柔的嗓音。
  
  「師父。」嗓音一如既往的清甜。
  
  段慕白聽見了,即便兩人有了肌膚之親,她下意識裡仍喊他一聲師父,而不是夫君。
  
  他盯著屋外,面色神秘莫測,唇角微微勾起。
  
  「寶兒,過來。」嗓音亦一如既往的溫柔磁啞。
  
  不一會兒,芳影跨入屋內,美麗更勝以往的佳人,對他綻開傾城一笑。
  
  「師父,今日南邊的花兒都開了,師父可要一同去賞?」
  
  笑容依舊嬌美,目光依然清澈,完全看不出一絲異樣。
  
  段慕白微笑站起身,走向她,將人兒摟入懷裡,什麼都沒說,而是托起她的下巴,低下頭吻住她的唇。
  
  火舌探入,與她的丁香小舌火熱糾纏。
  
  他的吻比以往更加挑逗、霸道,直吻得她氣喘吁吁,臉色潮紅,雙眸升起朦朧的水霧後,更加水汪汪,微腫的唇瓣似抹了胭脂,他才放過她。
  
  「咱們不去賞花,去見一個人。」
  
  「誰?」
  
  「你去了,便知曉。」
  
  又來了,總是賣關子。
  
  不過越是這樣,她就越好奇。段慕白既開了口,肯定有他的用意,他總能給她許多驚奇。
  
  她甜笑道:「嗯,我聽師父的。」
  
  段慕白將她的笑容看在眼底,也回以溫柔的笑。
  
  下一刻,周圍景物轉換,他們再度來到望月峰的藏寶秘境。這裡對魄月來說,一點也不陌生。沒想到,他帶她來的地方是這兒。
  
  來到秘境後,段慕白摟著她往前走,最後停下來,對她道:「人就在那兒。」
  
  魄月順著他指的方嚮往前走幾步,看了幾眼,正疑惑時,前方的黑暗中緩緩出現一個女人。這女人生得十分貌美冷豔,一雙鳳眼瞧人時十分勾人,她盯著魄月打量,魄月也回盯著她。
  
  魄月感到疑惑,正想問她是誰,女人突然勾起唇瓣,消失不見。
  
  魄月一怔,正想回頭問段慕白怎麼回事?卻赫然發現有一雙手摸上她的頸子,令她心中一凜。
  
  這女子的靠近無聲無息,她的手指冰冷,撫摸她的頸子時,好似有一條蛇在上面爬行。女人的身子飄在空中,彷彿鬼魅一般,緩緩繞著魄月打轉,連吐出的鼻息都是涼的。
  
  她欺近魄月臉旁,正嗅聞著她。
  
  魄月並未驚慌,而是任由她觸摸自己、嗅聞自己。她不怕這女人,因為她感覺不到這女人對自己的惡意,反倒是好奇居多。
  
  摸過、嗅過後,女人的雙臂柔軟地攀上她的肩頸,臉貼著她的臉,嗓音嬌嗲,帶著一種勾人魅惑的磁性。
  
  「嘻嘻,她好軟、好香,我喜歡,就她了。」
  
  魄月好奇地看她一眼,然後望向段慕白,等他開口解釋。
  
  段慕白面對魄月眼中的探詢,微笑道:「她是蛇麟鞭,肖妃。」
  
  蛇麟鞭?不就是她一直想得到的那個法器嗎?
  
  魄月驚喜,立即恍悟,原來段慕白帶她來見的人,是法器蛇麟鞭化成人形的她。
  
  修為高強的法器同樣自恃甚高,挑選共修的主人時眼光也更高,除非被他們瞧上,否則法器的傲性是不會輕易妥協的,那就只有以法力征服一途。
  
  很顯然地,鞭靈選擇了她。
  
  魄月不禁欣喜。修習仙術後,她一直想挑選一個稱手的武器,當時她就看上這條蛇麟鞭,沒想到心想事成,鞭靈也選擇了她。
  
  段慕白望著她因為喜悅而水亮的美眸,笑道:「給肖妃一滴你的精血,結下血契,她便是你的契靈了。」
  
  「是,我明白了。」
  
  魄月施術變出一根針,往食指指腹紮下去,接著擠出一滴鮮紅的血,將手指伸向肖妃。肖妃笑咪咪地瞧她一眼,張口含住她的食指。
  
  這吮吸的動作實在曖昧,即便她是女靈,魄月也被她吮得忍不住打了個激靈。
  
  隨著她吮吸的動作,魄月立即感到一股涓涓細流沿著指腹通往她的眉心,接著便感到自己與肖妃有了靈識相通之感,六識五感全都往上提升到另一個境界。
  
  肖妃能感應到的,她也都能感應到。
  
  「契靈與主人是共同體,主人若有性命之憂,契靈也會有危險,所以他們會盡全力保護主人。肖妃的法力高強,藉由她,你的感知能力也會跟著提升;同樣地,當你的法術精進時,她也一樣也藉此提升修為,這便是共修。」段慕白為她講解道。
  
  魄月目光閃亮地點頭。「是,徒兒明白了。」
  
  段慕白將她一臉喜意全看在眼底,伸出手道:「走吧。」
  
  他話一出口,肖妃立即化為一抹靈煙消失不見,與此同時,魄月的腰間多了一條碎玉組成的細帶子,這碎玉帶子散發著淡淡的碎光,那是蛇麟的光亮。
  
  肖妃化成細帶子裝飾她的腰間,竟是與她的衣裳搭配得宜,讓人瞧不出這其實是件法器。望著腰間的玉碎帶子,魄月甚為喜愛,她抬起眼,對上段慕白含笑的眼,她伸出手,與他的大掌相握。
  
  下一刻,景物變換,他們已經出了秘境,回到地面上。
  
  「以後你便與肖妃一塊兒修練仙術,她是你的助力,兩人默契越足,遇上對手時,抵禦的力量就越強,能達到事半功倍之效。」
  
  「是,師父。」魄月眉開眼笑,連語氣都不自覺提高,輕快無比。
  
  「這麼高興?」
  
  「當然啦,她能挑上我,代表認可我的能力了,不是嗎?」
  
  「哦?那麼,你要如何感謝我?」
  
  她臉一紅。「晚上再說,我要去練功了。」說完,不依地轉身,逃出他的懷抱,免得又被他上下其手,糗得她頻頻求饒。
  
  段慕白沒為難她,笑望她的離去。
  
  魄月急急離去時,腦中多了肖妃嬌笑的嗓音。
  
  「你害羞了?放心,當你們做那檔事時,我會避開的。」
  
  一如她能感覺到肖妃,肖妃也能感應到她,她們是一體的。
  
  魄月的確是因為知道肖妃在,而不好意思與段慕白多糾纏,怕那男人不知輕重。
  
  「咱們先練功。」她說。
  
  「嘻嘻,劍仙大人還在盯著你呢,看不出來那麼清冷的男人,對你卻是一往情深。」
  
  「嗯……他對我很好。」魄月避重就輕地回答,接著突然想到什麼,心中一凝,謹慎地問肖妃。「你我如今已是一體,是不是只聽我的?」
  
  「當然呀,我的主人是你嘛!」
  
  「倘若我有秘密,你也能守住,絕不告訴他人?」
  
  「哦?你是指你是魔族人的秘密?」
  
  魄月心驚,沉默了一會兒,才緩緩開口。「你都知道了?」
  
  「在我吮下你的精血,融入你身體的一部分時,你的一切我就知道了,包括你的靈魂。你的元靈有魔族的味道。」
  
  魄月擰眉,在她開口前,肖妃又繼續道:「不過你的秘密我當然會保守嘍,畢竟你若有了麻煩,我也不能倖免,咱們是一體的嘛!」
  
  魄月鬆了一口氣。有肖妃這句話,她便放心了,再次感到幸運,有契靈就是好。
  
  「我以為,仙界的法器會排斥魔族人。」
  
  「呵,我又不是仙界人,咱們法器不分正邪,只有看不看得上的問題。」
  
  魄月聽了恍悟。「原來如此……」
  
  她突然想到,段慕白的契靈噬魔劍,曾經是禍亂三界的劍邪,被劍仙收伏後才乖乖當他的契靈。要說邪氣,那個殷澤的邪氣才重呢。
  
  「你和段慕白的契靈相比,誰比較厲害?」
  
  「你說殷澤?當然是他厲害嘍!」
  
  「我聽說殷澤是萬劍之王,所有兵器都畏懼他。」
  
  「切,老娘才不怕他呢!」
  
  聽這不服氣的口吻,似乎肖妃並不畏懼殷澤。魄月心喜,又聽她補了一句。「老娘是鞭子,他是劍,老娘吃軟不吃硬。」
  
  魄月頓了一下,回味這句話的意思,忍不住低低笑出聲。
  
  這個肖妃真有趣,她喜歡。
  
  有了肖妃這個契靈,她如虎添翼。如今知道自己真實身分的只有兩人,一是肖妃,另一個人便是陌青愁,當初她向陌青愁坦白身分時,陌青愁一開始不信,不過有些事實可以證明她就是魄月,例如一些只有她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,她一說出來,就由不得陌青愁不信了。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  
  魄月開始了與契靈共修的日子,在魔界時,她便使得一手好鞭,如今只是換了把更好的鞭子。
  
  她的仙力與肖妃的法力結合,威力增強了百倍不止,只可惜沒有對手,唯一能練習的對象只有段慕白。
  
  與肖妃練出默契後,她提出要和段慕白對打的想法,肖妃想也沒想便拒絕。
  
  「為何?」她奇怪地問:「若是擔心他們太強,別擔心,師父絕不會傷到我們的。」
  
  肖妃卻是輕哼一聲。「明知會輸的架,為何要打?」
  
  魄月眨眨眼,她很想告訴肖妃,這只是切磋。不過她突然想到,法器之所以為法器,靠的是法器自身的功用,段慕白說過,越是強大的法器就越驕傲,肖妃的驕傲,不允許她去打一場明知會輸的架,因為她知道殷澤比她厲害。
  
  輸了,會顯得她沒用。
  
  想通這一點後,魄月最終打消了與段慕白對練的主意。
  
  而魄月不知道,肖妃與殷澤的驕傲,也展現在別的地方。
  
  當夜晚來臨,寢房裡,兩具交纏的身子在床帳內巫山雲雨時,兩個避開的契靈靜靜地守在屋外,一個在東,一個在西。
  
  殷澤身姿如劍地立在屋瓦上,目光看著遠方,身形冷峭;肖妃則橫臥在樹枝上,身段柔軟如綿,閉目養神。
  
  兩位元契靈不交談,連視線都未曾交錯過,各自守著一方,耳中傳來屋裡主人的喘息及呢喃,以及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嬌吟與低泣,兩人卻好似未聞,不曾動過一根眉毛。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  
  一年後,陌青愁身上的傷已經好了泰半,但是風易揚尚未醒來。
  
  當初,風易揚為了保護她,被滄浪仙君與仙主圍攻時,情急之下,將自己一半功力傳給她,只為了讓她逃走,因為他相信滄浪派的人不會殺他,頂多囚禁他,但是對於魔族的她,卻肯定置之死地,魂魄倶滅。
  
  多虧風易揚這一半的功力,讓陌青愁能夠撐到被黑水完全腐蝕前,就被魄月和段慕白救出來,否則再遲些,陌青愁不但形體沒了,連魂魄都會滅了。
  
  也因為她得了風易揚一半的功力,因此比他早蘇醒。
  
  風易揚雖沒醒來,但在月靈谷日夜吸收靈氣,借助冰床修復元神,閉眼沉睡的他,身上的傷勢明顯好了許多。
  
  陌青愁坐在風易揚的床前,靜靜地望著她的丈夫。自從她醒來後,除了療傷,便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。
  
  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,她回過頭,望著那張陌生女子的臉。在那雙眼中,有她熟悉的眼神,那是她的小師妹魄月。
  
  魄月走到她身邊輕輕坐下,一起望著風易揚。
  
  陌青愁不說話,魄月也不開口,因為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,就看師姊的決定,這個仇要不要報?
  
  若是師姊決意留下來,那麼這個仇,就由她魄月來幫她報仇。
  
  不知過了多久,陌青愁突然開口。「我決定回魔族。」
  
  果然,以師姊的脾性,肯定會把這筆帳討回來。
  
  陌青愁眼中充滿了恨意。她很清楚,只有回到魔族,才能利用她在魔族的權力攻打滄浪派,否則她與風易揚不管去哪兒,都逃不過滄浪派的追捕。
  
  這些事,她不用解釋,與她知之甚深的魄月都能明白。
  
  她既然下了決定,便是深思熟慮過的。
  
  她回過頭望著魄月。「你呢?」
  
  魄月含笑望著她。「我跟你一起回去。」
  
  陌青愁怔住,望著魄月堅定的眼神,她唇角輕輕勾起。在魔界裡,她倆不僅是師姊妹,還是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,有些事毋須多言,心裡明白便行。
  
  「你捨得他?」
  
  那個他,自然是指劍仙段慕白。
  
  當初魄月去追段慕白,這其中也有她的推波助瀾。當時她們察覺到魔君似乎有意納魄月為妾,為了杜絕魔君的染指,陌青愁建議她必須立功,這個功勞必須讓魔君有所顧忌,打消對她的念頭,能拖得一時是一時。
  
  思來想去,魔君最顧忌的敵人便是段慕白,若能收伏段慕白,無異是最大的功勞,因此想出倒追劍仙的主意。
  
  不過當時她倆都不認為這個計畫能成功,畢竟段慕白是仙界出了名的冷心冷性,心儀他的仙子不少,打他主意的妖女更多,若是這麼容易勾引,也輪不到她們了。
  
  哪知,魄月聽了這個主意後彷彿打了雞血似地興奮,當即答應這個辦法,隔日便向魔界宣告要讓劍仙拜倒在她石榴裙下。
  
  她仍記得,當初小師妹為了追劍仙,還到處請教魔界的花花公子們,大家集思廣益,看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收伏劍仙?
  
  她知道小師妹這麼做是故意表現給魔君看,好讓魔君知曉她是認真計畫要收伏劍仙。
  
  最後雖然劍仙未追成,倒是魔君暫時沒再打小師妹的主意了,她們也悄悄鬆了一口氣。從此以後,追著劍仙跑,便成了小師妹每日必做的差事。
  
  「真沒想到你會成為劍仙的徒弟,最後還跟他結成仙侶。」陌青愁禁不住感歎,世事的變化,還真讓人想不到。
  
  魄月輕笑著打趣她。「這有什麼?師姊與風易揚才叫人吃驚呢!」
  
  陌青愁愣住,繼而失笑,深情地望著沉睡中的丈夫,輕笑道:「是呀,我與他原是死敵,現在既然都能相愛,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?」
  
  魄月聽了,沉默下來,似是想起什麼,自嘲了下,淡然道:「不一樣的,你和風易揚是真心相愛,所以在一起。我與段慕白,不過是一場陰錯陽差罷了,他愛的是月寶,而不是魄月。」
  
  聞言,陌青愁望向她,見她臉色淡然,禁不住問:「反正他不知,你何不——」
  
  話說到這裡沒再說下去,但魄月已明白她的意思,對她笑了笑,輕輕搖頭。
  
  毋須言語,師姊妹兩人默契十足,已知彼此心意。
  
  陌青愁明白,魄月本可以不與她相認,繼續當她的月寶,但她沒有,而是選擇向她揭露自己的真實身分,便是打算回到魔界。
  
  魄月是個有情有義的女人,魔界裡有她放不下的人,她不希望貪圖自己的享樂,而對那些人置之不理。
  
  陌青愁也很明白,魄月在等她的決定,若是她決定與風易揚繼續廝守下去,她會成全他們。但是陌青愁很清楚,這樣下去是欺騙自己,滄浪派能抓他們一次,就能抓他們第二次。
  
  風易揚為了護她,差點神魂俱滅,她不能再拖累他,這男人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,能得到他的心,她心願已足。同時,她也很清楚,若她要找滄浪派的人報仇,必有一場血戰,而風易揚畢竟是滄浪派的人,到時夾在中間,他也很難抉擇。
  
  當初他們決意離開,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平安地過一生,便是遠離兩界之間的仇恨,但如今看來,是她太天真了。
  
  這世間,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脫離人心紛爭的。
  
  望著風易揚,她眼睛紅了,閉了閉眼,深吸一口氣,再睜眼時,眸中已是一片冷然決絕。
  
  她看向魄月。「咱們回魔界吧。」
  
  魄月望著她,見到她眼中的堅定,心知她這回是想清楚了。
  
  「好。」她輕輕吐出一字。
  
  師姊妹兩人伸手相握。不管前路如何,她們會像以往一樣,一塊兒並肩作戰,成為彼此都能託付性命的戰友,至死方休。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6 11:02 PM 編輯

【第十二章】
  
  胖木頭阿木跑來回報,說月寶和魔族人陌青愁已經離開了月靈谷,卻是往望月峰相反的方向而去。
  
  段慕白聽了,僅是淡淡地回應。「知道了。」
  
  他眼皮沒抬,神色亦沒變,繼續靠在臥榻上,看著手上的仙笈。
  
  他沒有絲毫驚訝,彷彿她們的離去是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。
  
  「你繼續守著,有任何人進出,都要向我彙報。」
  
  「是,劍仙大人。」
  
  阿木是樹精,望月峰的所有樹木都聽他的,即便魄月她們想不動聲色地離開,卻也逃不過阿木的眼線。所以她們離開的當下,阿木就來稟報了。
  
  阿木退下後,段慕白依然悠哉地看著仙笈,絲毫不因為她的離開而有所動怒。
  
  「你就這麼讓她回魔界?」
  
  段慕白抬眼,瞧了殷澤一眼,他正雙臂橫胸,站在面前瞪著他。
  
  「是呀。」段慕白放下仙笈,伸了個懶腰,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緒,好似這沒什麼大不了。
  
  殷澤擰眉。「你到底有什麼打算?」
  
  殷澤與他共處了幾百年,深知這男人從不做沒把握的事,也從來不按牌理出牌,而自己當初願意與他簽下血契,也是看上他這一點——段慕白跟其他仙人不同。
  
  他不相信這男人如此容易就放那女人回魔界。當初花費大把心思把這女人從魔界弄到仙界,還渡了五百年修為給她,便知道他對這女人有多在乎。
  
  但現在知道那女人藏著其他心思,想偷偷回魔界,他卻始終不動聲色,也不做任何防備措施,看起來好似根本不在乎。
  
  若是那女人又回到魔界,那麼當初的那些心血不都白費了?
  
  殷澤有些弄不明白段慕白的想法,自己跟著他那麼久,仍是看不透他。
  
  「我知道她要回魔界。」段慕白淡淡地說,轉頭看向一臉狐疑的殷澤,對他笑得神秘莫測。「正因為如此,我才把肖妃給她。」
  
  殷澤一臉意外,想了想,恍然大悟。「原來肖妃是奉了你的命令去監視她?」
  
  段慕白彎起嘴角,笑得魅惑眾生。「肖妃早與我訂了血契,我才是她真正的主人。」
  
  這件事,連日夜跟著他的殷澤都不知道。
  
  契靈訂契約時,只認第一滴血的主人,之後的人想搶契靈,除非殺死原主人,否則不管用多少精血都是沒用的。
  
  魄月的那滴精血,只是方便讓肖妃與她神識相通罷了。
  
  肖妃既然已經是段慕白的契靈,便只會聽命於他,奉他之命跟在月寶身邊。
  
  「原來如此,我就覺得奇怪,你怎麼可能放她回去?原來是留了一手。」殷澤解了惑,臉色也好看了一點,隨即又想到什麼,再度擰眉。「原來除了我,你還有其他女人。」瞭解殷澤的人便會明白,他這話並非吃醋,純粹是表達不滿而已。
  
  越是法力高強的契靈便越驕傲,當初段慕白收伏他,讓他心甘情願與之結下血契,也是費了一番功夫;而段慕白的身分也挺配得上他,不至於太折辱他的威名。可如今段慕白連個招呼都不打,便收了另一個契靈,讓驕傲的他深覺被忽視了,而他表達不滿,也如利劍一般——直接而不拐彎抹角。
  
  段慕白站起身,無視於他陰沉的臉,輕拍他的肩膀,語重心長地說:「我敢收她,也是因為有你啊。」
  
  「我?」
  
  「是呀,鞭靈乃是妖物,妖力高強,我當初抓住她,她是寧死也不肯投降,還是因為我提到你的名字,她才臣服的。」
  
  殷澤感到意外。「有這種事?」
  
  「你這把劍,不但仙人忌憚,連魔族人都畏懼,更何況是妖物,她一聽到你的大名,便乖乖地不敢再造次,任我收伏了。」
  
  殷澤聽了,臉上佈滿的陰霾退了七分。這話聽了順耳,讓他十分舒服,雖然心下得意,但臉上仍是板著面孔。
  
  段慕白看在眼裡,心中有數,面上仍繼續一臉沉重。「幸虧有你在,我才鎮得住肖妃,放她在月寶身邊,而且憑藉她的妖氣來掩蓋月寶身上的仙氣,好讓月寶在魔界能自由行走,免得受人欺負。」
  
  仙人鄙視妖魔,相對地,妖魔也會歧視仙人,這種劣根性,放在哪兒都有。
  
  殷澤覺得有理。那女人回到魔界,的確要壓壓仙氣,否則一個仙子出現在魔氣沖天的地方,那仙味太香,也太引人注意,想不被欺負都不行。
  
  「我懂了,你是想藉月寶回到魔界,好探聽魔界的虛實。」
  
  當然不是。不過段慕白不會解釋,因為這傢伙雖厲害,對女人卻是一竅不通。
  
  「所以——」段慕白兩手搭在他的雙肩上,一臉慎重地說:「我還得請你去一趟魔界,替我瞧瞧我那婦人,我好不容易養出的一朵白蓮花,可不能隨意讓人給糟蹋了。兄弟,我就靠你了。」
  
  一句兄弟勾起了殷澤以往的回憶。想當年,他在人間與弟兄們並肩作戰時,大夥兒也是「兄弟、兄弟」的喊,大家以命相護,共同進退,戰到劍鈍了、刀斷了,仍然不棄守最後一名兄弟。
  
  這兄弟間的義氣,是劍邪冷漠的心中,唯一的一絲柔軟。
  
  「行了,看在你的面子上,我就勉為其難去盯著她們吧。」
  
  段慕白突然將他抱住,令殷澤的身子一僵,只聽得耳邊傳來低啞。
  
  「謝了,兄弟。」
  
  殷澤站在那兒任他抱著,沒有推拒,只是沉默不語,胸口好似有什麼熱呼呼的東西,這感覺令他有些不適應,卻不討厭。不過他若是知道,段慕白正背著他偷笑,他肯定會火大地一腳踢開他。
  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
  魄月能順利回到魔界,除了靠陌青愁的引領外,肖妃是最大的助力。
  
  她沒想到,肖妃對她的幫助不僅是法力上的加持,還能掩蓋她身上的仙氣。
  
  她這具身子具備仙根,修的是仙術,自然掩不住那氣味,原本她還在想要如何遮掩,想不到肖妃輕易便幫她搞定此事。
  
  肖妃本在妖界,一身妖氣,當年若不是段慕白將她收押在望月峰地底的秘境裡,否則她到現在還在妖界裡快活呢。
  
  託肖妃的福,魄月順利假扮成妖族人。
  
  妖魔本就像兄弟一樣,她這個妖族人到了魔界,大夥兒自然不會排擠她,再加上陌青愁的回歸,魔界裡更是歡迎。
  
  要說陌青愁在魔界裡的聲望,一點也不輸給魄月,當年甚至還高於魄月,更何況魄月是她提拔上來的,只不過在她失蹤後,許多部下都跑來依附豔使大人。如今豔使大人已死,那些散落在各處求生存的手下們,一個個又想回來了。
  
  不過陌青愁豈是省油的燈?魄月的手段和狡詐本就是她教出來的,如今她回到魔界,一如既往地手段狠辣,把從前的舊部一個個找回來;當然,專找她放心的,至於那些看起來已經變心的,她是一個都不會要。
  
  她不只找回舊部,還把魄月那些面首一個不漏地全要回來。
  
  當魄月死在仙魔大戰時,她後院那些男人頓時失了主人,沒了主人的保護,那些覬覦男色的魔族人便開始強取豪奪。
  
  有些寧死不屈的被關起來,有些則是逃走躲起來,一直到陌青愁回來後,便揚言魄月與她情同姊妹,她的男人自是由她來照顧,便進行一連串的搶奪。
  
  該報仇的報仇、該修理的修理、該收拾的就收拾乾淨,總之,鬧得沸沸揚揚,而她陌青愁的餘威仍在,不過三天便把舊部都找回,魄月的面首也都全部要回來。
  
  陌青愁把這些面首安置在魄月以前的院子裡,然後派她去管理看守。
  
  魄月目前的身分是妖女慕兒,她不只是陌青愁身邊的得力大將,還是她的救命恩人,因此慕兒不但能代表陌青愁決定任何事,還能與陌青愁平起平坐。
  
  陌青愁宣告,慕兒的命令便是她的命令,允她先斬後奏。
  
  此命令一出,眾部將皆不敢小覷這新來的妖女,雖然一開始不服,不過很快地,他們發現這位妖女不但實力強大,手段亦是雷厲風行,頗有死去的豔使大人的魄力,難怪陌青愁重用她。
  
  他們哪知道,妖女慕兒之所以很快上手,是因為她瞭解這些舊部,什麼人用什麼方法對付,她早就了然於心。
  
  妖女慕兒,也就是魄月,在大肆整頓了一批人馬後,便到後院去探望她的男人們。尚未進入後院,肖妃的聲音便傳來。
  
  「等等。」
  
  魄月頓住,警覺心生起。「怎麼了?」
  
  「院中有股異樣的氣息。」
  
  魄月沈下臉,立即明白肖妃的意思。
  
  有外人不請自來。
  
  「有埋伏?」
  
  「不知,我先進去探探。」
  
  魄月想了想,點頭。「小心些。」
  
  「是。」
  
  一抹白煙自她腰間竄出,朝後院飄去。
  
  魄月在院外等著,過了一會兒,耳中傳來肖妃悶哼一聲,她大驚,暗叫不好,立即闖入院中,利目一掃,盯向其中一間屋子,氣息是從那兒傳出來的,她立即衝了進去。
  
  一進屋,當瞧見那人時,她呆住了。
  
  殷澤一手定住肖妃的肩膀,一手負在身後,在她進來後,那雙淩厲的黑眸也對上她。
  
  魄月整個人都怔住了,接著似是驚醒,趕忙朝四周捜尋。
  
  「放心吧,他沒來,只有我。」殷澤冷道。
  
  魄月聞言,心下鬆了一口氣,接著瞧見肖妃怒紅的臉,似乎有口不能言,必是被殷澤給制住了。
  
  果然連肖妃也打不過他,不但打不過,還被人一招就制住。肖妃的功力她是試過的,沒想到殷澤如此厲害,當初段慕白是如何收伏他的?
  
  這個想法在她腦子裡轉了一下,很快就回過神來。
  
  「先放開她吧。」
  
  殷澤看著她,又瞧了肖妃一眼,便放開手。
  
  肖妃一得到解脫,連看也不看他一眼,便冷著臉走到魄月身邊。
  
  魄月心想,肖妃心高氣傲,被殷澤輕易制住,肯定覺得沒面子,等會兒得好好安慰她,又想到殷澤找到這兒來,表示段慕白已經知道她在魔界,雖然明明下了決心,可這會兒又有些心虛。
  
  她想來想去,不知該說什麼,只好沉默地看著殷澤。
  
  「他要我帶話給你。」殷澤也不廢話,直接道明來意。
  
  魄月心裡變得沉重,知道必不是好話。他肯定很失望、很生氣吧?她本來以為要過很久才會面對這種事的,想不到這麼快就來了。
  
  她垂下眼,緊抿著唇,身子不由得緊繃,等著承受接下來的打擊。
  
  「他說,你回娘家住一陣子,玩玩可以。」
  
  啊?

        她疑惑地抬起頭。
  
  「但是——」殷澤沈下臉,一字一句地嚴正警告。「不准碰其他男人,也不准讓其他男人碰你,若是敢違背他的命令,他有很多種方法收拾你。」
  
  魄月傻了,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?
  
  殷澤見她不吭聲,擰眉問:「聽見沒有?」
  
  聽是聽見了,但是——
  
  「他真的這麼說?」她有些不敢置信。
  
  「當然,他要我傳的話,我都帶到了,聽見沒?」
  
  魄月啞口無言。這跟她預想的不一樣,他就叫人給她帶這些話?沒有憤怒、沒有責駡?
  
  這……好像有點不對吧!
  
  殷澤見她發愣,頗不耐煩。「你到底聽進去沒有?」
  
  「呃……聽見了。」
  
  「聽見就好,我走了。」話落,身形消失,竟是就這樣走了。
  
  過了好一會兒魄月才回過神來,轉頭問肖妃。
  
  「他這是什麼意思?」
  
  肖妃瞟了她一眼,哼道:「意思就是,你最好離後院這些男人遠一點,不然你碰誰,誰就倒楣。」說完後消失不見,竟是生氣地走了。
  
  魄月仍然呆呆地站著。殷澤和肖妃說的話,一直在她腦子裡盤旋,明明意思很簡單,但她就是聽不明白。
  
  不准她碰後院的男人?他派殷澤大老遠地潛入魔界,就為了帶這句話給她?
  
  知道她不告而別投奔魔界後,他不生氣,也沒震驚?難道他不想問她為什麼嗎?
  
  還有,他說的娘家是什麼意思?說得好似他知道她是魔族人……難道他知道她是誰?知道她不是月寶?
  
  不,不可能!他不可能知道她是魄月,若是知道,他不可能還能和顏悅色地疼她、吻她,甚至碰她,因為他一直是討厭她的。
  
  魄月越想越糊塗,禁不住頭暈,身形晃了晃,直到有人輕輕扶住她的手臂。
  
  「你還好吧?」
  
  魄月抬起頭,對上另一張溫潤如玉的面孔。
  
  她記得他,她後院中最體貼的人就數他了——斐素,是她收的第一個面首……面首?她猛然回過神來,當發現自己的手臂被他輕握著時,嚇得猛然退後一大步。
  
  斐素顯然也很吃驚,不明白她是怎麼了?自他們被陌青愁找回,放在豔使大人的後院中,便明白地告訴他們,要他們放心,她會派人保護他們,不叫他人欺負,而這個慕兒姑娘,便是負責來保護他們的人。
  
  見她臉色不好,斐素關心地問:「慕大人可是不舒服?」
  
  她不是不舒服,而是嚇到了。她害怕地左瞧右看,就怕被人發現她剛才被斐素碰了一下手臂。
  
  段慕白說了,不准其他男人碰她。即便到了魔界,都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他,但是他的警告,依然讓她不敢不聽。
  
  望著斐素驚訝、無辜的眼神,魄月猶豫了一下,最後故意沈下臉。
  
  「不准碰我。再碰我,就砍斷你的手!」
  
  撂下狠話,不看斐素錯愕的表情,她便急急轉身離去,逃回自己的院子。
  
  這一日,她陷入了煩惱中,可惜她當時沒反應過來,就算想問殷澤也來不及了。
  
  她把段慕白的話想了千百遍,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。她不相信他明知自己是魄月後,還會喜歡自己,但那句娘家又擺明了他知道自己是魔族人,這不是說明打從一開始,他就看透了她——看透她是魄月,而非月寶?
  
  她想相信,卻也不敢相信,越想腦子就越打結,但叫她不去想又不可能。
  
  她一夜難眠,整個思緒都因殷澤帶來的那句話而亂了方寸。她甚至覺得,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段慕白的眼皮子底下,但又覺得不可能。
  
  肖妃與她簽了血契,契靈不可能違背主人的命令,這事放在哪一界都沒有例外,若有違誓,契靈便會被反噬,再也沒有機會修行下去,所以不可能。
  
  一夜輾轉反側,到了天亮時,陌青愁來找她,見她一臉憔悴,不禁納悶。
  
  「怎麼了?」
  
  不過才一個晚上,師妹怎麼就變成這樣了?彷彿精力被榨乾似的,她想到什麼,頓時恍悟,禁不住笑了。
  
  「你就算想他們,也別一個晚上不睡覺地搞呀!」
  
  魄月抬起頭,人還有些迷糊。「什麼?」
  
  陌青愁坐在床邊,點了下她的額頭。「我說你精力太旺盛,晚上搞太久,所以晨起精力不振,被吸光啦!」
  
  魄月思索了她的話,明白她的意思後,連忙搖頭。「我沒有!」
  
  「羞什麼?想做就做,你與他們別後重逢,也難免想廝磨一番。放心,以後他們都交給你,永遠都是你的人,想怎麼抱就怎麼抱。」
  
  魄月連手都舉起來搖。師姊這話,說得她膽戰心驚呀!
  
  「我只是照顧他們,從來沒碰過他們!我發誓,真的!」
  
  陌青愁愣住,奇怪地盯著她,把她的話細細思索了一遍。
  
  「你是說,你後院這些男人,你從沒沾過?」
  
  「沒有,他們還是清白的呢。」想到什麼,魄月又用力強調。「我跟他們是清白的!」
  
  陌青愁驚訝了,她上下打量師妹,不敢置信地問:「你納了他們幾百年,居然連一個都沒睡?」
  
  「是!我發誓,一個都沒睡過!」
  
  陌青愁驚訝了好半晌,見師妹表情認真,好似有些緊張,頓時感到哭笑不得。
  
  「沒睡就沒睡,我信你就是了,用不著跟我發誓,我又不會怪你,反正他們都是你的男人,你想如何就如何。」
  
  哪知這話一出,魄月急忙更正。「不是,他們現在是你的男人,不是我的。」
  
  她這麼急著反駁,讓陌青愁一呆,彷佛自己若是不承認那些面首是她的男人,魄月就要跟她爭辯到底。
  
  雖然如今對外的名義上,那些男人的確是她陌青愁的面首,不過她倆心中都明白,這只是權宜之計,私底下不需要那麼緊張吧?
  
  陌青愁哪裡知道,自從殷澤把段慕白的警告帶來後,魄月就明白一件事——段慕白太神通廣大,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耳目,她怕不小心傳了什麼話出去讓那男人誤會,到時她就吃不完兜著走了,說不定還會連累後院的面首們斷手殘腳。
  
        段慕白的警告,她是一點也不敢馬虎呀!
  
     「你到底怎麼了?不舒服嗎?」陌青愁摸了摸她的額頭。
  
  魄月抿著唇,左右看看,見四下無人,便偷偷在師姊耳邊低聲道:「他追來了。」
  
  陌青愁一怔。「誰?」
  
  魄月欲哭無淚地巴著她的手臂,連聲音都帶著哭腔。
  
  「段慕白……他、他知道我在魔界。」
  
  陌青愁吃驚地瞪大眼,過了好半天,她才吶吶地問:「他來了?」
  
  見魄月搖頭,陌青愁才鬆了一口氣。沒來就好,劍仙的可怕,連魔君都忌憚,他若是來了還得了,怕不鬧成一團?
  
  哪知,魄月可憐兮兮地補了一句。
  
  「他沒來,但他派了那把噬魔劍來了。」
  
  此話一出,連陌青愁都驚得站起來,兩人大眼瞪小眼,好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?
  
  過了一會兒,陌青愁才回過神來,低咒一句。
  
  「要死了!」



【第十三章】

  魄月當初為了製造浪蕩的形象,因此廣收面首,後院的男人風姿各異,各有千秋。在外人眼中,她左擁右抱,但實際上,她只是做給別人看,回到後院,她對這些男人卻是以朋友待之。

  這些男人明義上是她搶來的,實際上是她救回來護著的。

  在魔界,弱者並非都是女人,被欺壓的男人亦不少。

  她當他們的靠山,讓他們打著她面首的名義,在魔界裡找到一席生存之地。甚至,有時候她還會大方地撮合有情人,若是他們其中一人瞧上了哪位女子,她便會成全他,將他送給心儀的女子,以全了他們的心願。

  不過,她也不是個爛好人,一心只對他們好,她也會防備他們說溜嘴。

  人心會變,魔更是不可靠,為了自保,她對這些男妾下了誓語咒,要他們發誓絕口不提這個秘密,若誰敢洩漏出去,便等著受到誓語咒的反噬。

  男妾們發誓不說,她也一直謹守這個秘密,連陌青愁她都沒透露,這一回要不是害怕陌青愁的話傳到段慕白的耳裡,她也不會如此急著澄清。

  段慕白一句警告,讓她迫不及待把後院男人全部撇清,就怕附近有他的眼線。

  不只魄月變得忐忑不安,陌青愁也好不到哪裡去。

  她的命是段慕白救的,不管怎麼說,自己都承了段慕白的恩,就連丈夫風易揚都還在段慕白那兒養傷呢。為此,她也是心神不寧。

  自從回到魔界後,為了重新集結勢力、爭奪權力,她倆忙得不可開交,平日在人前還必須表現正常,不能讓人瞧出異樣,但是當只有她倆時,彼此望著對方,縱有千言萬語,亦不知從何說起,最後化為一聲歎氣。

  這男人,怎麼就這麼麻煩呢!

  陌青愁畢竟是師姊,長她幾百歲,明白感情之事最由不得人,便以過來人之姿,拍拍她的肩膀。

  「師妹,你若是後悔……」

  「不!」魄月搖頭,用堅定的眼神對她說:「我不會後悔的,既然選擇回來,就沒有退縮的道理。」

  「可是他……」

  「不會有事的。」魄月抿了抿唇,似是下了決心。「我仔細想過了,他知道就知道,大不了咱們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。他若是有心做什麼對咱們不利的事,早就做了,又何必派人來傳話呢?更何況……你難道就不想報仇了嗎?」

  陌青愁當即沈下臉,咬牙道:「當然要報,這事沒得商量。」

  「是呀,既然咱們下了決定,就盡人事、聽天命吧,多想無異。」陌青愁想想是這個理,點頭道:「你說得對,這仇是一定要報的,想多了也沒用,不過自尋煩惱罷了。」

  有個人商量就是好,彼此互相開解一番,才不會鑽牛角尖。瞧,把心裡話一說,便茅塞頓開了。

  兩人就其他事又商議了一會兒,邊走邊往屋裡去。陌青愁的地盤都設了禁制,不會有人進來,然而,她們忘了有一個人例外。

  當兩人進屋,一見到屋內的人,同時僵住了。

  殷澤站在屋內一角,似是已經等候多時,而屋內另一頭站著肖妃,與他成對立之勢,容色冰冷。

  屋內四人一陣沉默,窒悶詭異的氣氛如一根繃緊的弦。

  陌青愁朝魄月盯了一眼,魄月便朝肖妃盯了一眼,肖妃卻是冷哼一聲。

  魄月明白了,肖妃根本打不過殷澤,殷澤若是不讓她事先通報,她根本沒轍,這事也怪不得肖妃。

  有了第一回的驚嚇,就不差這一回了。魄月很快冷靜下來,倒是陌青愁第一次這麼近地面對噬魔劍,寒毛還直豎著。

  魄月清了清嗓子,客氣地問:「喝茶嗎?」

  她話一出口,陌青愁和肖妃便同時瞪過來。魄月有些尷尬,不能怪她如此客套,不管怎麼說,在望月峰待了段時日,她與殷澤也算老相識了,實在無法怒目相向。

  所幸,殷澤是個直來直往的人,也不拐彎抹角。

  「他有話要我帶給你。」

  魄月聽了,立刻保持十分的戒慎。「什麼話?」

  「他說,你回娘家也有一段時日了,怎麼也不捎封家書給他?」

  屋內又是一陣詭異的靜默。

  魄月眼角抽了抽。

  家書?他這是什麼意思?

  她這幾日反覆思量,心想他既然已經知道她不是月寶,便也認命地等著他來興師問罪。但他派來殷澤,不但沒有傷她分毫,而且帶來的話也不是威脅,而是閒話家常,令她更加糊塗了。

  照理說月寶的身子被侵佔,段慕白應該憤怒,怎麼還像以往那樣對她?

  也不知這人在打什麼主意,她不會天真地認為他真對自己有意思,可是瞧這情況,他似乎一點也不生氣,這事攪得她心煩意亂,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。

  「我為何一定要寫信給他?他憑什麼?」因為心煩氣躁,她口氣也橫了起來。

  這算什麼?他要殺要剮,倒是給個痛快啊!

  殷澤臉色瞬間轉為陰沉,全身散發出灼刃之氣,強勁而銳利,令人措手不及。

  肖妃閃身擋在魄月前頭,威壓當即一觸即返,雖無殺傷力,卻也在她胸口燒出一個小傷口,冒著黑煙。

  魄月和陌青愁當即變了臉色,料不到噬魔劍的威壓如此厲害,氣氛霎時凝結,有一觸即發之勢。

  殷澤冷眼掃過三人,最後定在陌青愁臉上,突然開口道:「難怪段慕白對風易揚說,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。」

  陌青愁渾身劇震,她怔怔地看著殷澤好半晌,才吶吶地問:「他……醒了?」

  「醒了。」他回得爽快,卻也只說了這兩字,便沒有下文。

  陌青愁心如火燒,一提到自己丈夫,她的心便無法平靜下來。

  「他……可有提到我?」

  殷澤只是看著她,又瞟了魄月一眼,卻是半字不吐,意思很明白。

  陌青愁忍了又忍,終於忍不住轉頭看向魄月。「呃……不過是一封信,你就寫吧。」

  魄月見鬼地瞪她。

  陌青愁被她瞪得一臉心虛。沒辦法,她家男人還在人家府上養傷呢,怎麼說也不好意思太不給人家面子吧?

  魄月真是氣不打一處來,但一想到風易揚為了保護自家師姊所受的折磨,連她看了也為之動容,更何況是師姊?師姊不忍也在所難免,她實在怪不了她。

  魄月回頭瞪向殷澤,硬氣道:「仙魔不兩立,這書信什麼的,還是不寫的好。」

  殷澤挑了挑眉。

  沒想到她拒絕寫信的理由,還真被段慕白料中了。

  「段慕白要我轉告你,他說你吃他的、喝他的、用他的,還上了他的床——」

  「行了。」她舉手打斷他。「我寫就是了。」

  拿人的手短,吃人的嘴軟,那傢伙連房事都拿出來說了,她再不答應,就不知殷澤會說出什麼令她羞慚跳腳的話來。

  最後,她拿出文房四寶,草草寫了封信,交差了事,趕緊將這尊瘟神給送走。

  殷澤收下信,臨走前瞟了肖妃一眼,目光落在她胸前的一小片燒傷處,便轉身走人。

  他走後,魄月忙檢視肖妃的傷口。

  「你沒事吧?」

  肖妃冷道:「這點小傷不礙事。」

  魄月放下心。「沒事就好。」隨即擰眉。「沒想到噬魔劍的威壓也如此強勁。」

  肖妃瞧了魄月一眼,心想這還是因為他及時收回力道,否則就不是這點燒傷了。不過她才不說呢,免得長他人之氣,滅自己威風,哼!

  「師妹,我……」

  魄月見師姊一臉愧疚,心也軟了,搖搖頭。「算了,不過是一封信嘛,又不是沒寫過,當年我連文情並茂的情詩都厚著臉皮寫了,這點家書哪裡難得倒我?倒是現在你可以放心,風易揚已經醒來,表示沒事了。」

  陌青愁輕輕點頭,應了一聲。

  兩人都心事重重,皆被情字所束,一時也沒聊下去的心思,又草草商議了一會兒,便各自離去。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
  有了這段插曲,過了幾日,當殷澤又神不知、鬼不覺地坐在屋裡喝茶時,她倆已經能夠鎮定以對。

  瘟神來去自如,趕他也沒用,萬一得罪人家也是自討苦吃,倒不如好茶、好酒地供著。

  說起來,殷澤就算來了也沒人發現,為此,魄月問過肖妃怎麼回事?

  「這裡是魔界,我的妖氣都能掩蓋你的仙氣,不讓人發現,更何況是他?噬魔劍天生就有邪魔之氣,魔界就跟他家院子一般,當然是想來就來。他不來,不過是不想來罷了。」

  陌青愁聽了,忍不住好奇。「那麼仙界呢?他有魔氣,仙界的人就沒抗議過嗎?」

  肖妃冷笑。「他是劍仙的契靈,主人想帶寵物散步,難道還要經過其他人的同意?」

  魄月和陌青愁都無言了。聽聽這比喻,殷澤若是知道肖妃把他比喻成狗,八成又要散發灼刃威壓了。

  陌青愁突然轉頭對魄月說:「她很不錯,我欣賞她。」

  魄月更無語了。師姊,你是欣賞她罵人不帶髒字吧?

  她們擋不住殷澤來去自如,也只能當沒看見,而殷澤三天兩頭便會出現,出現時並沒有打擾她們,也沒帶話來,而是遠遠站著,身姿如劍。

  他有時看著風景,有時凝神打坐,就好似一抹無聲的影子。你知道他在,但又抓不到他在哪兒,若能瞧見他,那是他肯讓你瞧見。

  肖妃與她們就不同了,不管殷澤在哪兒,她都能看見,就算看不見,也能嗅到他的氣息。

  她身段柔若無骨,有著鞭靈的特性,主人沒召喚時,平日就喜歡纏在樹技上閉目養神。

  今日她依然軟軟地窩在樹枝上,任由一頭青絲滑落。美人橫躺,貼身的衣裙襯出她的細腰,更顯曲線玲瓏,微露的香肩略顯性感,膚白晶瑩剔透,裙擺下露出的小腿修長,一雙赤足小巧精緻。

  她慵懶的睡姿美得妖嬈,又長又翹的睫毛偶爾輕輕微顫,垂下的長髮以及纏在身上的彩帶,隨風輕輕飄揚。

  時光如此靜謐,直到一股異樣破壞了她的安寧。

  美眸倏地睜開,她半臥起身,警戒地瞪向來人。

  殷澤站在對面的樹枝上,一雙黑眸沉沉盯住她。

  他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,兩人始終保持著距離,他如此靠近,已經超過了她能放心的界線,因此正全神戒備地盯著他。

  他不開口,她也不問,就這麼保持對峙的狀態。

  過了半晌後,殷澤終於打破沉默。

  「傷好了沒?」

  「無礙。」

  男人問得簡潔,女人也回得簡單。之後,又是一陣沉默對峙。

  上回被他散發的灼刃之氣所傷的地方早就好了,肖妃不明白他為何來,又為何問她的傷?噬魔劍可不是貼心的人,無事不登三寶殿,因此她警惕著。

  當落葉飄下第一百零三片時,不動如山的他,終於道出目的。

  「我想插你。」

  肖妃面色一變,立即擺出對陣架勢,冷道:「有本事,你試試看。」

  殷澤望著她殺氣凜然的美豔神情,沉默了一會兒,緩緩更正。「不是用劍插你,是用這兒。」他指著身下。

  肖妃視線下移,盯著他手指的地方,是兩腿中間那一物,這才恍悟自己誤解了,收回一身的殺氣和架勢,一臉狐疑。

  「你要上我?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為何?」

  「想嘗試。」

  她彎著頭,擰眉打量他。「你沒上過女人?」

  「沒有。」

  她微露意外,有點不太相信。「你從沒上過女人?」

  「我都在忙著殺戮,哪有空閒?」

  「你成了段慕白的契靈後也沒空?」

  他冷哼。「那傢伙就是個童子雞,活了一把年紀才開葷,我跟著他,哪有工夫上女人?」

  嫌人家活了一把年紀?他自己也已經萬把歲了好嗎?

  劍仙是用童子身做劍修的,這事她知道。為了劍修,劍仙一直保持童子身很正常,但殷澤都活了萬年,他若想找女人輕而易舉,畢竟萬劍之王的名聲響亮,許多女契靈都會願意獻身給他。

  肖妃感到好奇。「為何挑上我?」

  「我不是哪個女人都行的,你的身段讓我滿意。」殷澤的目光直視不諱地盯住她的胸部。

  並非每個法器都能修成俊男美女,除了看自身功力,還要看運氣,正所謂七分努力,三分天意。

  有的法器修成人形後卻是其貌不揚,有的則是胖瘦、高矮不一。

  法器無血無肉又無心,能夠修成人形已是難事,要求他們對男女的五官、樣貌和身材具備美感,就好比要求人去看雞鴨魚豬,根本分不清誰美誰醜。若要讓法器懂得分辨人的美醜,那又是另一個高深的境界。

  殷澤與肖妃便是修為已達此種境界的法器,能分辨人形的美醜。

  肖妃不但生得美豔,身段更是婀娜多姿。許多法器在修成人形後,那表情也是呆板的,莫說法器,獸靈也一樣,為了像人一樣表情生動,會去模仿人的喜怒哀樂和說話的樣子,但是不管學得多像,總是缺少靈氣。

  靈氣和個人天分有關,肖妃便是具有天分的法器。

  她的一顰一笑不是模仿來的,而是自發生成,她已有屬於人的靈性,會笑、會怒,還會使性子,光是這一點,她就超越眾多女法器,而殷澤便是瞧上她這一點。

  每一回他來,莫瞧他冷冰冰的不理人,其實她的一言一行都逃不過他的法眼,也正因為如此,他便發現肖妃與其他女法器的不同。

  況且他每回見段慕白如此享受與那女人的雲雨之歡,令他漸生好奇,那是什麼感覺,竟連冷心冷情的劍仙都想嘗試?

  他見多了,自然也想試試,看看是不是真有那麼好?

  因此他既然挑上她,便決定付諸行動。

  肖妃頓時恍然大悟。她就覺得奇怪,最近老覺得被人盯著,原來他盯上她,是為了想嘗嘗快活的滋味哪!

  她想了想,轉頭瞧了他一眼後,又低頭思考。

  殷澤也不催促,沉默地等著她的答覆。在這期間,他的目光又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,越看越滿意。

  肖妃思考完後,便抬頭看他,正色道:「我有條件。」

  「說。」

  「想上我,行,但你得答應我,以後見到到任何人、任何獸、任何法器,都必須跟他們說,你殷澤唯一最怕的人,是我肖妃。」

  此條件一說出口,殷澤瞬間變了臉,冷峻的面孔佈滿陰森,目光如刀,似要將對方砍成碎片。

  肖妃可不怕他,挺起飽滿的胸部,迎視他懾人的目光。要上不上拉倒,是他求她,又不是她逼他。

  殷澤陰惻惻地瞪著她,過了一會兒,身形化去,消失不見,竟是負氣而去。

  他一走,肖妃隨即又躺下,繼續懶懶地纏在樹枝上閉目養神,淡漠得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過。

  她本以為殷澤這一怒而去,便不會再來找她,哪知三日後,他又出現了。

  「我同意。」

  沒有廢話,他劈頭就道出來意。

  肖妃看著他,心想原來他是去考慮了三天。

  得了他的回覆,她也不拖泥帶水。

  「成交。」

  她一給出承諾,殷澤便欺身上前,速度快得連眨眼都不到,鐵臂將她的蠻腰牢牢禁錮,逮住人就消失不見,這是找個隱密的地方去吞吃入腹了。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
  魄月隨陌青愁去參加魔後的宴席,以往這種酒宴,她都是坐在最靠近主位的前頭位置。

  不過現在她只是陌青愁的手下,因此可不必坐在前頭,而是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,低調地喝酒。

  魔后的宴席不得不給個面子,因此陌青愁帶著她和一干大將參加宴席,除了討好魔后,也是藉此來彰顯自己在魔界的地位和實力。自從前任豔使魄月死於劍仙手中後,豔使這個位置一直空懸著,無人遞補。

  魔界有實力的各方人馬都想搶這個位置,陌青愁與魄月密議的結果,便是要拿下這個位置而討好魔后,是最快的手段。

  一旦陌青愁繼承豔使的位置,她的地位便更穩固,掌握了兵馬,才能攻打滄浪派。

  魄月坐在宴席的角落。現在的她不是主角,不需要像從前那樣在人前戴上面具,虛情假意,她只需要在陌青愁需要時,助她一把便行了。

  陌青愁是交際應酬的高手,很多事都是陌青愁教她的,如今她親自出馬,魄月根本毋須擔心,在一旁樂得輕鬆。

  只不過這一次回到魔界,景物依舊,人事已非,她發現自己不再喜歡熱鬧,對權力的愁望和較勁之心都淡了。

  對於自己這種改變,她也很納悶。

  難道換了一具身子後,修了仙根,連心境也變得清心寡欲了?

  她甚至對魔界的一切感到厭煩,只想躲得遠遠的,而不是處在喧鬧中與人交杯換盞,享受著他人的巴結和討好。

  一如現在,她悄悄離開宴廳,因為她知道,接下來的重頭戲是俊男美女盡皆出籠,一個個赤身裸舞,以口喂酒,進行一場歡暢淋漓的縱欲酒宴。

  她以前就不喜歡這種事,現在更討厭了。

  還有一個原因是——她不敢。

  若是被段慕白知曉自己在酒宴中左擁右抱,或者被哪個男奴親了,她無法想像後果。

  她怕他生氣,怕他深邃的眼神,怕他的甜言蜜語,怕自己會沉溺在他的溫柔鄉裡。她禁不住揉了揉眉心。自己真是變了,居然會因為一個男人的話而畏首畏尾,連酒都不敢多喝,就怕酒後誤事,實在窩囊。

  她一人在宴廳外散步,打算等酒宴結束後再去找陌青愁,原本有些鬆弛的心緒,在見到熟悉的身影時立即驚醒。

  站在那兒的男人一身黑袍披身,一頭紅髮以金絲線繫在頸後,露出兩隻尖耳,蒼白而英俊的面孔上嵌著一雙紫色的眼眸,正在打量她。

  「拜見君上。」魄月單膝跪地,行了一個君臣禮。

  眼前的男人正是魔界的掌權者——魔君犀泱。

  在魔界,她最忌憚的男人便是犀泱。魄月能感覺到,犀泱那雙紫色的眼瞳正灼灼地在自己身上打量。

  「昨日,本君與妖君把酒言歡,聊到興頭上時,順道提了你,奇怪的是,他從來沒聽過妖族有慕兒這號人物。」

  他在查她!

  魄月心頭一凜,面上不顯,依然低垂著頭,嗓音平靜。「稟君上,慕兒不過是個小妖,妖君大人當然不知了。」

  「哦?」犀泱緩步上前,來到她面前,他俯身伸出手,溫柔地托起她的臉蛋,就這麼打量她。

  紫眸閃著詭異迷人的光芒,好似有一股魔力能把人的靈魂給吸進去。

  犀泱不只氣場強大,周身的魔氣能夠影響他人,那一雙魅惑的眼亦能干擾人心,意志力太弱或法術太低的人,稍一不慎,便會被他那雙眼給蠱惑,繼而迷失心志。

  犀泱曾經意圖迷惑她,但她法術高強又意志堅定,才沒被他勾上床。

  「慕兒如此美人,在妖界怎會默默無名呢?」

  魄月全身緊繃,一方面要凝神對抗他的紫魅之眼,另一方面又要免除他的疑心。

  「君上若是見過妖君後宮裡的娘娘們,就會知道慕兒的姿色不過中上罷了,入不了妖君的眼,又怎麼可能被他注意呢?」

  魔君與妖君兩位王者向來有較勁之心,她故意這麼說,便是告訴犀泱,他若看上了妖君看不上的女人,可是會被嘲笑的。

  犀泱打量她許久,卻始終沒因此放過她,突然問道:「本君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?」

  魄月平心靜氣地回答。「君上高貴,慕兒豈有那個榮幸與君上相見?倒是十年前,君上到妖族作客時,慕兒在夾道歡迎的族人中,遠遠見過君上一回。」

  那一次,她被點名與他同駕,正好拿此事以假亂真。

  犀泱仍舊不放過她,他的目光越來越銳利,好似要看入她的靈魂裡。

  「你很像一個女人。」他說:「雖然相貌不同,但不管是說話的語氣、表情,以及眼神,都很像她。」

  魄月心中暗叫不妙。原來魔君在暗中觀察她許久,她雖然換了身子,但回到魔界後,便不知不覺露出以往的習性,沒想到會引起他的注意。

  「這個女人叫魄月,她是本君的豔使,可惜她死了。在她死後,本君還派了大批人馬,用探魂燈去捜索她的魂魄,想把她找回來。」

  魄月沒說話,只是面露疑惑,心知這時候絕不能露出任何蛛絲馬跡,卻對魔君的話感到畏懼。

  他竟然用了探魂燈去找她,連她的魂魄都不放過。

  微瞇的紫眸閃爍不定,過了一會兒,他「咦」了一聲。「奇了,本君的法術,竟對你無用?」

  魄月一怔,心下奇怪。他已經對她施法了?她怎麼沒感覺?她還在等著全力抵抗呢。

  犀泱不信,大掌握住她的手腕,強行輸入一股魔氣,欲探她的底,卻發現那魔氣被她的氣勁給拒之門外,無法進入。

  犀泱始終淡漠的臉色不禁變了,劍眉深擰,似是不解,又似是不信。

  「你不過是一名修為五百年的妖女,怎麼可能抵擋得住本君的紫魅之眼和法力?你身上是不是戴了什麼法器?」說著便伸手往她胸口探去。

  魄月大驚,正欲抵抗,猛然一股妖力將他的魔掌彈開,接著她腰間似是被什麼東西纏住,將她的人往後拉去。

  一抹嬌影現形,夾在兩人之間。

  「魔君大人,我家慕兒是個有主的,若是動了她,可會壞了妖魔兩界的情分哪!」女人身上的彩帶在空中飄揚,好似靈蛇一般,臉上笑得妖嬈而嫵媚,正是肖妃。

  犀泱見到她,不禁感到意外。「肖妃?」

  「魔君大人,許久不見了。」

  「你怎會在此?」

  「我家主人派我來保護慕兒姑娘,便隨她來魔界了。」

  犀泱聽了又是一怔,繼而瞇起眼,頗感不悅。「你認主了?」

  「是啊。」肖妃笑咪咪地看著他。

  當年犀泱也曾到妖界要收伏她,幸虧她逃得快,才沒讓他得逞。

  法器一旦認了主,便無法再被他人所用,除非將對方主人殺死,才能解開血契。

  犀泱沈聲問:「你的主人是誰?」

  「是個連妖君也要敬畏三分的人。」

  犀泱深思,猜想連妖君也要忌憚的人,便是妖族長老。能將肖妃收伏,法力肯定不低於自己。

  想到此,他不無遺憾。

  「本君只是逗逗她罷了。」

  「還請魔君大人高抬貴手,我家主人是個醋罎子,對她可寶貝著,不容他人分食,誰動了他的寶貝,他便會氣得六親不認,拿劍砍人呢。」

  肖妃說這話時始終笑著,但言下之意便是提醒犀泱,連她都被派來保護的人,他若是動了,恐怕會引起妖魔兩族的戰爭。

  犀泱紫眸閃過一抹陰鬱,但隨即又笑得魅惑眾生。

  「本君後宮美人如雲,還不至於搶別人的小妾。倒是你,有空到本君府上坐坐?」

  肖妃噗哧一笑。「到了您府上,肖妃還不被您吞吃入腹?奴家才不要呢!」

  她嗓音嬌軟,酥媚入骨,雖然這話說得直白,卻也不失打情罵俏的情趣,犀決聽了也不怪她,反倒喜歡。

  他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,便淡然道:「退下吧。」

  「容奴稟退。」肖妃福了福,便扭腰擺臀地轉身,伸手將魄月拉走。

  魄月跟著肖妃離開,心下悄悄鬆了一口氣,待離開犀泱的視線,她才整個放下心來。

  「多虧有你,謝了。」

  「不是我,是你身上那顆護心石。」

  魄月愣住。「什麼?」

  肖妃回頭,見她一臉茫然,便笑咪咪地說:「劍仙大人給你的那顆護心石,能避邪驅魔,克化魔族的法力,包括魔君本人。」

  她見魄月一臉呆愕地瞪著她,又噗哧一笑,不介意再給她一個五雷轟頂。

  「劍仙大人早知你是魔族的豔使魄月,要不然,他哪會同意讓你回娘家呢?」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4 10:10 PM 編輯

【第十四章】
  
  「為什麼?」
  
  魄月腦袋混亂,嘴裡最終只問出這三個字。
  
  肖妃奇怪地看她一眼。「當然是因為他喜歡你呀!」
  
  這種事還用問?連她這個不懂情滋味的法器都瞧得出來,劍仙大人從來沒如此對一個女人這麼好過,什麼事都幫她想著、記著、護著。
  
  魄月心中一團混亂。有震驚、猶豫、忐忑,不過更多的是歡喜。
  
  「怎麼會呢?他明明討厭我的……」
  
  「討厭的話會親你嗎?」
  
  「我是魔族人啊。」
  
  「他知道啊。」
  
  「我追了他一百年,他連看我一眼都沒有。」
  
  「他看我一眼,也沒喜歡我啊。」
  
  「哎呀,你不懂啦!」
  
  「你們兩個懂就行了,關我何事?」
  
  她和肖妃你一言、我一句地對答。魄月覺得這件事太不可思議,也太驚悚了,搞得她心慌慌,偏偏肖妃又弄不懂她到底在慌什麼,讓她急得跳腳。
  
  「可是他殺了我耶!喜歡一個人會去要她的命嗎?!」
  
  她就不信肖妃連這個也不懂。命都沒了還喜歡個屁!
  
  肖妃理所當然地回答:「劍仙大人就是喜歡你,才會要你的命啊。」
  
  魄月見鬼地瞪她,不待她反駁,肖妃又道:「他若是不取你小命,又如何給你一個新的宿體,把你從魔界弄到仙界來?」
  
  魄月傻了,瞠目結舌地盯著她。「你……你說什麼?」
  
  「你忘了你對劍仙大人說過,『你愛他如命,就算為他去死也願意』?劍仙大人聽進去了,所以他決定成全你,把你弄到仙界來,與他雙宿雙飛,做一對神仙眷侶。」肖妃說這話時一本正經,她可沒開玩笑,末了,還認真地強調一句。「劍仙大人說到做到,千百年來,從不悔諾。」
  
  對自家主人的手段和信譽,肖妃是佩服的。瞧,人都從魔界弄過來了,這世上只有主人不答應的事,沒有主人做不到的事。
  
  她瞧魄月一臉驚嚇,想了想,好心提醒對方。
  
  「你可別反悔啊,劍仙大人都為你做到這地步了,你若是失信於他,小心下場不好啊。」
  
  魄月想哭、想打人、想咬人,她當初真是閒得沒事幹,才會發神經去勾引他。
  
  原來,他不動情則已,一動情便會要人命啊!
  
  真相知道得越多,越是教人驚心動魄。
  
  從肖妃口中得知,原來她死後的魂魄寄宿在蓮花上,段慕白渡她五百年法力換取她的重生,她不再是魔族魄月,而是一朵蓮花精。
  
  「月寶」是他給她取的新名字,什麼撿回來的徒弟、什麼凡間女子,那都是誆她的。
  
  她的死以及她的重生,全是他一手安排策劃,只因她當年說了那一句「願意為他死」,他就讓她把話付諸實現。
  
  「這也太狠心了吧?連個招呼也不打,起碼商量一下呀!」魄月欲哭無淚。
  
  「你很傷心?」
  
  魄月咬牙切齒。「當然,被殺死的是我耶!」
  
  「你不愛他?」
  
  一句話堵得她噤口。
  
  肖妃還在疑惑地盯著她,等待她的回答。
  
  魄月抿了抿嘴,終於很沒骨氣地說:「愛。」
  
  肖妃輕哼一聲。「這不就得了,你又沒損失。」
  
  她損失可大了!
  
  本以為自己瞞天過海,佔了人家大便宜,其實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,明明自己吃了大虧,偏偏還不能說人家不對,能不憋屈嗎!
  
  「他……」魄月猶豫了一會兒,還是忍不住想問:「他可有生我的氣?」
  
  肖妃搖頭。「我不知,你何不直接問劍仙大人?」
  
  她就是不敢問才問她呀!魄月張了張嘴,見肖妃一臉疑惑,她便又打消念頭,接著忿忿道:「算了,都死過一次了,我怕啥?大不了一條命給他。」說完也不理會肖妃,逕自走了。
  
  肖妃望著魄月的背影,想了想,搖搖頭。
  
  人的情感可真複雜,明明喜歡,又要口是心非。今日她對魄月說的這一席話,也是劍仙大人交代她說的,真不明白為何這兩人要這麼繞彎子?
  
  喜歡就在一起,不喜歡就分開,這不是很簡單的事嗎?
  
  肖妃忽然頓住,回過頭,見到殷澤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,她看著他,想了想,便走上前,來到他面前後止步。
  
  「你愛我嗎?」她問。
  
  殷澤想也不想地回答。「不愛。」
  
  她挑了挑眉,心想也是,法器能修成人,像人一樣行動、說話,已經不容易了,又哪裡懂得什麼愛不愛的?頂多只有個人喜好的問題,以及想不想或願不願的問題。
  
  「但是——」殷澤又說:「我想插你。」
  
  她彎著頭,美眸瞟著他。「又想插我?」
  
  「是。」
  
  她不禁好奇。「那是什麼感覺?」
  
  殷澤深思了一會兒,老實地回答。「感覺像包在劍鞘裡。」
  
  一陣沉默後,肖妃沈下臉來,語氣冰冷。「我拒絕。」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人。
  
  補充一句,法器還有高不高興的問題,她不高興,所以拒絕給他插,哼!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  
  魄月在得知真相後,整個人變得有些魂不守舍。
  
  她知道自己愛段慕白,所以才會苦惱。
  
  攻打滄浪派是她和陌青愁共同決定的事,兩人決定同生死,共進退,沒道理自己這時候中途改變心意放棄。
  
  滄浪派欺人太甚,這個仇是報定了,但是……萬一兩方對戰,與段慕白在戰場上相見怎麼辦?
  
  這件事日夜困擾著她,即便她儘量掩飾,與她共事的陌青愁仍是瞧出了她的心神不寧。
  
  她的猶豫和矛盾,陌青愁全看在眼裡,因此趁著四下無人時,陌青愁直接找她攤牌。
  
  「說吧,你是不是後悔了?若是就爽快地承認,別婆婆媽媽的,也別藏著、掖著,我不想強人所難,就算你想離開,我也絕不怪你。」
  
  陌青愁認為與滄浪派的恩怨,本就是她自己的事,她不想拖魄月下水,不如今日把話說開,做個了斷,省得以後麻煩。
  
  魄月聽了,這才曉得陌青愁誤會了,也才恍悟自己心神不寧就算了,卻連累師姊跟著受累。
  
  為了不讓陌青愁誤會,魄月把前因後果告訴她。陌青愁聽完,驚訝了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,久久之後,才一臉同情地對她開口。
  
  「師妹呀,劍仙……不好惹啊!」
  
  嗚嗚嗚——可是已經招惹上了啊!
  
  魄月淚眼汪汪,這便是她近日苦惱的原因。
  
  這會兒連陌青愁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,沒想到冷心冷性的劍仙還派了肖妃和殷澤到魔界來盯著自己的女人,如此更加顯現魄月在他心中的份量。
  
  兩個女人彼此乾瞪眼,相對無言,除了歎氣還是歎氣,連陌青愁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。
  
  最後,還是陌青愁一拍定案。
  
  「行了,你退出吧,滄浪派的事別管了。」
  
  魄月聽得跳腳。「不行,說好一起並肩作戰、同生共死的!」
  
  「那廝肯定不會答應你去犯險,好歹你現在也是仙界的人。」
  
  「說什麼話,你嫌棄我?」
  
  「切!我是就事論事,你不就是為此事煩心嗎?退出就不煩了!」
  
  「我跟你商量是要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,你怎麼反倒勸我退出了?」
  
  兩個女人為此爭論不休,一個不答應,一個不放棄,說來說去也沒結論,反倒吵了起來,直到一抹黑影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兩人眼前。
  
  魄月和陌青愁驀地噤聲,同時看向來人。段慕白派來的監視者,令人畏懼的噬魔劍靈——殷澤。
  
  「他說,滄浪派的事他自有主張,你們不可妄自行動。」
  
  魄月聽了,緊抿著唇不語,而一旁的陌青愁則沈下臉色。師妹對劍仙感到心虛,她卻是不怕的。
  
  「恕我不能答應,這是私人恩怨,有仇報仇,還請劍仙莫管。」
  
  殷澤銳利的目光移向陌青愁,沈聲道:「風易揚要我帶話給你。」
  
  陌青愁僵住,一聽到風易揚三個字,臉上的冷凝便掛不住。
  
  「他說他醒來這麼久,也不見你去看他一次,他為了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,你卻連個隻字片語也不捎來,他問,你是不是不要他了?」
  
  「不是——」陌青愁脫口而出,但只說了這兩個字便打住,緊抿著唇不語。
  
  殷澤繼續道:「他還說,滄浪派這筆仇,他遲早會討回來,但必須等他的傷完全好,你如果還要他,為何不在他身邊陪他,反把他丟下不管?」
  
  「我……」
  
  陌青愁嘴角抖了抖。這話讓她洩了氣,哪裡還有適才的硬氣?這會兒卻是面露女孩兒家的委屈。
  
  「我沒有把他丟下不管……」
  
  「我話已帶到,二位好自為之。」說完,殷澤突然走向魄月,站在她面前,一雙利眸盯著她。
  
  魄月警戒地看著他。「幹麼?」
  
  「把肖妃叫出來。」
  
  她愣住,好奇地問?「你找肖妃做什麼?」
  
  「私事。」
  
  魄月更奇了。「什麼私事?」
  
  殷澤盯著她沒回答,也不解釋,就只是盯著她。
  
  魄月被他盯得寒毛直豎,知道這人不耐煩了,只好把肖妃叫出來。
  
  肖妃聽到她的叫喚,不一會兒便出現了。
  
  「找我何事?」
  
  魄月指指一旁陰沉的男人。「是他找你。」
  
  肖妃冷眼瞟了殷澤一眼,沈下臉,轉身背對他。
  
  現在是怎麼回事?
  
  魄月和陌青愁十分不解地看著這兩人。
  
  殷澤望著肖妃嬌美的背影,沈聲開口。「我是來告訴你,對我而言,我的劍包在劍鞘裡,是最舒服的事。」
  
  啊?魄月和陌青愁聽得一頭霧水。
  
  劍包在劍鞘裡很舒服?這是在說什麼?
  
  肖妃回頭盯著他。「什麼意思?」
  
  是呀,什麼意思?她們兩人也想問。
  
  「意思是,你讓我很舒服,我覺得很快活。」
  
  肖妃沉默著,過了一會兒,才冷道:「真的?」
  
  「真的。」
  
  肖妃冷淡豔麗的嬌顏,漸漸彎起唇瓣。
  
  殷澤見她笑了,那冷厲的黑眸竟也泛起一絲柔和。
  
  他走上前,摟住她的腰,見她沒拒絕,他目光一亮,竟是連招呼都不打,就在兩個女人面前把人帶走,消失無蹤。
  
  魄月啞口無言地瞪著兩人消失的方向,轉頭看向陌青愁。
  
  「他們兩個怎麼回事?」
  
  陌青愁苦笑地告訴她。「你的契靈被男人拐走了,就是這麼一回事。」
  
  魄月張著嘴,半天都不知說什麼好。自己受制於段慕白,師姊受制於風易揚,現在連肖妃都受制於殷澤。
  
  兩人你看我、我看你,千言萬語最終化為長歎,誰教她們都招惹了不好惹的男人呢!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
  段慕白橫躺在蓮葉上,一手撐腮,閉目養神,耳朵聽著來自魔界的彙報。
  
  聽到一半,他突然睜開眼,緩緩坐起身,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兩隻小蜘蛛的動作。
  
  只見一隻蜘蛛壓在另一隻蜘蛛的上頭,然後晃動著身子。
  
  段慕白目光閃著奇異,看得專注,那表情也是從未見過的稀奇,他還摸著下巴,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樣。
  
  此時他耳朵微動,布在四周的結界有了感應,讓他知道某人回來了,便舉手一揮。
  
  「先到此,退下吧。」
  
  阿朱立即張口,一大群黑壓壓的小蜘蛛咻的一聲回到它嘴裡,接著一閃,退出蓮花池,沒入樹林裡,眨眼間走得一個不剩。
  
  幾乎與此同時,另一抹黑影出現在眼前。
  
  段慕白看著負手立在鄰座蓮葉上的殷澤,依然是那張萬年不苟言笑的面孔、依然一身冷列的氣息,這麼一個冷漠如劍又比自己更死氣沉沉的傢伙,也會有那樣的一面?
  
  「話都帶到了,依我看,她們的態度有了鬆動,暫時不敢輕舉妄動。」
  
  連說話的聲音都冷漠得沒有一絲起伏,這樣也能說動肖妃?
  
  段慕白盯著他不說話,卻是摸著下巴,不自覺地打量他,實在很難把這個硬脾氣的傢伙跟蜘蛛那熱情的動作聯想在一起。
  
  被段慕白盯著卻始終不置一詞的殷澤,擰起眉頭。
  
  「為何一直盯著我?」
  
  段慕白感歎。只可惜阿朱那群蜘蛛們,能模仿人說話和動作,卻做不出表情,他真的很想知道,當殷澤把肖妃弄到手時,是什麼樣的神態?
  
  他站起身,緩步來到殷澤面前,一手搭上他的肩,歎了一口氣。
  
  「沒想到除了我,你還有其他女人。」
  
  殷澤面無表情,沒有任何表示,也沒有任何質問,只是沉沉地盯著他。
  
  段慕白禁不住搖頭。「連幽默都不懂,真不明白,肖妃怎麼會做你的女人?」
  
  「她不是我的女人。」殷澤冷道。
  
  「是是是,她不是你的女人,你也不是她的男人,是我多問了。」
  
  段慕白明白,法器雖有人形,但總是少了一根通往靈性的筋,他也只是好奇問問罷了,禁不住再次感歎,物本無情,連物都生了情,他這個做主人的,多少有些欣慰。
  
  「說說魔君的動向吧。」段慕白道。
  
  阿朱的蜘蛛群雖能散佈在各界,但也有力所不及之處,例如魔君的寢宮,禁制設得密不透風,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。
  
  「他派了黑煞去妖族,打算邀請妖君到魔界作客,又派了厲武和催心分別到滄浪派及青峰派去打探。」
  
  段慕白思考了一下,喃喃說道:「嗯……看來犀泱打算與妖族聯手,若是如此,我那婦人待在那兒就不好了。」
  
  「要叫她回來嗎?」
  
  段慕白低笑。「她這時候正心虛著,不敢回來。」
  
  「綁回來不就行了?」
  
  段慕白失笑。「你不怕肖妃?」
  
  殷澤正要說不怕,但話未出口便頓住,這才想起自己立了誓,不管遇到人或物、魔或仙,他都必須說自己怕她。
  
  他瞥了一眼,發現段慕白正好笑地等他回答,他重重哼了一聲,什麼話也不說。

        段慕白見他死撐著,心下好笑,面上卻是一副過來人的姿態,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。
  
  「你若想知道情為何物,便先學著哄哄女人。記住,你可以說女人像花、像水、像美麗的彩虹,但別再說她像劍鞘了。」
  
  殷澤怔住。
  
  段慕白笑得一臉神秘莫測,不再多言,把這事留給殷澤去思考。話題一轉,轉到了自家婦人上頭。
  
  「依我看,那丫頭打算當個縮頭烏龜,不肯回來見我了,她看起來膽大如虎,但在某方面卻是膽小如鼠,我若是不逼逼她,她就給我繼續裝傻下去。」想到此,段慕白眼中的笑意更深了。「看來我還是親自出馬,把離家出走的媳婦兒給接回來吧。」
  
  「帶上我吧。」一名青衣男子附和。
  
  在段慕白和殷澤的目光下,男子步履沉穩地踏在水面上,緩緩行來。
  
  段慕白含笑看著風易揚,問道:「你傷勢未癒,不宜遠行。」
  
  「我好多了。」風易揚淡道,溫文爾雅的俊容上依然有著病弱的蒼白,不過相較於幾個月前已經好多了。
  
  「帶我去吧,我不會拖累你們,只要掩蓋我的仙氣就行。」
  
  風易揚蘇醒後,段慕白都會告訴他陌青愁的動向,因此他早想去找他的妻子了,如今聽到他們要前往魔界,他更不能放棄這個機會。
  
  「我明白青愁的脾氣,那女人若是沒我看著,只怕會衝動行事,我得盯著她才行。」滄浪派易守難攻,他不能讓他的妻子去涉險,拚著一條命不要,他也必須去。
  
  段慕白見他一臉堅定,挑了挑眉,爽快地應了。「行,一起吧。」
  
  他既然能讓肖妃遮掩魄月的仙氣,自然也能派個魔物把風易揚弄進魔界裡。
  
  說起來,自從他忙著把他的月寶帶回仙界,養在蓮花池裡,便沒再去魔界逛逛了。
  
  一如他有事沒事去滄浪派裡遛達,這一回,他也去魔界舊地重遊吧!



【第十五章】
  
  這幾日魄月都足不出戶。自從肖妃告知她實情後,她便常常一個人發呆,回想著她與段慕白之間的一切,想著想著,她有時候會臉紅,有時候又咬牙切齒,更多時候是長吁短嘆。
  
  「唉……怎麼就遇上這種人呢?明明是仙界的人,居然比咱們魔界的人還變態……」她頭疼地揉著太陽穴,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段慕白了。
  
  「誰變態?」
  
  「當然是——」她面色一凜,轉頭看向一旁,不知何時,斐素來到她屋中,離她只有三步之距,正溫柔含笑地看著她。
  
  魄月見到是他,心下一鬆。「原來是你,怎麼來了?」
  
  在她後院的男人中,斐素是最溫文爾雅,也最溫柔的。
  
  斐素輕道:「上回見慕兒姑娘似是身子不適,特來問候,可需要找人幫忙?」
  
  這就是斐素,不管對任何人總是會適時地關懷,也因為這樣的性子,在魔界裡容易受人欺負。
  
  當初,她就是從另一個女人手上把他搶過來,護在自己的羽翼下。
  
  望著斐素清俊溫潤的眼神,魄月心裡的某一處也軟了。對斐素,她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疼惜,不是那種男歡女愛,而是亦師亦友的感情。
  
  每當她在外頭與人鬥累了,回來時,總喜歡一個人獨處,靜靜地飲著酒。
  
  那個時候,斐素也總是靜靜地陪著她。他不會像其他男妾那般來吵她,也不會與她說笑打鬧,他總是站在某個角落看著她,當兩人目光對上時,他便會溫文一笑。
  
  有時候,他也會摘來一束鮮花,插在她屋裡。
  
  魔界的花大多都太冶豔,香味太濃郁,她不喜歡,但斐素摘來的鮮花只有淡淡的清香,聞著很舒服,令她心神寧靜。
  
  望著斐素,她眼神溫柔,只可惜再相見時,不能與他相認,只能以妖女慕兒的身分面對他。
  
  「多謝關懷,我沒事了。」她客套地說:「倒是你,過得還習慣嗎?若有什麼需要儘管說,只要我能做到,必會盡力幫你。」
  
  斐素望著她,目光晶亮。「真的?只要我有需要,你真能答應幫我?」
  
  「當然是真的,你若有什麼心願,只要是我能力所及,必然盡力幫你完成。」就像過去她還是豔使時,只要是他們想要的,她都盡力滿足。
  
  斐素眼中閃過一抹詭亮,笑盈盈地說:「我只有一個心願,便是想成為你的男人。」
  
  魄月怔住,驚訝地盯著斐素,這時才發現他眼裡的熾熱,沒想到他竟會對她有了那種心思。
  
  「不行。」她立即拒絕。
  
  「為什麼?」他突然上前,目光熱切地盯著她。「陌青愁說過,如果我們誰有了另外喜歡的女人,她會成全我們。你剛才也說了,只要是你能力所及,便會完成我的心願。」
  
  他一邊靠近,一邊用深情的目光盯住她。
  
  「我的心願,是當你的男人。」
  
  魄月被他逼得連連後退,直到背抵上牆,才發現後面沒退路,她想往旁邊移開,卻被他左右放在牆上的手臂給擋住,將她禁錮在狹窄的空間裡,兩人的氣息相近,退無可退。
  
  這是魄月頭一回見到斐素如此大膽而直白,多了不同以往的強勢。
  
  她喜歡斐素,但就只是純粹的喜歡,不帶色心與慾望,所以她只能拒絕。
  
  「對不起,我不能答應你。」
  
  「為什麼?你不喜歡我嗎?」
  
  「我不討厭你,但是我不打算納任何面首。」
  
  斐素聽了,面露悲傷。「是嗎?你看不上我嗎?」
  
  「不是的,你很好,只是我沒打算納面首。」她儘量說得婉轉,不想看他傷心的表情。
  
  斐素盯著她,突然問道:「你不想收面首,平日也甚少來找我們,你看不上我們任何一個,是不是因為你已經有了心上人?」
  
  魄月沒說是,卻也沒有否認,只是沉默地看著他。她不忍看斐素傷心,正試圖用比較不傷人的話來說服他,不過未等她開口,斐素突然轉身背對著她。
  
  他站著不再言語,卻也未離開,背影看起來孤單又寂寞,魄月心裡過意不去,想伸手碰他,伸到一半卻又打住。
  
  她正斟酌著該說什麼才能安慰他時,卻見到他的身子微微顫抖。
  
  他在哭?
  
  魄月呆住了,沒想到會惹他哭,更沒想到自己的拒絕竟讓他打擊那麼大?
  
  她感到過意不去,如果可以,她希望斐素開心,希望他無憂無慮,她可以盡全力保護他,但唯一不能給他的,便是接受他成為自己的男人。
  
  她嘴巴張了又張,想到長痛不如短痛,應該儘早讓他死心。
  
  「你……你別哭了,我雖然不能收你,但可以幫你找個好女人,大不了我去物色幾個有我的優點,但沒我的缺點,既能保護你,又能伺候你的女人送給你好了,包你滿意,如何?」
  
  她不說還好,一說他的肩膀抖得更凶。
  
  她有些急了,不能碰他,只好用食指點點他。
  
  「喂,別哭嘛,這世上女人多的是,你見得少了,才會覺得我好,若是看多了,就知道美人滿天下,不管是仙女、妖女或魔女,肯定能找到彼此情投意合的。咱們雖然沒緣分,當不成情人,但也可以湊個兩雙當牌友來打八圈嘛!」
  
  當初她後院的男人們皆稱兄道弟,三不五時吟詩作對、耍刀弄槍,高興時熬夜打牌也是有的,氣氛多和諧啊!
  
  見斐素依然背對著她不吭聲,她歎了口氣。該說的她都說了,不該說的她也不會說,只能狠下心了。
  
  「你……你先靜一靜吧,等你想說話了,我再陪你說啊。」她邊說邊躡手躡腳,打算繞過他走人,留個清靜之地給他冷靜一下。
  
  豈料她才經過他身邊,忽然被他快手一抓,人便入了他的懷抱,她當下反手掙脫,但他比她更快,又將她反手抓回。
  
  如此一來二去,見招拆招,拆到最後居然又被他鎖住雙腕,反手繞到背後,將她困在臂彎裡,胸貼著胸,臉對著臉,只差個幾寸,他的唇就要貼上她的。
  
  魄月瞪大眼,臉色劇變。「你不是斐素,你是誰?!」
  
  斐素法力不高,連她一根手指都打不過,這人卻幾下就讓她動彈不得。
  
  斐素笑看她憤怒冷沈的表情,絲毫不以為意,反倒喜歡得很。
  
  「寶兒很乖,不受其他男人的誘惑,我很高興。」
  
  魄月呆愕住,盯著斐素笑笑的臉,半信半疑地喊了一句。
  
  「師父?」
  
  斐素那清俊的面孔突然變成另一張俊逸不凡的臉,困住她的男人不是別人,正是段慕白本人,還是那個笑容,只不過換了張臉,那笑容也變得更加迷人。
  
  「怎麼還叫師父呢?叫夫君才對。」
  
  他含笑親著她的唇,嗓音磁啞而性感,原本壓制的力量變得溫柔,將她打橫抱起,走向裡邊的大床。
  
  他每走一步,周圍的禁制就多一分,窗戶自動關上,門自動鎖上,床帳主動放下,方圓十丈內都不會有任何活物靠近,以免打擾他與自家媳婦兒的親熱。
  
  魄月還處在驚魂未定當中,乍然見到段慕白出現在眼前,驚愕得張大嘴,正好方便他探入採擷,品嘗好一段時日未觸碰的美味。
  
  香還是熟悉的香,軟還是熟悉的軟,只不過這尺寸似乎有些小了,令他頗有微詞。
  
  「這胸怎麼變小了?你是不是沒好好修行?也對,咱們分開多日,你思念為夫成疾,也難怪會瘦了。無妨,待為夫輸入一些靈氣與你,全身筋脈走一輪,很快便能恢復滋潤了。」意思是雙修就對了。
  
  魄月終於回復了點神智,人不是那個人,但這笑容、這說話的調調,以及這動手動腳的習慣,正是姓段的沒錯。
  
  「你變成斐素的樣子混進來?」
  
  「我就是斐素。」
  
  「喔……欸?!」她驚愕的瞳孔又放大了許多。「你說什麼?」
  
  「我就是斐素,斐素就是我。乖,把腿打開。」
  
  魄月才剛回神,又被他的話給炸得腦子變漿糊,讓她再度恢復正常思考的是身下被進入的衝擊,段慕白的陽根已經在她的陰戶裡,脹得她嚶嚀一聲。
  
  段慕白舒服地歎了一口氣,一邊親吻她,一邊低笑。「這兒更緊了,果然門戶緊閉,沒隨便開門讓人進來,很乖。」
  
  魄月氣得打他。「你騙我——你怎麼可能是斐素?我收斐素入房時,還沒招惹你呢!」
  
  段慕白不痛不癢地一邊進出,一邊與她打情罵俏。
  
  「我變成斐素來魔界逛逛,遇到色女來犯,本想將計就計混入她府中,誰知半路殺出個豔使大人把我搶去,我就順道看看戲,卻沒想到看到了一齣好戲。洞房花燭夜,新娘只派人來告知我好好休息,多日來好吃好喝地供著,人卻連房門也未踏入一步,仔細一查,才知平日那好色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。」
  
  他失笑地親著她驚愕不已的臉蛋,繼續道:「不過這女人也真有趣,房內納了我還不夠,在外頭又追著我,死皮賴臉地要我當她的面首,你說這女人好不好玩?」
  
  好玩?好玩個頭!
  
  搞了半天,原來斐素是他,白月仙子也是他,他到底還有幾個身分?
  
  「你——你耍我——你假扮成斐素對我溫柔,扮成劍仙時又對我冷漠,你——你一直在玩我——」
  
  她氣得想推開他,想到自己追了他百年,跟在他屁股身後討好,風吹雨打、日曬雨淋的,這氣就不打一處來,全身都在冒火,不過對上強大的他,這點掙扎只會增加閨房樂趣,反而被他壓得更緊。
  
  「玩你是真,不過……」段慕白將她不安分的雙手扣住,讓她翻了個身,翹起蜜桃般的臀,男人低啞的嗓音多了一些壓抑的喘息。「對你的心卻也是真的。」他再度從身後貫穿她,直抵最深的花心。
  
  魄月顫了一下,身體的曲線因為他的貫穿而呈現優美的弧度,柔媚入骨的身子也變得更加柔軟,整個人都散發著芬芳的氣息,因他的採擷而不由自主地綻放,有著蓮花的清純之美,亦有魔族的妖嬈之媚。
  
  他讓她成為獨一無二的女人——只屬於他的女人。
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 
  這幾日魄月都出不了屋。
  
  正確地說,是下床的次數屈指可數,段慕白說她久疏修練,需要藉雙修好好補一補。
  
  總之,她的胸部是補回來了,比以往更富有彈性。
  
  她只能認栽了,比法力、比計謀、比床上功力,她都不如他,抗議也沒用,報仇更不可能,因為人家最後都會在床上報復回來,她還是識相的好。
  
  她多日未出門,一出門,便聽到自身的謠言已經傳得人盡皆知——妖女慕兒納了斐素為自己的面首,獨寵他一人。
  
  不必查,這消息肯定是這廝放出去的。
  
  現在不管她去哪兒,身後都跟著笑咪咪的斐素,一開始她還挺緊張,怕被人發現有一隻劍仙出沒,隨後便知曉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。白月仙子能自由出入滄浪派,月寶仙子能自由出入魔界,扮成斐素的段慕白當然更是如入無人之境,在魔界裡橫行無阻了。
  
  魄月再度歎了一口氣。也虧得這廝獨來獨往,平日不管三界事,偶爾妖魔兩族侵擾太過,他才會出來打打醬油,表現一下正義。不過她現在嚴重懷疑,這廝既不像仙,也不像魔,亦正亦邪,偶爾還很妖孽,根本不知他到底是哪界人?
  
  當她用這個問題質問他時,段慕白卻是好笑地回答她。
  
  「仙中亦有入魔之人,魔界裡亦有出淤泥而不染之士,這沒什麼好奇怪的,只是大家出身不同罷了,與仙魔妖何干?及系派何干?不過是被世間相給蒙蔽了。人心易變,這千年萬把月的,漫漫長路,守心不易,修行也不易呀,明白嗎,徒兒?」
  
  魄月與他站在高處,俯望底下的魔城,這魔城籠罩在一片瘴氣中,若隱若現,就連他倆四周也是黑霧繚繞。她低頭看著摟在自己腰間的手臂,再抬頭望向身邊的段慕白。
  
  他仍是斐素那張臉,不過那臉上有她熟悉的眼神——堅毅、莫測而深幽。直到此刻,她仍是看不清他,但他說的話卻總能深入她的心,為她解惑。
  
  這四海八荒裡,大概也唯有他能把這世間看得如此透澈吧?什麼魔障、仙障都擋不住他的眼。
  
  段慕白把視線從遠處收回,鎖住她的眼,嘴角掛著一如既往的淺笑。
  
  「瞧什麼?目不轉睛的。」
  
  魄月好奇地盯著他,問出心裡一直思量已久的問題。
  
  「為什麼挑上我?」
  
  她畢竟是女人,也不免俗地想問問心上人,親耳聽他說出原因,想知道他到底看上她什麼?喜歡她什麼?更想知道他的心,不要讓她亂猜,求一個心安理得。
  
  畢竟,他是難以接近的劍仙,還對她冷漠了百年之久,她看起來率性膽大又臉皮厚,其實內心也有小女人的柔弱,一旦觸及也怕受傷,而他,便是那個可以傷她的人。
  
  段慕白將她眼中的不安瞧進眸底,原本嘻笑的面孔也變得正經,用無比認真的態度對她傾吐。
  
  「仙路漫漫,歲月無盡,這宇宙太廣,人太渺小,即便我活了幾萬年、度過多少輪迴,卻也明白了一件事,有個知心的人相伴,至少仙路上不會太過孤寂,不至於迷失了心,成了一顆無心無情的頑石。」
  
  他的額頭輕觸她的額,用著無比溫柔的嗓音對她吐露。
  
  「至於你,便是那個能引發我共鳴的人,看似豔如牡丹,卻似蓮花吐露清香,令我願意回眸,展露會心一笑,所以我希望是你,也必須是你。這個答案,是否令你滿意?或者……」薄唇來到她耳畔輕摩慢吮,仙音悅耳,卻也多了妖魔的蠱惑。「來日方長,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討論……」
  
  魄月整個人都酥了,完全靠著他的臂彎支撐,才沒讓自己癱軟下去。
  
  這廝不單是調情聖手,甜言蜜語的功力更勝一籌,她當初怎麼就瞎了眼,以為他是不解風情的高冷仙男?分明是矯情過頭的悶騷!真要論起勾引的功力,她連他一根指頭都贏不了。
  
  等等,不對!他剛才說什麼萬年?輪迴?
  
  她從情慾中回神,趕忙用雙手擋住他的唇舌攻勢,試圖問個清楚。
  
  「你活了萬年?可是我明明記得你是修行千年的劍仙,怎麼會是萬年呢?」
  
  段慕白微笑親吻著她的手,不大經心地回了一句。
  
  「這一世是千年沒錯,至於是第幾世嘛……早記不清了。」
  
  她的瞳孔又驚得放大了,在恍悟他話中之意時,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老祖宗。
  
  不止一世?若每一世都超過千年,還多得記不清,累積起來……怪怪,加起來起碼有數萬年,難怪連噬魔劍都栽在他手中,照這樣算來,他前世還不一定在仙界呢,說不定還待過魔界或妖界……他奶奶的老天爺……
  
  「老牛吃嫩草……」她嘀咕一聲。
  
  他挑了挑眉。「敢嫌我老?」隨即想了想,笑得俊魅邪氣,點點頭。「對本君來說,你是太嫩了點,不過本君喜歡,你就從了吧。」
  
  話落,他吻住她的唇,好讓她知曉,他還有許多手段沒使出來呢。仙路漫長,往後慢慢調教,不急於一時。
  
  魄月沒有開口的機會,除了呻吟,還是呻吟……
作者: 丫不    時間: 2019-11-7 11:51 AM

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-11-6 11:31 PM 編輯

【尾聲】
  
  妖魔兩族共商攻打仙界的合作大計,犀泱備了豐富的酒宴,向妖族的掌權者妖君送去一封請帖。
  
  妖君派了狼太子夜離作為使者,一行人前往魔界赴宴。
  
  魄月和陌青愁都在宴會名單上,必須出席在列;因為段慕白有言在先,加上風易揚牽制住陌青愁,兩人十分安份,沒再急著攻打滄浪派。但犀泱卻是好戰的,只因仙魔大戰是他抓住兵權、穩固魔君地位的手段。
  
     今日邀請妖族人來赴宴,實際上也是為了聯姻一事,狼太子夜離這次來,便帶來了妖族美人貢獻給犀泱,同時也從魔族中挑選美人帶回妖族。
  
  妖魔聯姻,亦是藉由混合雙修的手段,來加強兩族的法力。
  
  魄月今日一早便發現陌青愁似有心事,坐在宴席上卻滴酒不沾,與她相知甚深的魄月,以法力傳音,入她耳中。
  
  「怎麼了?有什麼不對嗎?」
  
  陌青愁瞧了她一眼,又看了下四周,沉吟一會兒,才對她傳音。
  
  「易揚要我跟他離開。」
  
  魄月聽了,手上的酒杯一頓,平靜地放在桌上。
  
  「不管你如何決定,我都支持你。」
  
  意思便是她反悔想離開,她只會為她高興,還會送上祝福。畢竟,報仇的事可以慢慢來,但得到一心人的機會,一生難得一次。
  
  「他要帶我離開,是因為今日的酒宴上,魔君可能會把我推出去,跟妖族聯姻。」
  
  「什麼?他竟敢!你確定?」
  
  陌青愁沈默了一下,聲音才傳來。「易揚不會騙我,這事可能八九不離十,魔君心中另有豔使的人選,因此想乘機把我從魔后身邊弄走,減弱魔后的勢力。」
  
  這五十年來,魔君與魔后不和已久,這事她們是知道的,如今已越演越烈,犀泱會對陌青愁下手,可想而知。
  
  魄月抿了抿唇,瞪了犀泱一眼後,低下頭,掩去眼中的怒火,以免被察覺。
  
  「你要走嗎?」
  
  「再看看吧。」
  
  陌青愁不再說話,不過看來她心意已經動搖。如果去了妖族,她不但賠了夫人又折兵,得不償失,更何況,除了風易揚,她不會讓其他男人碰她的,風易揚更不會答應。
  
  魄月趁著四下無人,忍不住看了身後的斐素一眼,想問問他的意思。他肯定知道犀泱的企圖,心下不禁腹誹,這麼大的事,他怎麼沒知會她?
  
  斐素接收到她瞪人的目光,卻是溫文一笑,什麼都不說。他沒開靈識傳音,魄月也不便開口問他,她轉回頭,低頭喝悶酒,忽然感到一道灼灼的視線射來。
  
  狼太子夜離的目光正銳利地盯著她。
  
  她心頭咯噔一聲,心下叫糟!
  
  慘了,都忘了與這廝的恩怨了,上回自己揍了他一頓,把那張俊臉打得鼻青臉腫,這還不打緊,重點是他知道自己是仙界人,萬一他告訴犀泱……
  
  魄月臉色不好,又必須力持冷靜,回頭又看了斐素一眼,對他擠眉弄眼,而斐素卻彷彿聽不懂她的暗示,只是回以微笑,連個行動都沒有。
  
  魄月驚疑不定,見斐素始終微笑以對,對於夜離的出現,好似也不感到驚訝和慌張。她想了想,也對,段慕白是什麼人?犀泱他都不怕了,更何況是夜離那小子。
  
  想到此,她便又沉住氣,只不過覺得今日的斐素似乎太安靜了點,有點奇怪。
  
  另一頭,夜離的視線始終緊盯著魄月。沒想到,這一趟以妖族使者的身分來到魔界會瞧見她!
  
  從沒有一個女人敢打他的臉,除了她。她害他腫著一張臉,足足有兩個月不敢出去見人。
  
  為此,他派出手下到處找她,卻始終尋不到她的蹤影,也查不出她到底是仙界哪一派的人?沒想到會在這裡發現她,適才他找了人打聽,才知道她根本不是天上的仙子,而是妖族女。
  
  怪了,她若是妖族女,他怎麼從沒見過她呢?雖然心有疑惑,但夜離更想要的是抓到她。
  
  說起來,自從那次被她打臉後,他這心裡就癢癢的,除了想抓她回來教訓一頓,更想將她納入太子府中。
  
  這妞兒又凶又辣,太合他胃口了,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功夫。
  
  這一回,看她能逃到哪兒去!
  
  酒過三巡後,夜離站起身,拿著酒杯大步朝她的方向走去,這行為再度令魄月繃緊神經,手也不自覺地摸向腰刀。
  
  夜離這傢伙想幹麼?他該不會想當著眾人的面掀她的底吧?
  
  不對!瞧他笑得那麼不懷好意,若要揭穿她的身分,他大可私下跟犀泱說,讓人抓她,但他沒有,這麼說來,最有可能的是……他想欽點她成為聯姻的對象?
  
  魄月沈下臉色。這傢伙前世騷擾她,這一世又纏上她,還真是陰魂不散!
  
  後頭的斐素似乎一直沒有動作,就在她想著該怎麼辦時,宴席廳堂上忽然一靜。那是落針可聞的寂靜,數百魔族重要大將同時噤聲不語,只因一抹銀白衣袍出現在清一色魔人中。
  
  那白衣仙人緩步行來,周身無形的仙障令魔氣無法入侵,並退到幾丈遠。
  
  一瞬間,整個大廳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淨化,令妖止息,令魔退散,而跟在他身後的,卻是與之相反的黑色戰甲披身、令妖魔聞之喪膽的噬魔劍殷澤。他亦步亦驅地跟著主人,每走一步,都留下了腐蝕魔地的腳印,兩旁眾人早已如潮水般退開,遠遠地敬畏著。
  
  主座上的犀泱臉色陰沉,直盯著不請自來的劍仙段慕白。
  
  犀泱看似沉穩,心中卻震驚不已。段慕白的出現太過突然,竟然通過他設下的結界,令他毫無察覺,怎不教他心中震驚?
  
  自繼位五百多年來,他最忌憚的敵人便是段慕白,也最弄不懂這人。
  
  段慕白一向獨來獨往,是仙界中的異數,不參與任何門派,亦甚少參與仙魔兩界的戰爭,除非魔軍殺得過頭了,段慕白才會出手阻止。
  
  犀泱幾次戰役都無功而返,便是因為段慕白的阻撓,但這人也奇怪,只要魔軍退回邊界,他便也不趕盡殺絕,而是收劍走人。
  
  犀泱要面子,數次派魔軍攻打望月峰,卻始終無法破除他設下的陣法和結界,他也不敢輕舉妄動,甚至有意避開他。
  
  沒想到,段慕白居然會親自到魔界來。
  
  夜離也驚了,停下腳步,臉色難看地瞪著段慕白。而魄月更是傻了,她呆呆地盯著他,感到自己的天靈蓋有些發麻。如果那人是段慕白,那麼身後的斐素是誰扮的?
  
  她回頭瞪向斐素,斐素見她吃驚地看來,便露齒一笑,用指頭搔搔胳肢窩的癢。
  
  是仙猴阿福扮的。
  
  魄月額角抽了抽。阿福的動作她再熟悉不過了,難怪他今日特別安靜,不開口說話的確是最安全的。
  
  她再也無心飲酒,擔心地看向大廳主座,心裡無數個聲音想問他,他來魔界做什麼?還搞得人盡皆知,他就算再厲害,也別這麼囂張啊!這裡好歹是人家的地盤,他只有一個人和一把劍,難道想單槍匹馬與所有魔族人對立?
  
  她坐立不安,想問問陌青愁怎麼辦?哪知一轉頭瞧去,陌青愁竟然不見了!
  
  人呢?
  
  她再度吃驚,目光四處捜尋。怎麼才一會兒工夫,連個影子都沒有?
  
  她回頭看向阿福,阿福還是那一臉蠢笑,她正想過去質問,這時候腦中傳來肖妃的聲音。
  
  「放心吧,她被風易揚帶走了。」
  
  魄月聞言,這才鬆了一口氣。也是,這時候趁大夥兒被段慕白轉移注意力之際,正是離開的好時機。
  
  陌青愁自有風易揚護著,輪不到她來擔憂,她該擔憂的人還在廳堂上呢。
  
  她忙著擠到前頭,心想若有個萬一,她好上前去助他一臂之力。
  
  此時段慕白已來到犀泱面前,他含笑地望著犀泱,犀泱雖然面不改色,但對於段慕白敢單槍匹馬前來,心中反而更加忌憚。
  
  「犀泱,別來無恙?」這是密音傳耳,只有犀泱能聽到。
  
  犀泱冷哼。「你居然敢一個人來送死?」
  
  「錯了,我不是一個人,還有殷澤呢。」
  
  「就算多他一個又如何,我有千軍萬馬,這裡可是我的地盤,你自投羅網後,還想能突圍出去?」
  
  「我既然敢來,你又怎麼知道我不能突圍出去?你該知道,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。」
  
  犀泱臉色更沈,這便是他懷疑之處。
  
  他想不通,為何段慕白會來?又為何而來?
  
  段慕白知道犀泱有個最大的弱點,便是疑心重,為了自保,絕不做沒把握的事,而他正是利用這一點,他越是表現得一派輕鬆,犀泱越不敢動他。
  
  別人或許猜不透犀泱的脾性,但段慕白卻對他知之甚深。
  
  對犀泱來說,保住自己的王位比拿下他段慕白更重要,凡是會威脅到他性命、地位的事,他都不會輕易犯險。
  
  反之,凡是對他鞏固王位有利的事,他都會不擇手段地去做,這便是段慕白來見他的原因。
  
  段慕白笑道:「別猜了,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,是來承諾你的。」
  
  犀泱驚疑不定地瞪著他。「承諾?」
  
  「本君相信,閣下對這個承諾,肯定有極大的興趣和滿意。」
  
  廳堂之上,兩人始終對立,誰都沒說話,但魄月知道,他們必定是用密音傳腦的方式在對話。
  
  兩人都是法力高強之人,密音傳腦不易被他人竊聽,也不知兩人在說什麼,就見犀泱臉色漸緩,接著眼神一亮,嘴角慢慢彎起,接著竟是有了笑意。
  
  兩人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有了轉變,竟像老朋友似的愉快,接著犀泱讓人備了酒,將自己的指血滴入酒液中,段慕白也同樣將自己的一滴精血滴入杯中,兩人共飲下這杯酒。
  
  血誓之盟!
  
  魄月不敢置信,兩人居然共同締結血盟?
  
  段慕白此行是來向犀泱提出條件的,也不知他提了什麼,竟令犀泱如此高興,還爽快地與他結下血盟。
  
  到底是怎麼回事?她越來越看不懂了。
  
  「俺有沒有看錯?他們居然在飲交杯酒?」
  
  魄月怔住,往旁一看,一隻尾巴還沒消失的蝦蟆精,正瞠目結舌地嘖嘖稱奇,令她十分無語。
  
  蝦蟆精不只眼睛沒長好,連腦子都沒長對,不是共同喝一杯酒就叫做交杯酒好嗎?她翻了翻白眼,懶得理會,一心擔憂地盯著那兩人。
  
  不一會兒,段慕白拱手拜別,竟是轉身離開,一如來時的愜意,離去時也悠然自得,好似只是來拜訪一名老友,談笑間泯恩仇,話別後,也瀟灑離去。
  
  眾魔將分開兩道,隨著犀泱的態度轉變,眾魔將也從仇視的眼神轉成了敬畏,數百道目光盯著那不可侵犯的身影,無人敢放肆,亦無人敢不敬。
  
  段慕白緩緩走來,在經過魄月附近時,忽然停住了,而眾人的目光也隨著他的停頓而呼吸一凝。
  
  他的一步一行,甚至動根手指或挑個眉頭,都牽動著眾人的神經,包括她的。段慕白原本望著前方的視線,忽然轉頭往她這方向看來,令躲在眾人裡的她心頭驀地一跳。
  
  他不是在看她吧?當著這麼多人的面,他不會如此瘋狂吧?
  
  才這麼想著,彷彿應了她心裡的問話似的,他清朗沉穩的聲音,如百年沈鐘輕輕敲響。
  
  「杵在那兒做什麼?還不過來跟我回去。」
  
  明明聲音不大,卻渾厚有力,一字一句清楚地傳進每人的耳裡,在此寂靜無聲又萬眾矚目的時刻。
  
  魄月低著頭,連看都不敢看,鴕鳥心態地告訴自己,他不是在看她,不是在跟她說話。
  
  可惜,段慕白行事從來是不按牌理出牌,也讓人料想不到,他想低調,你連他影子都見不著;他要光明正大的高調時,你就算躲到土裡去,他也會把你從土裡挖出來亮相,而段慕白灼亮精銳的目光,正傳達著這樣的意思。她就算不看他,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,多麼專注,多麼灼亮,多麼咄咄逼人。
  
  魄月能夠感覺到四周壓抑的安靜與驚疑詫異的捜尋目光,正在無聲地騷動。
  
  為了往後的幸福,她還是識時務比較好。
  
  在眾人的疑惑、好奇下,她動了腳步,低著頭穿過人群,來到他身邊。她眼觀鼻、鼻觀心,就是不敢看他,也不理會眾人詫異的神情,尤其是夜離那錯愕又不敢置信的表情,活似吃了蒼蠅噎著。
  
  段慕白低頭看了她一眼,唇角勾起,將她身子一摟,臨走前還嫌不夠高調,對眾人含笑拜別一句。
  
  「內人在魔界期間,多謝各位照顧了,告辭。」
  
  話落,不待眾人回過神來,周身仙氣籠罩,施術移形換位大法,在眾目睽睽下,兩人瞬間消失於無形,徒留一片驚恐和不可置信給眾人。
  
  傳聞中的移形換位……目前三界裡還無人能做到,沒想到劍仙已有此大能。
  
  犀泱臉上是一片高深莫測,心下卻已翻江倒海。難怪段慕白敢單槍匹馬來找他……幸好自己沒有妄動,而是與他結盟,保住了面子。
 
*             *             *
  
  周身景物一轉,魄月已離開了魔界,下一刻已在三界交界處的天上了。
  
  魄月望著周遭祥雲朵朵,知道出了魔界後,便大大地鬆了一口氣,抬頭迎上段慕白的目光,他正含笑看著她。
  
  她嘟了嘟嘴。「要走也先打個招呼嘛,剛才嚇死我了。」
  
  他挑眉。「我若是不叫你走,你還等著回去打包?再慢一步,你就被犀泱那傢伙給收去了。」
  
  她驚訝問:「他想幹麼?」
  
  原來,今日犀泱不只打著把陌青愁賣給妖族的主意,也設下陷阱等著收她入後院。只不過他再算計,也算不到段慕白已事先得知,把人先帶走,還撂下話,她是他的妻,想打她的主意,也得掂量是否承受得起與段慕白和噬魔劍為敵的後果。
  
  魄月怔了許久,最後終是一歎,把身子往他懷裡一靠,巴著他的腰磨蹭。
  
  「以後就跟著你當神仙了。」
  
  「怎麼,不回娘家了?」
  
  她搖頭。「不去了,你去哪兒,我就去哪兒。」
  
  段慕白溫柔似水地輕撫她的背,道了一聲。「乖。」
  
  敢情是把她當仙獸寵物在養了?她心中輕哼,卻又彎起滿足的笑容,突然想到什麼,又趕忙抬頭。
  
  「你到底跟魔君談了什麼盟約?」
  
  段慕白語氣輕淡地回答。「也沒什麼,就是答應他攻打滄浪派時,我不會干涉。」
  
  魄月聽得咋舌,吶吶地問:「這樣好嗎?」
  
  劍仙彎起嘲諷的嘴角。「長了毒瘤的門派也該清理了,壞的不去,好的不來,有何不好?陌青愁與滄浪派之間的仇,還能藉犀泱的手去做,不必髒了自己的手,何況風易揚也同意,畢竟那是他的同門,這麼做對他和陌青愁都好,省得冤冤相報,沒完沒了。」
  
  魄月盯著他,久久不語,似是領悟什麼,便又無聲地依偎著他。
  
  算了,反正他說什麼,她都聽他的,這人活了萬把年,凡事都看透了,自有他的道理,他連陌青愁的事都攬了過來,她還能說他什麼?
  
  或許他說得對,不沾滄浪派的血,陌青愁和風易揚才有未來。
  
  她不禁感歎,她與師姊兩人忙了大半天的事,他居然幾句話就搞定,真是殺人不見血呀!
  
  不過,她喜歡。
  
  她依偎著他,感到從未有過的平靜與心安,禁不住彎起唇角偷笑,才放下肩上的擔子,突然又想到什麼,心中一緊,忙又抬頭看他。
  
  「呃……有件事……」
  
  不等她說完,段慕白已經接了話。
  
  「你那些面首是吧?放心,肖妃和殷澤會去處理,省得你心疼。」
  
  她聽了驚喜,既感動又有些不好意思,怕他誤會,忙解釋。「我只把他們當朋友。」
  
  「我知道。」他打斷她的話,低頭含笑盯著她。「別忘了,我也當過你的面首,而且還是你第一個納的面首。」最後一字結束於熱切的索吻中。她是什麼樣的人,他早了然於心。
  
  她追了他一百年,他卻已經看著她兩百年了。

  祥雲上,劍仙吻著他寵愛的仙侶,光天化日之下,無視一群青峰派的仙子經過時那錯愕不已的抽氣聲,其中一名仙子驚呼。
  
  「糟了!璃嫣師姊從雲上掉下去了!」
 
 
  
【番外篇】  陌青愁與風易揚
  
  所謂不打不相識,這句話放在魔族陌青愁和仙人風易揚的例子上,完全不適用。

        兩人奉行千萬年來的定律——仙魔不兩立,仇人見面,份外眼紅。
  
  陌青愁是魔族剛提拔的大將、魔后的得力手下,風易揚則是仙界滄浪派剛上任的五位仙主之一,兩人皆是新一代的佼佼者,年輕氣盛又野心勃勃,都想在戰績上建立自己的豐功偉業。
  
  在這三百年間,兩方常有火拼,不是我殲滅你的人馬,便是你掃蕩我的兵卒,仇結得多了,不等仙魔開戰,兩方人馬只要在路上碰頭,不說二話直接開打。
  
  這打久了,又演變成兩位頭兒的單挑,每回相約打架,若不打個三天三夜絕不罷手,即便是仙魔各種大小戰役上,這兩人不打別人,偏偏專找對方下手。
  
  逐漸的,不管是仙界魔界,眾人都知曉這兩人私怨已久,非要鬥個你死我活才甘心。
  
  偏偏這兩人都是年輕有為,法力相當,計智相當,從鬥法到鬥智,從西山打到東海,從太陽下山打到月亮出來,始終無法分出勝負,害得那些開賭押注他們輸贏的人,銀子全被莊家贏去了。 
  
  這一日,兩方人馬出任務時,半路遇著了,又開始大鬥法。
  
  所謂神仙打架,小鬼遭殃,更何況是仙魔對打,殺紅眼的兩人下手更是沒個限度,弄得百里之內強風肆虐,雷電交加。
  
  架打久了,多少也摸出了對方的路數。陌青愁用計將風易揚引到黑谷中,黑谷裡妖精多,她為了磨練法術,曾來這兒找妖精試過身手。
  
  到了目的地後,她故意在此處與他交手,果不其然,當風易揚站在一處看似平凡無奇的空地上時,雙腳立即陷入地裡,動彈不得。
  
  陌青愁看著風易揚變了臉色,不禁哈哈大笑。
  
  「這是地縛妖,你踩在它頭上,把它惹火了,它一火大,就會抓住不放,你死、定、了!」
  
  真是太解氣了!終於贏他一回,看他做困獸之鬥,哪裡還有平日的囂張氣焰,簡直大快人心!
  
  風易揚試圖拔出腳,卻發現不管是火攻或劍插,任何攻擊的仙訣都無法讓地縛妖放棄纏住他,甚至他越掙扎,兩腳就陷得越深,轉眼間已經深及大腿。
  
  他面色凝重,冷眼瞧著陌青愁幸災樂禍的笑容,心思一轉,忽然打出一記仙訣,一旁的大樹應聲而倒。
  
  陌青愁怔住,再度捧腹大笑。「這位仙君,您打哪兒啊?本將軍在此呢!」話才說完,驀地腰間一緊,她頓住,低頭一看,腰上被捆了一條紅繩,紅繩的另一頭正握在風易揚手上,而他正忙著把繩子綁在自己的腰上。
  
  「這叫聲東擊西,蠢。」風易揚表面打樹,其實是要轉移她的注意力,好乘機用紅繩綁住她。
  
  她不屑地嘲諷。「你以為這條鎖魔繩能綁得住我?」
  
  「嘖,沒見識,這是結命繩,蠢。」他一邊不屑地嘲諷,」邊把這繩子拴緊,免得讓她跑掉。
  
  陌青愁額角抽了抽。「你才蠢!就算是結命繩,也奈何不了我!」
  
  風易揚好整以暇地玩著繩子,言語挑釁。
  
  「你試試啊,結命繩,意同兩人性命相結,我死,你便死,我活,你便活。」這便是他深陷土中也不怕的原因,因為現在兩人綁在同一條船上,死魔婆不救他也不行,除非她不想活。
  
  陌青愁聞言頓住,她不信,便立即要砍斷繩子。
  
  然而,不管她用刀砍、用火燒還是用雷劈,試了各種法術,都無法砍斷這條紅繩,終於,她變了臉色。
  
  風易揚冷眼看著她累得喘氣,涼涼地說:「識相點就快點把我救出來,否則我去了陰曹地府,也拉你下去做鬼。」其實他也很急,整個下半身都已經陷在土裡了,只是表面死撐著,不能落了仙人的面子。
  
  陌青愁也算魔族前十名的高手,連鎖魔繩她都能掙脫,沒道理這條看似普通的紅繩這麼牢,居然砍不斷,連個缺口也沒有。
  
  這下子她也笑不出來了。別開玩笑了,跟他一起命喪於此,死後還葬在一塊,下陰曹地府繼續打嗎?她才沒那個閒工夫!
  
  她迅速拿出一個葫蘆,把葫嘴打開,用力往風易揚的俊臉上一潑,黑水自頭上往下淋,弄得他整個上半身都濕透了。
  
  風易揚錯愕地瞪著她。這東西聞起來又臭又腥,他的臉色也變得又黑又陰。
  
  「這是什麼?」
  
  「黑狗血加馬尿。」
  
  他沉默,接著呵了一聲。真沒想到哪……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,她居然還想趁人之危,不放過任何羞辱他的機會。
  
  「你找死……」俊容轉成了猙獰。她竟敢潑他一臉的血尿?很好,就算到了陰曹地府,他也絕對不、饒、她。
  
  突然,他周圍的泥土有了騷動,彷佛活物一般上下蠕動,這情況令他繃緊了神經,尚不明白發生何事,接著感到身子一輕,他的人被往上丟了出去。
  
  陌青愁趁此機會,將繩子用力一扯,風易揚的身子便在空中轉了轉,轉到了她手上,接著迅速往肩上一放,扛著他就跑。
  
  風易揚被轉得頭暈,回過神來,發現自己動彈不得,只因適才那幾轉,把繩子轉到他身上,將他綁成了粽子。
  
  他身為滄浪派五位仙主之一,從來只有他綁人的份,還沒被誰這樣五花大綁過,更別說被潑了一身的狗血淋頭,此刻還被一個女人扛著跑,簡直是奇恥大辱!
  
   「放我下來!否則……那是什麼鬼東西?」威脅的話沒說完,他就被後頭追來的妖怪給怔住,一團泥濘般的東西正排山倒海地緊追,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。
  
  「那就是地縛妖,黑狗血加馬尿會讓它噁心,它現在氣得想活埋咱們報仇。」
  
  噁心?也就是說,因為他剛才一身狗血淋頭,才被地縛妖給吐了出來?
  
  風易揚黑著臉。想他堂堂滄浪派的仙主,竟被妖怪嫌髒,這話說出去實在有損他的仙名。
  
  陌青愁繼續道:「要地縛妖放人,唯一的辦法就是噁心它,它最怕臭了。」
  
  風易揚的臉更臭了。
  
  地縛妖不是最厲害的妖怪,卻是最難纏的,偏偏這種妖怪像泥土一樣,不怕火燒、水淹或雷擊,不僅打不死,脾氣還很大,惹怒它便死追著你不放,遇到這種倔脾氣的妖怪也只能躲了。
  
  陌青愁扛著他東躲西逃,幸虧地縛妖沒什麼頭腦,只會一股腦地追,在逃了三天三夜後,他們才甩開地縛妖,總算能喘口氣。
  
  「快把這該死的繩子解開!」陌青愁恨恨道。都是這條該死的繩子害的,不然早把這傢伙給活埋了。
  
  風易揚冷笑,也懶得跟她廢話,直接去解繩子。
  
  陌青愁在一旁等著。只要繩子解開就繼續打,非要跟他打出個勝負不可。
  
  她等了老半天,等得一臉不耐煩了。「好了沒?」
  
  風易揚沒回答,卻是眉頭逐漸擰緊,臉色越來越沉重,在陌青愁問了第三遍後,他才沈聲開口。
  
  「解不開。」
  
  陌青愁怔住,沈下臉色。「什麼意思?」
  
  「字面上的意思。」
  
  「別耍詐了,到底要不要解開?」
  
  「沒耍詐,是真的解不開。」
  
  兩人一陣沉默,她死瞪著他,他則是盯著繩子不看她。
  
  陌青愁有不好的預感,瞪了他一會兒,才冷冷質問:「你是忘記法訣,還是不知道怎麼使用?」
  
  風易揚還是不看她,也不回答,因為連他自己也被這種情況給難住了,臉色難看得很。
  
  陌青愁再度火了。「你倒是說話啊!」
  
  他也火了。「我也很想知道它為何解不開!」
  
  「你自己的法器,你居然不知道如何解開?真是笑掉我的大牙!」
  
  「這不是我的法器,是我師兄的!」
  
  「那快問他如何解開呀!」
  
  兩人怒目相視,彷彿隨時要開打,在對峙了一會兒後,風易揚率先把目光轉開,沈聲道:「我會解開的,給我點時間。」
  
  陌青愁瞪著他,過了一會兒,她也轉開臉。「那就快點。」
  
  兩人都知道吵也沒用,要吵也得等繩子解開再吵,地縛妖隨時會追來,他們得把握時間。
  
  風易揚卻知道,這事沒這麼容易。師兄給的這條繩子有詭異,現在仔細想來,當時大師兄興致高昂地把這法器拿給他,說是給他的生辰禮時,他就覺得意外。
  
  自從自己被長老選出就任仙主之位後,大師兄對他的態度就有些疏冷,令他頗感遺憾。
  
  他知道,大師兄一直很希望得到仙主之位,偏偏長老們選上自己,大師兄雖然表面上恭喜他,但實際上卻是心存怨懟。
  
  自此後,師兄弟兩人的關係便漸漸疏遠了,直到這次大師兄來找他,像以往那樣與他熱絡,還把這法器送給他,令他十分高興,以為大師兄終於對他沒了芥蒂,沒想到……
  
  風易揚其實心裡清楚,十有八九是大師兄騙了他。
  
  陌青愁見他臉色有異,望著繩子出神,又想到適才他說的話,仔細一推敲,便猜出了一個可能。
  
  「依我看,你是被騙了吧?把這法器給你的人,肯定沒跟你說實話。」
  
  風易揚身子一僵,半天沒說話,卻也沒有否認她的話。
  
  陌青愁是在魔界打滾過的人,什麼卑劣、下流的手段沒見過?瞧他這樣子,約莫是被人給耍了。
  
  過了一會兒,風易揚終於開口。「你怎麼知道?」
  
  陌青愁挑了挑眉。「喲,還真被我猜對了?」見他瞪來的視線,她也不跟他計較,冷笑道:「這種事遇多了,自然會知道。」
  
  見他冷漠不語,她又道:「沒想到自詡正義的滄浪派,也會幹這種背地裡陰人的勾當,看來你的人緣不怎麼好哪。」
  
  風易揚收回視線,不再看她,繼續搗弄繩子。
  
  陌青愁翻了個白眼,站起身朝他走去,在他提防的目光下,大剌剌地蹲到他身邊。
  
  「我試試。」不理會他吃人的眼神,她逕自拿出一面鏡子,對鏡子道:「這是什麼繩子,速查。」
  
  鏡子裡映照出繩子的模樣,接著鏡面開始有了變化,呈現一片霧的狀態。
  
  風易揚盯著鏡子,疑惑問:「這什麼鏡?」
  
  法器中有許多鏡子,種類繁多,並非每個都見過,因此他才有此一問。
  
  「包羅萬象鏡。」她說:「這鏡子捜羅天下,只要讓它照一下,就能顯現此物的名稱、功用,以及關於它的所有消息。」
  
  他感到意外。「這麼神?」
  
  「那是當然的,這鏡子可好用了,我拿它照你,它就會立刻告訴我,你準備去哪兒、打算執行什麼任務,我不必跟蹤你,都能知道在哪兒偷襲你最有利,是打架最好的必備法器,比探子還好用。」
  
  「……」風易揚額角隱隱抽動,拳頭有些發麻。
  
  很快的,鏡子浮現出畫面,兩人不約而同地把臉靠近,盯著鏡子。
  
  鏡子中浮現一名老者,此老者面相有些熟悉,他手上拿的,便是那一根紅繩子,老者正笑容滿面地對一名年輕的徒弟解說。
  
  「這根紅繩叫做結命繩,它的法力比紅線更強。紅線綁上的男女會結姻緣,而被這根紅繩綁住的男女,則會將命運綁在一起,兩人不但要同生共死,還必須共患難,因為一人倒楣,另一人也會受牽連。」
  
  「師父,這紅繩子法力這麼強,斬斷後,兩人的命運也會分開嗎?」
  
  「不會,男女綁上紅線結的是緣,會因為各種因素而斷線,但紅繩不會,一旦綁上便斬不斷,因為它刀槍不入、水火不懼。」
  
  聽到這裡,陌青愁和風易揚兩人都緊張了。難不成從此以後,這繩子就將他倆綁一輩子?
  
  「師父,既然斬不斷,豈不是從此以後兩人就一直綁在一起,又豈不是以後只能同吃同睡?」
  
  「當然不是。」
  
  此話一出,陌青愁和風易揚兩人四目一亮,又燃起了希望,聽得更是凝神專注,連彼此的頭幾乎靠在一起也不自知。
  
  就見鏡子裡的老者撫了一把白鬍子後,笑咪咪地說:「我這結命繩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,雖然斬不斷,但並非不能鬆綁,得靠兩人合力才行。」
  
  「哦,原來要彼此合作才能鬆綁?」徒弟更加好奇了。
  
  「不錯,想要解開結命繩,只要兩人做一件事就行了。」
  
  「什麼事?」
  
  老者忽然呵呵笑,這笑委實有些猥瑣,令陌青愁突生出不好的預感來,而她的預感向來很準。
  
  「說來也很容易,結命繩結的不只是彼此的命運,這個命字嘛,也意指性命的本源。新生命從哪兒來?當然是男女交歡後所產生的,因此只要兩人入了洞房,這結命繩的目的達到了,不就鬆綁了?」
  
  徒弟恍然大悟。「原來是這樣!哈,師父,這結命繩可真有意思。」
  
  「那當然,你師父我可是月下老人哪,這結命繩是天下男女結緣最強的法器。」
  
  鏡子裡的月下老人與徒弟說到這裡,畫面逐漸模糊,最後畫面一換,轉到了另一個場景,出現兩個男人。
  
  「大師兄,你拿著這條紅繩做什麼?」
  
  就見鏡子裡的滄浪派弟子、被喊做大師兄的男子,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。
  
  「這條繩子不是普通的繩子,它是法器,叫做結命繩,我要把它送給風易揚。」
  
  「送給他?大師兄,你不是恨他搶了你的仙主之位?」
  
  「哼,正因為如此,我更要把這根繩子送他了。你別小看這根繩子,它可是我從月下老人那兒偷來的,不管任何人被這根繩子綁上都分不開,除非……」
  
  「除非什麼?」
  
  「除行和對方行房。」大師兄露出狠毒猥瑣的笑容。
  
  五師弟聽了恍悟,但又一臉納悶。「可是大師兄,只是行房,又不是死人,有何好畏懼的?」
  
  「切,你不懂,我問你,若是用這繩子將你跟一個男人綁在一起,如何?」
  
  五師弟聽了咋舌,接著也猥瑣地笑了。
  
  「大師兄,你這招可真毒哪!不殺人,卻會讓人生不如死。」
  
  「哼,無毒不丈夫,他三日後要領著人馬去抓地牢逃走的囚犯,我會建議他拿這繩子去套住對方,必然不會叫對方逃脫,而對方為了生存,也不敢傷他分毫,到時候就有好戲可看了。」
  
  「妙哉、妙哉!大師兄,你這招真狠!」
  
  「只要他和囚犯行苟且之事,莫說他一世仙名盡毀,這仙主之位亦保不住,仙君是絕對不會容忍自家門派的人與外人勾結,更別說還做了傷風敗俗之事。」
  
  說到這裡,大師兄和五師弟兩人相視大笑,畫面再度模糊,直到鏡面恢復清明。
  
  陌青愁與風易揚兩人早已黑了臉,盯著鏡面,遲遲說不出話來。
  
  唯一的解繩之法竟是行房?
  
  別開玩笑了,要和對方做那種事?那還不如給他們一個痛快!
  
  陌青愁率先炸毛,聲音冰冷如霜。「我總有一天要砍了你那個大師兄。」
  
  風易揚什麼話都沒說,依然臉色難看地盯著鏡子。
  
  陌青愁把鏡子收起,丟了句命令。
  
  「走吧。」
  
  他沒看她,沈聲問:「去哪?」
  
  「去砍你那個猥瑣的大師兄。」
  
  「……」
  
  風易揚沉默了一會兒後,便道:「去找月下老人。」
  
  陌青愁一聽,冷笑出聲。「你耳聾了嗎?那老傢伙都親口說了,要解開繩子只有一個辦法,你去找他,不就多一個人知道這事,萬一他說溜嘴,你想毀了自己的英名嗎?」
  
  風易揚緊抿著唇,拳頭握得死緊。
  
  他的確是想找月下老人試試,但她說的沒錯,是他急得疏忽了,這件事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。
  
  想到這裡,他臉色更加沈鬱,忽然踏步就走。「走吧。」
  
  「去哪?」
  
  他殺人般的目光射來,陰沉沈地說:「去砍大師兄。」
  
  「……」看來,氣瘋的不止她一個。
  
  兩人被紅繩綁在一塊,這個架是打不下去了,不但不能互砍,還必須合作。
  
  正如月下老人那老傢伙所言,兩人的命運被綁在一塊,他們不敢出黑谷,怕被人瞧見腰上的紅繩,一旦被誤會,就算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;況且現在知道了大師兄要陷害他,風易揚就更不能出黑谷了。
  
  兩人在黑谷裡繼續被追殺,除了地縛妖,又遇上其他妖物,害得兩人不得不一邊合力打妖,一邊逃跑。
  
     為了活下去,原本敵對的兩人生平第一次合作,許是平常打得太多,毋須商量,只需一個眼神和一個動作,彼此就知道對方想幹什麼,立即配合對方的行動。
  
  有時風易揚主攻,她便從旁協助,有時陌青愁在前頭殺怪,他便在後頭斷後,兩人竟是合作無間,連自家師姊妹或師兄弟都不見得有這樣的默契,竟讓攻擊力比平常發揮了十倍有餘。
  
  九頭蛇妖——是他們在黑谷遇上最強的妖怪,九隻蛇頭神出鬼沒,在黑霧中不知哪一隻頭會突然冒出來,又或者當你忙於對付一個蛇頭時,另一個蛇頭卻從背後偷襲,讓人防不勝防。
  
  當其中一隻蛇頭從背後竄出偷襲陌青愁時,她正忙著對付眼前的蛇頭而分身乏術。
  
  「小心!」
  
  風易揚抱住她朝一旁滾去,躲過蛇牙撕咬的同時,長臂一揮,手中的仙劍削掉了一隻蛇頭。
  
  「沒事吧?」他問。
  
  陌青愁呆怔了一下,搖頭。「無事。」才說著,她臉色一變,猛然一個翻轉,將他壓下伏低,驚險躲過蛇尾掃來的回馬槍。
  
  「沒事吧?」她說。
  
  他只是怔了一下,便道:「還好。」
  
  兩人目光對上後,立即錯開,各自滾到一邊,站起身繼續打鬥。
  
  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,卻在兩人心中種下了苗。她記得他結實的懷抱,他也記得她的身子比想像中柔軟。
  
  不知何時,他們不再鬥嘴吵架,彼此之間除了必要的提醒和商量外,沒有多餘的話,但目光追隨對方的次數,在不知不覺中變多了。
  
  她小心注意著他的安危,他則盡力護她在身後,有種微妙的感覺在彼此心中滋長,但兩人都不說。
  
  夜裡,他們輪流守夜,雖然兩人可以十天半個月不睡覺,但是打坐養息還是必要的;加上這沒日沒夜被妖怪追著跑,就算是神仙也會疲倦。
  
  黑谷的夜裡很冷,但兩人身上的氣罩都能保暖,他們在一處山洞裡休息,洞外設了陣法。陌青愁睡在洞內,風易揚則盤腿坐在洞口,各守一方,除了偶爾傳來的妖咆怪叫,洞裡安靜得沒有聲音。
  
  今夜輪到風易揚守夜,陌青愁背對著他側躺,但她卻一點睡意也無。也不知為何,今夜顯得有些心浮氣躁,怎麼樣都睡不好,體內好似有一股力量在騷動著,令她有些難受。
  
  她強迫自己必須睡一下。在黑谷撐了三個月,前兩個月幾乎沒日沒夜的打,最後一個月則是忙著逃跑、躲藏,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,她都感到累了,他應該也差不多,只不過兩人都硬撐著不說。
  
  身後一股異樣,讓她原本閉著的眼猛地暴睜,翻身的同時,一把匕首已經抵住對方的脖子。
  
  「你想做什麼?」她冷聲質問。
  
  風易揚目光灼灼地盯著她,忽然問道:「你的臉很紅,是不是不舒服?」
  
  「不關你的事。」
  
  他恍若未聞,繼續道:「你是不是也感到心浮氣躁、口乾舌燥?」
  
  陌青愁臉色更冷,語帶威脅。「再靠近,就別怪我不客氣。」抵在頸子上的匕首用了力,壓出一道血痕。
  
  風易揚卻不在乎,無視她的警告,也無視脖子上的血,一雙深眸閃著跳躍的火光,映照出她同樣發紅的臉蛋。
  
  「難道你沒發現,這紅繩不只綁住咱們倆,它還有催情的效果,綁的時間越久,影響越大。」他眼中的慾火也越旺。
  
  陌青愁緊抿著唇。
  
  是的,她早就察覺到,只是不說罷了。
  
  如他所言,她越來越難受,這繩子不單把人綁死,還順帶催情,那個月下死老頭不是作媒,而是拉皮條的吧!
  
  等這事一了結,她一定要去砍死那個糟老頭!
  
  風易揚盯著她,即便脖子被壓出了血痕,也絲毫不打算退後,而是灼灼逼視著她。她忍了又忍,終於忍出了火氣。
  
  「你想怎麼樣?!」
  
  「我想解開繩子,你的意思呢?」
  
  意思就是要做那檔事了?沒想到他竟然會妥協,她還以為他會寧死不從呢。
  
  當她還在猶豫時,卻愕然發現他的手已經在解她的腰帶,令她瞪大眼,拉住腰帶,氣憤道:「我還在考慮!」
  
  「你慢慢考慮,衣裳先脫了吧,你不熱嗎?我很熱。」
  
  「你——欸!別扯呀——喂!那麼猴急做什麼——唔——啊……」
  
  她連考慮的時間也沒有,就被他壓下的唇給吻上,她想掙扎,但他一察覺到她的意圖,那壓制的動作就更大了。
  
  「別動——我會溫柔點的——嘶——收起你的爪子,否則我強來了啊——唔!別咬——我輕點還不行嗎——」
  
  就這樣,一個步步進逼,一個推推閃閃,原本就騷動的慾火反倒越燒越旺,最後男人終於把女人壓制在身下,尋到洞口,長驅直入。
  
  女人悶哼一聲,男人卻是身子一僵,面上有著驚訝,直盯著身下人兒緋紅的臉蛋。那處桃花源,比他想像中的更難進入。
  
  一股元陰流入他體內,他的眼神也從驚訝轉為溫柔與疼惜。
  
  到了這時候,不管多麼倔強的女人,總會展現不為人知的柔弱與嬌美。
  
  男人小心翼翼地緩緩推動,以慢磨細熬的律動來說服女人為他打開幽徑,好讓他更加深入。
  
  他的吻也更加耐心而認真,吻著她眼角似有若無的淚水,也吻著她緊擰的眉心,試圖撫平上頭的紋路,好讓她更加放鬆,引領著她找到愉悅,享受著魚水之歡。
  
  這一夜很長,他們做了又做,不知今夕是何夕,也忘了最初的目的,他們只是不停地彼此索取,讓身子的溫度撫平內心的渴望。
  
  一如先前打怪時的合作無間,兩具身子竟也默契十足,好似對方是自己尋覓幾百年的另一半靈魂,糾纏再糾纏,捨不得分開一刻。
  
  天,終有亮的時候,一夜的激情也因為白日而恢復了冷靜。
  
  陌青愁離開的時候,沒跟他說一聲就走了。
  
  在她走後,風易揚便睜開眼睛坐起來,望著腰上的紅繩,另一頭已經解開,留下的只有餘溫和屬於她的處子之香。
  
  兩人都回到各自屬於自己的地方,一個在天,一個在地,自那一夜後,陌青愁不再找他挑釁或單挑,而風易揚再也沒見過她。
  
  他知道,她是故意避開他,他也沒找她,只不過總會在夜深人靜時,一個人盯著結命繩,腦中浮現她嬌媚微紅的臉蛋,有著因他碰觸而情難自禁的羞臊。   
  
    三個月後,陌青愁領著自己的人馬,奉魔后之命去執行一項任務,路上卻巧遇滄浪派仙主風易揚一派人馬,這一瞧,雙方都發現對方正是久違的死敵,立即擺開陣仗,準備開打,就等著自家頭兒一聲令下。
  
  哪知等了半天,卻見雙方頭兒只是看著對方,卻沒人先下令進攻,讓等在一邊摩拳擦掌的人馬都感到奇怪。
  
  陌青愁看著風易揚,過了一會兒,突然轉身命令。「走吧。」也不等眾人反應,率先駕著黑霧而去,惹得眾手下你看我、我看你,臉上都是莫名其妙。
  
  風易揚看著那抹背對他離去的芳影,忽然眼眸一轉,沈聲喝令。「進攻!」
  
  陌青愁聞言一僵,倏然回頭,不敢置信他居然就這麼打來了?
  
  兩方人馬太久沒交戰,一開打,身子都熱了,煞時雷鳴電閃,魔功、仙術縱橫交錯,各自找著各自的老敵人去拚命。
  
  陌青愁憤怒難當。她不想跟他打,沒想到他竟上門找她的麻煩?氣憤之餘,還夾雜一絲心痛,她不想承認自己不想傷他。
  
  那一夜的纏綿,到現在還困擾著她,她不想去想,更不想見他,她也以為他和她一樣,卻沒想到人家根本沒當一回事。
  
  她冷笑,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。仙魔不兩立,她與他根本就不可能,一切只是她的妄想。
  
  她出刀迎戰,等著他來打,哪想到先發制人的他,丟出的卻是一根繩子。
  
  結命繩!
  
  陌青愁呆住,尚未回神,身子被一股力量一扯,在空中轉呀轉,轉到一個熟悉的結實懷抱裡。
  
  她暈頭轉向,連美眸中的戾氣都被轉得沒了蹤影,只是傻傻地盯著他。
  
  「我要你,答不答應?不答應就別想解開繩子。」
  
  風易揚打橫抱著她,唇角勾著笑,那看似冷漠的俊眸閃著只有她才懂的灼芒,一如那一夜的目光,始終燃著跳躍之火,未曾熄滅。
  
  她盯著他,過了一會兒,輕輕吐出一個字——
  
  「好。」
  
  【全書完】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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